《一只小羊》子伍也

4、4

　　薛竹冥揉了揉脑袋，拿上外套出去吃饭了，自这以后的几天薛竹冥都没见到谢晋的身影，甚至是罗宇航也不清楚他的行踪。
　　直到星期三的晚上，那天下了一天的暴雨，薛竹冥坐在图书馆看书，马上就要考试了，他得好好看看书复习。
　　手机连着蓝牙听轻音乐，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的他，突然被一阵惊雷吓到，他取下右边耳机抬头看出去。
　　漆黑一片的天，被惊雷全部照亮了。路边树子的树叶被风胡乱吹着，薛竹冥盯着树影入了神。
　　手机的闹铃突然响了起来，把他拉回现实，薛竹冥关了闹铃收拾了东西，背上书包回寝室。
　　他回了寝室把带回来的零食给了室友，他就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有条消息跳出来。是那个沉静了很久很久的初中群，在他离开谢晋寝室的当天晚上，他就在初中群看见了他们突然在讨论一个小学弟。
　　薛竹冥翻了翻聊天记录，有个同学和谢晋一个学校，刚碰见时就觉得熟悉，然后才知道谢晋是以前那个校草学弟。
　　薛竹冥花了五分钟看完了聊天记录，又有一句新的，是直接@他的。薛竹冥看着这条消息，说的是：“老薛，我记着你以前不是和他挺好的吗？还逗他呢给他取名谢小羊。”
　　薛竹冥挑眉问：“哎？是么？本人怎么没有印象？”
　　“好啊你，当时一看见人家就撩人的，现在搁这儿装懵呢？”
　　薛竹冥笑了下打字：“冤枉啊冤枉，我是真的没印象，像我这种不记事儿的人，你这不是在难为我么？”
　　薛竹冥和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刚准备放手机就有微信消息过来，他打开了微信界面。
　　罗宇航：我和我哥现在在外面，但是我等会儿有急事出去，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薛竹冥回了好，然后罗宇航发来了定位，他最近有些不安的心算是放下了，把手机当回兜里多拿了一件外套，便匆匆出门了。
　　到了罗宇航发的定位，他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于是问罗宇航：搁这儿玩我呢？
　　罗宇航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薛竹冥接了，那边吵吵闹闹的，罗宇航大声说道：“等会儿哈，我出来接你。”
　　薛竹冥垂下手等着罗宇航，冷风迎面吹来他不禁拢了拢外套，拉低了外套的帽子。罗宇航从街对面的酒店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薛竹冥，过了马路拉着他回去。
　　一进去就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见，谢晋正垂头坐着。薛竹冥走过去低头看他，罗宇航拍了拍他的肩说：“他就交给你了，我先去了。”
　　没等薛竹冥说话罗宇航就一溜烟的跑了。
　　“属兔子的，还是属狗的，跑这么快。”薛竹冥看着门口嘀咕着。谢晋抬头看着他，薛竹冥转回头问：“知道我是谁吗？”
　　“……”
　　谢晋沉默了，薛竹冥怔住了。
　　看样子醉的不轻，薛竹冥心想。谢晋看着他忽然说道：“……是薛竹冥。”
　　“看来也没有那么的不轻。”薛竹冥低声的自言自语。他蹲下来问：“能不能自己走？”
　　谢晋摇摇头，他的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薛竹冥的眼睛，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但是准确来说应该是，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羊等着他领养。
　　薛竹冥笑着柔声问：“那怎么办呢？”像哄小孩子一样，薛竹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感觉自己本就该哄着他，哄着自己的谢小羊。
　　“抱……”
　　薛竹冥愣了下，无奈笑着说：“你比我高些，我抱不动你。”
　　“背我回去……可以么？”谢晋此时的眼睛好像发光一样，布灵布灵的。薛竹冥把多带的外套给他穿上，又给他理了理衣领。
　　薛竹冥笑着同意了，转身背对着说：“那就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谢晋看着他的后背沉默了两秒，动动身子轻轻扑上去，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薛竹冥背着他走出酒店，一出去就被冷风吹了一脸，打了个喷嚏。
　　谢晋睁开眼睛帮他把外套的帽子戴好，又把自己的额头放在他肩上，他其实没醉现在很清醒。
　　他只是……想对他撒撒娇而已，想碰他，想和他独处，想……抱抱他。
　　他想这些想了好多好多年了，可是他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他，也没记着他过，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天。
　　回寝室的时候，宿·福尔摩斯·管老师直勾勾的盯着薛竹冥，因为谢晋后面把帽子戴上了，老师看着他背后这坨，以为是个女孩子，问他干什么呢。
　　薛竹冥笑着说：“老师，这是男同学，刚打篮球摔着了。”谢晋把帽子往后拉了下，露出脸来，宿管老师这才放他们回去。
　　薛竹冥把谢晋放在床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守着他喝完，又守着他脱衣服睡觉。
　　正准备离开时，谢晋轻轻勾了下他的指尖，也只是停留了一秒，薛竹冥的手臂顿了一秒，然后垂下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谢晋眯着眼睛看他，两人沉寂了一分钟，然后……薛竹冥走了。
　　门被关上，谢晋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他侧躺着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看着他不禁流出眼泪。他自己也没感觉到，就是感觉有个说不清的心情，从离开他那天开始到现在，一直萦绕着他。
　　他把脸埋进手心里，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现在很想哭，很想冲出去大吼一声，很想放纵自己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但是他不会，因为他把自己憋习惯了，十多年来，他一直把自己憋在一个小圈里，从来没有逾越过，也害怕逾越。
　　谢晋一个晚上都没睡，直到天亮他才熟睡。
　　而后的两天谢晋都没有出门，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不想动、不想出去、不想说话、不想再有社交。
　　待在寝室的第三天，下午一点他才醒，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罗宇航在外面问道：“哥，三天了，出来吧。”
　　谢晋没有理他，罗宇航叹气说：“行吧，我给你带了饭过来，放门口咯。”然后谢晋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坐起来胡乱揉了揉头发，洗漱换了衣服收拾完后出去拿饭。
　　吃了饭拿着垃圾出去了，经过大操场看见薛竹冥和罗宇航正打球，他停了一会儿多看了看两眼，然后抬腿离开了。
　　他去了箭馆，以前的命中圆心的命中率为百分百，而现在成了百分之五十，箭馆的老板见后皱眉问道：“你以前是百发百中的，有心事么？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谢晋没说话看着他，沉默了一分钟后他放下了箭，和老板去了休息室。老板给他接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脸上是和蔼的笑容看着他，说：“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老板坐在他旁边。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的魁梧却很是和蔼，对谢晋也是照顾有加。
　　他很喜欢谢晋这个小哑巴，小的时候一来就要逗逗他，害羞了红着脸躲一边去一个人练箭。现在少有和他说话的机会，谢晋现在可比以前闷多了。他还是觉得小谢晋更可爱一些。
　　老板静静的听他说完，当他停下时谢晋又忍不住哭了，老板笑着抬手给他抹了眼泪，声音低沉沙哑又柔和说：“如果你还想只是在心里记着他，那就保持现状的距离。如果你不想，那就去追他。何必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你自己喜欢的人，他是什么样的、又是谁，关别人什么事？”
　　老板靠在椅背上说道：“如果我也是你这个年纪，我一定会不管任何意见，一意孤行。人嘛，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谢晋呆呆的看着他，他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骂的，结果当迎来的是这句话时，他不禁笑了笑。老板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他总算是笑了。
　　左右他也是个孩子，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也会开心、也会流泪，只是他不表现出来而已，为什么我们会直接给他定义为，这个孩子就该这样？
　　老板看着他嘴角挂着笑，心里发酸。他抬起手揉了揉谢晋的后脑勺，声音有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谢晋，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笑，你能不能在我面前多笑一笑？”
　　谢晋歪着身子把头放在他肩上说：“李叔，谢谢这么多年你对我的照顾。”老板笑着把头放在他头上，两人相继无言。
　　谢晋现在能感觉到老板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是暖暖的。
　　谢晋回学校的路上，双手揣兜里右手紧握着手机，没多久他能感觉到手机带来了一阵震动，他停在了路边心怀忐忑的摸出手机。
　　是罗宇航。
　　他低下头看了消息，下一秒就揣回兜里懒得回他，继续赶路。
　　一晃这个天就入了夏，蝉鸣声此起彼伏，吵的谢晋睡不了觉，刚睁开眼就听到一条微信消息，然后突然又轰了好几条过来，这整得谢晋很烦躁。
　　罗宇航叫他出去玩，学校懒得放假三天，今天就走去农家乐玩，地方他都挑好了钱也付了。
　　谢晋回了个好，然后起床洗漱收拾行李，最后拿上白色的棒球帽戴好，出了寝室。他站在罗宇航那栋寝室的门口，双手揣兜里目视前方。
　　忽然有个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谢晋转身看见薛竹冥站在后面，穿的一身白，白色的短袖，白色的短裤，脸上带笑。
　　谢晋垂下头看见他左手戴着手表，右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薛竹冥见他拉着行李箱问道：“是要回去吗？”
　　谢晋垂下头回答：“不，出去玩。”
　　“和罗宇航？”
　　谢晋点头嗯了声，薛竹冥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转头看见罗宇航急匆匆的下来了。罗宇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走吧走吧，他们都快到了。”
　　不等谢晋问他们是谁，他就被两个人给架着走了，上了车谢晋才问出来，罗宇航笑了笑说：“我们高中学校的主任，说实在想念我们，就把我们叫在一起聚一聚，我又不可能给你说实话，不然你肯定会嫌人多、吵着心烦什么的，你就不去。”
　　谢晋正要开口就被罗宇航打断，说道：“而且啊，主任可是点名道姓的叫了你的哦，专门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了，我一定要完成我的任务，即使你会打死我。”
　　是真的，听他说完谢晋想打死他的心渐渐的没了，但是这并不影响谢晋骂他，于是他劈头盖脸的给罗宇航说了一顿，最后在罗宇航的低头认错中结束了这场战斗。
　　薛竹冥在后面听着笑，谢晋转回来听着罗宇航和薛竹冥聊天，坐车两小时总算是到了。
　　谢晋下车推着行李箱跟在罗宇航和薛竹冥后面走着，进了农家乐里面就看见了一群认不到的人，有点印象的都没看见，他听见里面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见了刘主任，快步走了过去坐在旁边说：“主任。”
　　刘洋皱眉说：“又生疏了。”
　　谢晋抿了下嘴说：“刘叔。”
　　“哎！这就对了。”刘洋哈哈笑着，说：“我这两天过后就要退休了，我和你师娘要一起出去玩玩，可能以后就少有见面的机会了，今天好不容易能一起玩玩。又怕你觉得人多不来，才让罗宇航瞒着你的，没问题吧？”
　　谢晋点头说：“当然。”
　　“好好，你先去把行李放了，再过来和我聊聊天吧。”
　　谢晋点头拿上行李上楼了，刚上三楼就看见薛竹冥走过来，他低下头继续走着，两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一句话要说的。
　　薛竹冥走到楼梯间，下楼的腿稍微停顿一下，又继续往下走。他坐在刘洋旁边等着，刘洋在和他的老婆说着一些话，等他交代好了转过来说：“小薛，我们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薛竹冥笑着点头说：“刘叔，是的，应该有三年了吧。”
　　刘洋问道：“最近怎么样呢？”
　　“一切都好。”
　　刘洋笑了下说：“你的表情告诉我，并不是那么好。”
　　薛竹冥停了下说：“有这么明显吗？”
　　“有哦，很明显的。”
　　薛竹冥认命无奈说道：“好吧，确实不是那么的好。”
　　“因为小羊吗？”
　　薛竹冥抬头看着他问道：“刘叔怎么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火眼金睛，都躲不过哦。”
　　薛竹冥笑着点头，刘洋问：“能具体说说？”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