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寥秋逢池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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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入秋，路人行色匆匆，黄叶着露洒在肩头，惹得行人不耐烦的拂去。
“哐当。”一个土砖色破碗在地上打着转，闯入人群中。
“李府近来死了不少人，南阳派亲自派人下山来处理了。”一个男人讲着话走过来，流里流气的样子，他的身边是一个更魁梧的男人，腰上别着把大刀，此时正接上话茬道。
“那又如何？早不去请，弄了一堆假道士在屋里装神弄鬼。”
那大汉对此嗤笑不已，又正巧看见了碗滚过来，甩腿一踹，碗偏离轨迹，跑的更远了，而他扯嘴一笑，见是个乞儿跟着，有几分不屑，恶趣味的看着何也追着碗跑。
碗似乎终于滚到了头，倒扣在了地上，行人散得差不多了。
何也追上了碗，她防备的看着四周，担心又有人将它踹走，确定没人后，她迅速捡了起来，揣在怀里，拿自己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擦了擦。
碗没事。
何也抱着碗站在原地，追了一路的汗水打湿了脏污的头发，有两滴汗顺着脸流下，脸颊上出现了两道黑痕。
忽然有两道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躲进了一边的树后。
“宋师兄，跟丢了。”问话的是一个俊郎少年，白衣蓝袍，背负一把银色长剑，满脸迷茫，“逃的太快了。”
少年手里的罗盘指针转个不停，俨然失灵的样子。
何也扶着树，在后面看着他们。
少年的身后站着另一个年龄稍长的青年，正是他口中的宋师兄——宋江眠，他的打扮甚是简单，淡色浅纹蓝衣，腰间环着一根细长红绳做腰带，头发束得端正，规规矩矩的用一根玉簪叉住，长剑握手上，剑身在抖。
“奇怪。”宋江眠看向长剑，“虹泽为何抖得如此厉害？”
叶柯面色一凛，双指一竖于身前，像是感觉到什么伸手一指，银剑飞速刺了过去，刺穿了何也躲的那棵树，剑尖停在她脖颈间一寸处。
“停下！”宋江眠瞧见何也急忙道，“这只是一个乞儿。”
何也脸上看不出表情，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她好像不在意那把剑是否能将她身首分离，一直盯着宋江眠，眼眸亮了几分。
叶柯连忙收起剑。
像是兴奋，虹泽抖得更厉害了，宋江眠连拍两下都未能让它安静下来。
“姑娘，实在抱歉，在下师弟学艺不精，无法区分生人与妖魔。”宋江眠急忙弯腰行礼道歉，身还未弓下，就被何也扶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何也已经到了他面前，眼神是说不出的熟悉感。
宋江眠怔了片刻。
何也手上的污泥蹭到了宋江眠的袖子上，一瞬间叶柯的表情像是隐忍着什么，他想开口又看了看宋江眠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好扭过头闭口。
何也一直一言不发，叶柯心觉她是个哑巴。
“姑娘？”宋江眠看着她，见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便掐了个诀，给她除去了大半的脏污好让她清爽一点。
何也仍是没有说话，站在面前不进不退，宋江眠不觉尴尬，耐心等着何也的回应。
他总觉着，面前这女子让他很放心，不自觉地纵容她。
还没等宋江眠理解这种感觉，何也突然抬高了脑袋，蓬乱的长发里只露出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碗。
宋江眠便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轻轻放进她的碗里，随后又把一瓶金疮药放进她的兜里。
“姑娘，在下只有这么多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宋江眠说完就要走，何也却着急似的一手拉住了他的衣摆，另一只手拿着一截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枚玉佩，刻着一个类似于阵法的图案，色泽倒是很好的样子。
何也拿着玉佩的手不停往宋江眠跟前伸，叶柯嘴里嘟哝着:“指不定是哪偷来的。”
话虽小声，但何也和宋江眠都听到了，宋江眠一边用眼神斥责叶柯，一边也确实担心这玉佩是偷来的，谁知何也对他摇了摇头，他轻轻蹲下身子，语气温柔道:“你是要给我吗？”
何也点了点头，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不太会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分外认真：“给……给……你。”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这礼物太贵重，在下怕是承担不起。”宋江眠心想若这东西真是她的，想必是十分贵重的，怎能随手送人？
谁知何也见送不出去，把玉佩往宋江眠怀里一丢，随即跑开了。
“真是个怪人。”叶柯拿过玉佩瞧，也没瞧出什么名堂，看着普普通通，也没有邪气，就是一个玉佩而已，又把它还给了宋江眠，“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宋江眠看着玉佩，叹了口气，把它收进了袖子里，打算下次找到她再还回去，他看着何也跑走的方向，总觉得还能再遇到。
“走吧，该去李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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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用。”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进来。
李温芸此时正坐着执卷读文，听到声音，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起身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眼圈发红，似乎是哭过了，道:“放那儿吧，这次沏茶倒挺久。”
“我爹怎么样了？”
“回小姐，老爷仍是焦头烂额，前些天密请了南阳派的两位仙人。”
“哦？”李温芸正欲饮茶的手一顿，唇上胭脂沾到了茶杯上，她放了茶杯，用白净的手抹去了那点胭脂，指腹微红，眉头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把茶杯拿起来又放下，愁眉紧锁，久久无法舒展，案几上的铜镜照着她清秀娟丽的容颜，丫鬟拿着梳子候在梳妆台旁边。
李温芸便过去坐到凳子上，丫鬟为她梳妆打扮:“怜香，你的手怎么了？”
透过镜子，李温芸看到怜香抬手，衣袖落了下去，露出红肿的手背，隐隐发紫。
怜香像是才察觉到，赶紧拢了拢袖子，遮住手背的伤，手里还在忙活，道:“回小姐，奴婢无碍，刚刚烧水不小心被水壶砸了手罢了，小姐无需担心。”
李温芸拉了抽屉，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往后递给了怜香，又接过梳子。
“你既然手受伤了，便不好干活了，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你且坐一旁把药涂上。”
“可是小姐……”怜香正欲开口，李温芸却一抬手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怜香便闭了嘴，走出了房门，没过一会儿就端了个矮凳进来，坐在李温芸不远处。
李温芸不爱繁琐的打扮，随意梳了个简单温婉的云髻，别了一根红玉珠流苏银钗，流苏缠风拂过李温芸耳侧。
怜香就在一边看着，手里攥着药瓶，木凳矮小，她从下而上仰视着，秋日的阳光温和，为李温芸的秀脸镀了一层柔光。
“怎的还不涂药？还得本小姐亲自帮你涂不成？”李温芸转头看见怜香一直盯着自己，药瓶都未打开过。
怜香回过神来，将手背露出来，低头把药随意抹了抹，将药瓶的盖子合好，又还给了李温芸，“回小姐，奴婢涂好了。”
“药未抹开。”李温芸叹了口气，拉过怜香的手，把药涂抹开来，轻轻吹着红肿的地方。
“小姐，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这又没外人，你自小同我长大，我护着你，不必担心。”李温芸扯回怜香缩回去的手，把药涂好了才松开。
怜香面色如常，但耳垂有些红得不正常，拉手的那一刻些许惊慌，随即又稳住了。
李温芸涂完了药，轻轻放下了怜香的手。
“谢小姐。”
怜香不动声色把手收到了身后，涂过药的地方红肿更甚，有一两缕黑气缓缓冒出。
李温芸在屏风后换衣服，并未注意到这点异常。
“怜香。”李温芸正在系腰带，头也没抬道，“我们去看看这两位仙人。”
怜香微怔，开口道:“回小姐，老爷将你禁足了，小姐忘了吗？”
“……罢了，怜香，你过会儿去请仙人过来。”
“是，小姐。”
怜香从房里退出来，李温芸在卧榻上扶额，房里燃着安神香，怜香往大门赶去，路过院里的池塘，塘里的大部分荷花已经败了，只有一朵白荷开得仍盛，萧寂的秋日对它毫无影响。
她食指一点，那朵白荷隐去身影，一枚花瓣飘入她手中，她放在手背处，一个瞬息红肿的手背变得白净，黑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像是嘲笑，怜香摇了摇头。
“时日不多了，得快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寥秋逢池香（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