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雨人间》柚贝

5、5

　　黄熙雨抬眸，看见坐在昏暗中的游也。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纯白色长t和黑色工装裤，姿态随意地坐在石头上，唇角噙着笑，可连头都没抬。

　　她实在也是好奇游也问题的答案，也好奇他问这话的意图。

　　顺着众人的目光，黄熙雨看向苏航。

　　他正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却在黄熙雨偏脸的同时，与她对上视线。

　　苏航笑了起来：“和我的客户在一起。”

　　黄熙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是她想多，当下的气氛确实有一丝不对劲儿。

　　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像是陷入一张网。

　　苏航的回答明显没有任何漏洞，黄熙雨也没再继续追问。她正要被他推着坐到同学中间，马路上传来一阵轰鸣。

　　付盾说：“老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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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熙雨慢吞吞坐在距离游也几米相隔的位置，苏航问她要不要吃烤肉。

　　黄熙雨点头。

　　苏航又问：“鸡翅、土豆、豆皮、茄子呢？”

　　黄熙雨说：“好。”

　　苏航转身和同学一起涌向老板的车后，八个人的团队只剩下黄熙雨游也，还有另外一位身型很瘦弱的男生。

　　他说他叫余子辰。

　　余子辰给黄熙雨介绍了同行其他几人的名字，对上他们的形象，她记得差不多。

　　游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从余子辰手里夺过那根树枝，扒开石子不说话。

　　余子辰问黄熙雨：“你那幅画画完了？”

　　黄熙雨说：“画完了。”

　　“我们白天看见你在桥对岸写生。”

　　黄熙雨出声：“你们？”

　　白天苏航没陪她。

　　余子辰自觉似乎是说错话，一时之间噤声。他挺诧异黄熙雨看上去柔若无骨说话却犀利无比的。

　　正在用树枝戳石块的游也笑了笑，忽然问余子辰有没有话聊。

　　余子辰语气委屈地说：“我这不是想跟人拉近距离，调节气氛。”

　　黄熙雨哼笑一声：“谢谢。”

　　“没关系。”余子辰挑挑眉，说，“我去搬东西。”

　　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夜空干净如玉，弯月如勾。

　　黄熙雨低首看见另一根树枝，没游也手里那根长。

　　她停了一下，还是捡起来。

　　相比较导演系其他同学，黄熙雨更愿意和游也交流。即使他看起来不好相处，话少又个性十足，举手投足间总有种离经叛道的意味在。

　　吃过他给的药，黄熙雨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本就是前期，她吃完药喝过热水，盖好棉被睡了一觉，没有将病情延续。

　　今天晒了一天太阳，鼻音也没了。

　　篝火石堆旁，夜晚比往常热闹。她拿着树枝好一会儿，游也都没主动开口。

　　但气氛并不尴尬。

　　付盾和苏航将烧烤架从马路上抬到石滩上，余子辰搬来块石头固定。半晌过后，游也起身去帮忙。

　　黄熙雨还坐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其他三位女生在故意冷落她。叫施方晴的那位还好，其他两个女生，基本没和她搭过话。

　　女生的直觉准确狠戾。

　　游也挽起袖子，松垮搭在小臂上。付盾递给他大包食材，他从兜里拿出美工刀，直接划开一道。

　　“老板还给带了筐桔子。”余子辰说。

　　施方晴：“这老板真好。”

　　“是游也让老板带的。”苏航拿起两个桔子，听见他们说话，直截了当道，“下午游也打电话我听见了。”

　　“还是游也好。”施方晴立刻说道。

　　苏航拿两个桔子递给黄熙雨，顺势坐下：“饿了吧？先吃点。”

　　黄熙雨刚刚接过桔子，苏航又从她手里拿回去：“我给你剥，你开心点儿。”

　　洛思和娄晓岚坐到两人对面，娄晓岚唇角挂着笑：“苏航这么体贴？怎么不给我和洛思也剥一个？”

　　“拿来。”苏航冲人使个眼色，意思是要帮她们一起。

　　娄晓岚将桔子递过来的时候，忽然对上黄熙雨的眼睛。

　　黄熙雨长相非常漂亮，长发柔顺，皮肤白皙，眼睛大而亮，像是含了一汪泉水。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暖意，冷冷冰冰，颇有几分骇人意味。

　　娄晓岚顿时不吭声，她和洛思关系好。洛思喜欢苏航，她就帮着俩人拉拢关系，但黄熙雨这一眼，令她感觉自己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冲锋。

　　苏航剥完桔皮，把桔子递给黄熙雨。

　　黄熙雨：“你吃吧。”

　　她手撑着膝盖站起，去到筐子前拿了个桔子，头也没回地走到烧烤架前。

　　火光四射里，苏航沉默地看着黄熙雨的背影，脑海里浮现了第一次追求她时的场景。

　　黄熙雨很难追，苏航追了很久。两人在一次社团活动中认识，第一次和她搭讪时，她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那会儿苏航不了解她，以为对方故意矜持。

　　后来追得时间久了，苏航便觉得这人不是矜持，她是真的很难追。这次写生，好几位同学和他说黄熙雨难相处，除了不相熟的原因，她也许真的不想借此机会交朋友。

　　黄熙雨专业能力强，油画系数一数二的名次，参加过几次省级国家级大赛，和游也一样得过不少奖项。

　　苏航认为黄熙雨和游也性格有相似之处，家境富裕、能力拔尖的人，脾性多为高冷，不屑示好。

　　但后来两人在一起，是黄熙雨提出来的。

　　苏航仍记得看到黄熙雨发来消息的那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一夜没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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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熙雨拿了几串肉串去烤，其实她不会做饭，烧烤也是第一次亲手做，时间火候调料她都不能掌握得好。她只是不想坐在苏航和洛思，还有他们的共同朋友之间。

　　她盯着木炭之上的肉串，思索应该何时翻面。

　　有只手穿进视线，替她完成这项运动。

　　黄熙雨看见肉块边缘已经变了的颜色，微微睁大了眼。

　　游也站在她身侧，一直没出声。

　　黄熙雨抬起脸看他：“怎么回事？”

　　游也说，“糊了。”

　　“可是才很短时间。”

　　游也嗤笑一声，低眸继续烧烤。

　　黄熙雨挠了挠脸，觉得有点儿尴尬。她正想再次将面前的烤肉翻面，游也伸手拿走了她肉串。

　　黄熙雨：“……”

　　“你烤蔬菜。”游也说，“时间短。”

　　黄熙雨：“好。”

　　游也递过来几串土豆茄子，都是老板串好的。

　　黄熙雨站在烧烤架前，目光紧紧盯在蔬菜片上。她表情认真地刷油，翻面儿，撩头发的时候，游也刚好看向她。

　　黄熙雨偏过脸，问他：“怎么了？”

　　游也递来一根肉串：“尝尝。”

　　黄熙雨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肉质鲜美柔嫩，味道很好。

　　游也看着她：“怎么样？”

　　“很好吃。”

　　十几秒钟后，游也把一把肉串递给付盾。付盾吆喝道：“谁饿了先吃啊。”

　　一群人乌乌泱泱聚集于不锈钢餐盘周遭，篝火光芒被掩了大半。

　　黄熙雨烤着几串土豆茄子，游也站在她身边。比起苏航，他更能让她感到轻松。

　　黄熙雨觉得，她和游也相处起来没什么不好。他的存在感很强，但并不会让她感觉到有压力。烧烤香料味道厚重油腻，他神色专注，不会嫌弃。

　　黄熙雨问他：“篝火晚会就是这样么？”

　　游也：“嗯？”

　　黄熙雨说：“吃烧烤。”

　　“玩游戏。”游也说，“他们会玩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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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刚才没玩够，吃了半饱的同学们围坐在篝火旁，又继续饭前未完成的游戏。

　　苏航递来剥好的桔子，黄熙雨还没来得及开口。

　　绿色啤酒瓶口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她。

　　一阵不宣于口的沉默过后，班长付盾先开口：“黄同学，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黄熙雨看了眼苏航，他也看着她，手里拿着桔子。

　　黄熙雨说：“真心话吧。”

　　又是一阵沉默。

　　黄熙雨的性格，加上他们的关系，让导演系的同学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的问题，也开不了口。

　　付盾说：“快快，谁要问黄同学？”

　　“……”

　　黄熙雨静了静，等了会儿，说：“不然就换个人——”

　　“我问。”

　　黄熙雨怔住，望向声音来源。

　　这次他坐在火焰旁，长腿伸直在石滩上尤为显眼，双臂环抱于胸前，眼睛望着她，模样松弛而困倦。

　　付盾说：“来来来，游也问。”

　　一时之间气氛又不同。

　　施方晴问：“游也，你要问什么？”

　　游也抬起修长手指抵了抵额角，安安静静地说：“我想想——”

　　他微微垂着眸，浅浅的内双，眼睫和双眉浓密且黑。他声音又浅又淡，好似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信手拈来的随意感。

　　“你初恋——”游也抬眸，神色很淡，浅浅开口，“什么时候？”

　　“……”

　　黄熙雨不知道怎么理解初恋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她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没预料到游也会问这个问题。

　　但更让黄熙雨没想到是，苏航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来的极大兴趣。

　　场面瞬间热络起来。

　　苏航：“熙雨，你好像从来没讲过你的初恋。”

　　这话一出，还显得她的“初恋”似乎给她留下过刻骨铭心的印象？

　　“你女朋友初恋你都不知道啊？”施方晴说，“苏航你不行啊。”

　　“不是。”黄熙雨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点儿什么就真的有些过不去了，她顿了顿，才说，“是单恋，从初中——到高中。”

　　不给他们起哄的机会，黄熙雨转动瓶子，在几声嘈杂中，瓶口正对游也的脚。

　　“喔！”余子辰大声疾呼，“真心话！真心话！”

　　付盾拍手叫好：“大冒险！大冒险！”

　　现场欢呼程度，和刚才瓶口指向黄熙雨时，可谓两番截然不同的局面。

　　游也：“真心话。”

　　施方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你喜欢的人在现场吗？”

　　众人欢呼雀跃。

　　黄熙雨正要跟着众人鼓掌，忽然脸颊被人蹭了一下，她肩膀一怔，苏航停在距离她很近的耳边低语：“你暗恋的人是谁？”

　　黄熙雨后撤身体，抬手摸了摸脸。不久前，苏航的嘴唇剐蹭过这里。

　　苏航轻声说：“怎么没听你提起？”

　　黄熙雨说：“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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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火光中，游也看见两道依偎的身影。月光朦胧又苍白，石块冰冷毫无温度。

　　良久，游也沉沉呼出一口气。

　　他别过脸，又恢复一副吊儿郎当神态，连说出的话都像是开了个玩笑。

　　“也许在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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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黄熙雨：我在
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