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十岁》长长狗狗

3、熟识

　　“周末在宿舍很无聊啊，出去吃饭呗。”
　　“我刚吃完。”
　　“也不喊我，你在哪呢？”
　　“在万达广场”，我坐在星巴克看着周围高谈阔论的、低头啪啪打字的形形色色的人们，百无聊赖，“本来跟我朋友约好了要去唱歌，她临时放我鸽子了”。
　　“唱歌都不叫我？”他给我回了一个抠鼻子的表情。我心想哪哪都有你。
　　“那你来吧”，我回敬他一个抠鼻子的表情。
　　半小时后给我发信息,“我到了”。他每次都很准时，不早不晚，只要约好的时间无论早上还是晚上，总是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左右到达。这个习惯在我心中加分很多。我喜欢守时守诺的男孩，承诺无论大小，只要许下了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就不要轻易许诺，哪怕是“有空请你吃饭呀”这样的客套话也不行。然后我们去了一家新开的KTV，装潢富丽堂皇，甚是唬人，幸亏是我事先团购好的，否则我肯定会因它的虚张声势望而却步。我办理了登记预约，跟随引导员去包间，他像个随从一样跟随在我后面，我猜服务员也拿不准这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一定，毕竟这里的工作人员毕竟是见多识广吧。我俩进了包间，我就兴奋起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旋风点歌，我是真的很期待这次唱歌，虽然唱功很一般，但是就像很多女生每过一段时间毫无缘由的想喝一杯甜甜的奶茶一样，没来由的期待。他坐在长长的皮沙发正中间，手里拿着那个摇起来沙沙作响的玩意儿玩的很起劲儿。我拿着话筒颇为妩媚的对他喊话，“帅哥，快来点歌呀”，他傻呵呵的摆了摆手，说他不会唱，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过去拉着他到点歌台让他点歌，结果他点了半天也没选到一首，我感觉甚是扫兴，然后就亲自上阵，我选了一首《精忠报国》对他喊话，“这首歌肯定会唱吧”，他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表示会是会，但是唱的不好听。于是我立马给他切到了下一首播放。当屠洪刚的英俊脸庞潇洒的出现在投屏上的时候，我殷勤的给他送上了话筒，屠洪刚嘹亮豪迈的“狼烟起，狼烟北望”刚一出口，就听见后面有个故意使坏的小鬼儿给他唱和音，没有一个字是在调上的，能做到字字跑调也是一种能力啊。我实在是忍不住要被他笑死了。可能他感觉丑都出了，也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了，后面副歌部分自己还唱的挺嗨，见他放开了，我强忍着笑意努力配合他，帮他把副歌的几句唱完。他应该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不会唱歌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听不出来跑不跑调，对他来说没有很大区别。无论如何，唱完俩小时还是很开心，K歌就是能让人心情舒畅。从KTV出来，我打趣他，“你这啥啥娱乐项目都不行，上大学的时候很吃亏啊”，他就嘿嘿傻笑打哈哈，然后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里取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掏出五百块给我，“干嘛？”“去KTV唱歌的钱呀”，我一楞，然后接过钱塞回储物格，“我请你啊，团购的，很便宜。”“你现在不是不上班嘛，等上班了再请我”。“磨磨唧唧的跟个大妈一样，这点钱我还消费得起。”
　　我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开屏幕，刺眼的亮度在漆黑中刺的我眼睛有刺疼感觉。我半眯缝着眼睛努力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15。我还没有睡着。身旁节奏有秩的呼噜声像小夜曲一样绵绵不休，越来越清脆响亮。我还是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异物，而且还是个会发出刺耳声音的凶猛生物。看他伴随着呼噜声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我心生“恶意”，悄咪咪的伸出小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不一小会儿他就有点被憋醒了，朦朦胧胧的翻了个身，摁下我的胳膊后继续酣睡。第二天早上他醒的时候，刚一睁开眼，我就给他播放了一段完美的呼噜独奏，他有一点害羞，还不愿承认，一直狡辩从来不知道自己打呼噜这么响。我说，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你还想抵赖不成，他吃瘪了，只好说说，下次要一个两张床的房间，你睡着了我再睡。一夜无眠的我终于能好好睡一会儿了，于是我郑重其事的告诫他：我要睡了，作为补偿，他只能老实呆着，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扰我清梦。于是他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乖巧的移书桌边办公去了。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所以我感觉不出来时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是被强烈的尿意憋醒的，我迷迷糊糊的找了半天才找到拖鞋，然后就出去找厕所了，凭记忆厕所在一进门的位置。我半睁眼半眯瞪的前行，听到他问，醒了？急着找厕所没工夫搭理他，走着走着，咦？如此狭长的空间？我怎么走到走廊里了？！我猛然惊醒，回头看他坐在小书桌前看着我也有点蒙，随即爆发出一阵爆笑！他竟然开着房间门，我走出去了！回过神的我气急败坏一把就关上了门，冲到他面前就是一顿暴捶，“神经病啊，干嘛不锁房间门？”他一边护着脑袋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什么习惯啊，也太随意了吧，我还在里面睡觉啊！”“我办公就想抽烟，你不是嫌弃有烟味儿嘛，我就打开透透气”，“那万一，万一有什么熟人路过看到你就进来了呢？”我真是被气到尿意全无，无话可说……
　　看他穿着白衬衣坐在书桌旁打字的样子颇有三分领导像，但是一抽烟就白瞎，瞬间领导变地痞，形象全无。抽烟时候的痞样跟他的吃相如出一辙，相得益彰。他第一次暴漏自己丑陋的吃相是有一次我们俩都很饿，找了半天也没有适合的馆子，然后我就提议去吃酸菜鱼砂锅吧，超级下饭。本来就很饿，等了很久才上餐，然后我还没打开我的餐具包，他就已经三加五除二的猛吞两口饭，一股脑的把砂锅里的菜和肉拌进米饭里，疯狂干饭，看的我有点傻眼，心想这家店就在我前公司旁边，若是让以前的同事看到这位疯狂的吃相，让我的老脸哪里放。
　　领导形象三秒破功，他又点了一根烟，我夺过烟盒撇了一眼，黄鹤楼，还挺恋家的嘛。我假装嗔怒“能不能别抽了，弄得我身上都是一股烟味儿！”他讪讪的掐了烟，转移话题，“我快让这个ppt蹂躏死了，周一大领导要来旁听季度例会，我要发言啊。”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列表里只有九张PPt，粗略一看白底黑字，而且还是软件里默认的黑体字，跟他的车一样，毫无装饰，拙劣至极。我啧啧的嘲讽他，“你这是做了些什么鬼东西，你儿子做都比做的好吧？”他上下滚动着ppt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就是形式简单了点而已，但是也不会很差吧，我这都弄一上午了。”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对他流露出了无限关爱之情。“你这样的烂技术在你们公司是怎么存活下去的？”我接过他的笔记本，开始给他换模板，调字体，整合内容，设置播放动画。“嘿嘿，我真不会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以前大领导吐槽过我，后来像例会汇报什么的这些事儿就不安排我了，安排我见见客户谈谈业务什么的，我也喜欢出去跑，比较自由，我也比较擅长跟人打交道，最烦这种表面文章，有啥用，还是技术和业务才关键嘛！”在他吐槽公司另一个爱做文案的同事也善于拍马屁的时候，我给他的PPt美化的七七八八了。他看了以后挺高兴。“姐以前可是专门做各种文案的人，这都是九牛一毛，不费吹灰之力”我自吹起来。“那你为什么辞职了呢？”他漫不经心的问。“感觉做够了，不想干了呗”，我有点愣了一下，被他问住了，突然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辞职。“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么颓废呢，赶紧找个工作”，他伸出手想要刮我的鼻子，我眼疾手快，迅速躲过，“该不该你的事儿，多管闲事”。“行，我不问了，你帮我改了PPt，我请你吃大餐谢谢你好不好？”“是你自己饿了吧！”“嘿嘿嘿，真是个聪明的小妞，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开始从背包里抽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穿戴起来，我就还是穿了前一天的衣服。“小子，你还挺讲究啊，一天一套衣裳啊”，“我不爱再穿穿过的衣裳，感觉穿上浑身不舒服。”我啧啧嘴表示质疑。“我一般都买下一堆衬衣内裤袜子什么的，出差的的时候都是去几天带几套，然后换下来以后带回来一起手洗。”我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走出公寓，果然商场里的餐馆差不多都要打烊了，我们只好沿着街走，寄希望于路边夜间营业的餐馆，最不济还有野馄饨烧烤摊嘛。我们俩一个没有方向感，一个不认路，走来走去走了好大一圈，终于看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麻辣香锅，我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自己先行一步进了店，店里寥寥几个食客。我熟练的取了一个塑料盆和一副夹子，在敞开的冷藏柜前挑起来，后进来的秦辉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我努努嘴示意他放盘子和夹子的位置，他有样学样的拿了一套家伙走到我身边，看他的样子是第一次吃这种称重的麻辣香锅，我告诉他，该怎么选菜怎样去称重。最后在称重之前，我还是偷偷的拿过了他的小盆，把他挑了很多的土豆藕片和结着冰的丸子给拨了出去，这也太压秤了吧！然后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他取了筷子和碗拿过来放在我面前，然后小声的说，不是说好了去吃大餐嘛。我说，我喜欢这种小店啊，而且自从我减肥开始就再也没吃麻辣香锅了，心情激动！他在我对面坐下，看着我也没说话。
　　我问他，“你第一次吃香锅嘛？”
　　“对啊”。
　　“以前一次都没有吃嘛？大学的时候这种小店很常见啊！”我有点惊讶。
　　“大学的时候哪里还吃的起这种店。我大学吃的最好的一次就是我同学过生日请我们全宿舍去吃了一次烤肉。我那时候太穷了，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去搞钱。”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着实有点吃惊，以前听他说过小时候家里很穷，但是一直以为他说的穷跟我小时候纠结于花五毛钱买一支奶油雪糕还是买五根一毛的冰棍儿那种穷是一样的，从来没想到会是大学里还吃不起麻辣香锅这种等级的穷，毕竟他只比我大五岁而已。
　　他见我这样盯着他看，有一点不自在，错开了我直勾勾的眼睛，然后继续讲他小时候，“我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在镇上上学，每周要自己带一袋米，然后送到学校食堂，食堂的师傅会给蒸熟，每天就着咸菜吃白米饭，晚上经常被饿醒。后来我爸觉得也不是个办法，就去镇上租了个房子，一边给我做饭，一边打工赚钱。”
　　我想起我的高中生活，也是住校，每周末我妈就会来学校看我，给我送水果，牛奶，我爱吃的饭菜还有换洗的衣服，然后再把脏衣服带回家，我爸会给我把脏衣服洗干净。
　　“我上大学以后就没花过家里的钱，天天琢磨着打什么工能赚钱，什么家教啊，帮人写论文啊，帮人翻译啊，去酒店当小时工啊，反正只要不违法什么能赚钱就干什么。我读研的时候还去旁边的一个职业中专带过英文课呢，那个钱赚的就很爽……”他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侃侃而谈。
　　谈起上学的时候他有点兴奋，我双手托着腮看着炒菜的红油被他和在雪白的米饭里，狼吞虎咽的划拉米饭的样子，有一点点心疼他，难怪吃相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