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春华不秋时》元辞阙

5、第五章：花花公子

　　沐停暗暗思忖着，这苏公公为何要提点她？她素来与宫中之人交际不深，这苏公公究竟是有意而为之还是……

　　背后有人指使。

　　可巧，这皇上与苏公公也在说着此事。

　　“皇上，云易公子与秋家二小姐在湖心游玩了些许时日，分离时那是相拥相泣啊。”苏庆小声在皇帝耳边呢喃着。

　　皇帝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神态格外悠闲“可是礼部侍郎，秋木家的女儿？”

　　“正是。”

　　“你以为如何？”苏庆突然有一种预感，这老皇帝想要乱点鸳鸯谱。不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老奴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沐停不识好歹，正把公主嫁给她，她偏不领情还敢到贵妃那里告状，若不是爱妃因当年的事对她怀有歉意，爱妃怎会为她求情？还心心念念的说自己有心仪之人，若不是因此，朕又怎会被贵妃冷落？”老皇帝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说着怒意便上涌。

　　“皇上息怒，依老奴看，林将军之子，堪为良配。”

　　皇帝默不作声的思索着，怕是有了来由。

　　“一来这可以缓解秋林两家的矛盾，二来也可以解决皇上心头之忧，岂不两全其美？”苏庆循循善诱着，分析，也头头是道。

　　皇帝长舒一口气“甚好，那便赐婚吧。”

　　“云易，现在是……”林越得了信，在京郊一处老宅，与沐停会面。

　　待茶盏中茶凉，沐停姗姗来迟。

　　“后面有人跟踪，来迟了些。”此时已是深夜。

　　沐停：“你们只管筹备婚嫁事宜便妥，其余我自会想法子脱身。”

　　沐停提起桌上的水壶，洋洋洒洒的倒了一杯凉茶，茶杯随着手腕摇啊摇。

　　林越眉头紧锁“皇上已经下令建驸马府了，你这法子成全了我们，你又当如何自处？”

　　沐停将茶杯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悠哉游哉地回答“你们只要信我，成婚之后请旨出去戍边，东西南北，去哪里都可以，若是可以，永远都不要回来。”

　　林越哽咽“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沐停：“我想干什么轮不到你来过问。”

　　沐停面上的表情越来越肆意，是啊，她还是个少年。

　　林越拍桌而起“你要陪这只大唐殉葬？我林家满门忠烈，你这是陷我于不忠！”

　　茶杯因桌面剧烈晃动而掉到地下，声音清脆又响亮，摔得粉身碎骨。

　　沐停沉默的看着他，眼中似乎闪着泪花。

　　林越突然想起来，曾有一年江南遭遇洪水，沐停为民生祈福，将自己关在神殿里，整整一月有余。

　　天下若是乱了，最先遭苦的不是百姓吗？

　　是了，沐停曾经说过，她的志向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沐停缓缓起身“我何尝想让这天下覆灭！这盛世欠我一个公道，若还来，我便以血祈福，若是还不来，我便以血洗世，哪管他马乱兵荒，既然找不出来个真相，那边造个真相又如何，只要有人相信。”

　　瞬间窗外电闪雷鸣，林越只觉得眼前的人疯了。

　　林越双手微微颤抖，真相？她若知道真相，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朝中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连史官都不敢记录上一二两字，她现在羽翼未丰，若莽撞地触到了皇帝的逆鳞，结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你们都明了，当年的事却独不与我说，事实怎样大约也能猜的出几分，我可不如你们稀里糊涂的过活，我被蒙蔽了十七年啊，我若是不能知道自己，干脆饮恨算了，何苦来这人生走这一遭呢？”沐停声音渐渐歇斯底里。

　　字字砸在林越心头，这句话比雷声还大，比雷声还震撼。

　　沐停走出门外走在雨中，倾盆大雨泼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呵呵，可真是够讽刺。”

　　一个月后……

　　春光融融，万物迎春。

　　歌台暖响，舞殿冷袖。

　　戏楼上传来轻挑的调戏声，看过去是谁家的少爷？满面春色的。

　　一个粉面含春的女子被沐停搂在怀里，满面娇羞“云易公子，奴家喂你呀！”

　　沐停痞里痞气的张了张嘴，一口将在樱桃吞入口中。

　　“公子，甜吗？”那女子的手轻轻拂过沐停的脸庞。

　　沐停一把抓住她那柔荑般的小手，嘴角上扬“嗯～小娘子若是亲口喂，岂不会更甜？”

　　“公子讨厌！”言罢女子便以手帕掩面，轻轻的笑了一声。

　　“那个，可是云易公子？”一个包间里的富家子弟听见女子的娇嗔声，叫的似乎是云易公子，心有疑惑。

　　云易公子怎会成为纨绔？云易公子的文风可是皇城上下都为之崇拜，这样清雅高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哦，是云易啊。”漫不经心的回答，像极了敷衍。

　　随即便觉得不妥，于是又给他解释道“你近日读书不怎么出门，怕是也不知道坊间的传闻。”

　　“愿闻其详。”

　　“听说皇帝赐婚，林侍郎的女儿与云易那厮不是打小就亲近，也算是青梅竹马，可能是因为爱而不得为此堕落吧，所以干脆就破罐破摔了呗。”回答的人，面容上虽然未表现出漫不经心，但他的心思全在新出的戏本子上。

　　“这污言秽语，也不开个包间避一避，真算得上是明目张胆。”询问的那个富家公子咕哝道。

　　“月影戏溜冷帐窗，交织离合暖玉妆，颠鸾再思昆仑雾，倒凤引颈枕上霜……”竟也有人拉开腔，跟着唱了起来，门口一瞧，竟真真是湘王爷。

　　李落梓走进戏园中，目光轻轻扫视，便看见了楼上的人。

　　台子上唱戏的人停了下来，沐停见戏不唱了，微蹙着眉头向下看去，随即焕颜一笑：“我道谁如此大的排场，竟也让戏子默声，原是湘王爷，湘王爷刚那一句唱得可好，枉我以为是哪个戏子唱的，正想打赏交识一番。”

　　李落梓倒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这一声声的“湘王爷”倒是生分的很。

　　李落梓摇开了扇子，眼神微微向上撇去“云易，去你位上讨杯茶，不过分吧？”

　　沐停：“湘王如此问岂不显得生疏了，只管上来便是。”

　　沐停将目光收回到怀中的女子身上，女子原本想起身回避，却不想被沐停捉住了下巴，沐停食指指腹微微撩逗着，头靠在女子肩上，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喷洒出来。

　　“小爷没玩够，你倒想着走了，是不是该死了？”话音刚落，闯入沐停视线的便是李落梓那张脸。

　　沐停神色略有不悦，放开了手：“滚，找徐管家回沐府。”

　　那女子见此情此景，不敢拭泪，面色苍白如纸，仓皇而逃。

　　李落梓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自是一派风流俊俏：“云易，你这玩的可够大的，京城中大大小小就那么几间青楼，才不到半月，你就将这京城几百年的底掏了个空，你也不怕你沐府住不下，现下，不知有多少花花公子毒恨着你呢！”

　　“湘王爷可别揶揄云易了，腻了就杀呗。”说着沐停绽开一个笑来，不知荡漾了多少少女的春心。

　　“世人可都在传你府邸中的刑具与青面獠牙的侍从呢！”李落梓这语气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你不是给我的驸马府监工的吗？怎么跑到戏院里来了？我千辛万苦给你向皇帝求来的差事，你要是玩忽职守，小心我明儿个参你一本！”沐停说笑着，连带着也换了口中的称谓。

　　李落梓坐在沐停的面前“你可不知道安定在宫中闹绝食寻死觅活就为了不嫁你，您这准驸马爷啊，能不能合卺还不一定呢！”

　　沐停斜靠在椅子上，神情清淡慵懒，似乎抬眸都是一件看心情的事。

　　李落梓笑骂道：“空有一副臭皮囊，白瞎了。”

　　李落梓又将扇子摇开：“方才那淫词艳曲真是你写的？王府丫鬟传唱时本王还不太信，也罢，还不算败笔，调子也听着舒坦，就是不太像你的风格。”

　　李落梓目光如炬，紧盯着沐停，两人看着对方好一会儿。

　　“哦？那烦请您说说云易应是什么风格？”若是到了放肆时，便连尊卑也顾不得了。

　　“呵，文人墨客可不如你搔首弄姿。”正说着，突然眼前一亮，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件来。

　　“喏，宫里可算有宴会了，这段时间忙死本王了，可算是能有个什么东西拿来消遣了。”

　　这是一张帖子，沐停接过手，粗略览过。

　　“哟呵，王爷，您不是说安定公主正在宫中忙着寻死觅活，怎会忙着死的时候还惦记着下帖子请人？”

　　这请帖分明是以安定的名义写的。

　　沐停又补刀：“安定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舍本逐末。”

　　李落梓随即便笑了，将扇子放在一边，信手拿起了一旁的茶杯：“你啊，说不过你，听说还有国师带回来的舞姬助兴，个个美若天仙。”李落梓说话时故意看着沐停，要看出个什么来，沐停已闭了眼，享受着春意，如睡着一般。

　　“对了，本王原送你的那两个舞姬还在么？不若送入宫去让她们姐妹团聚也好，你觉得如何？嗯？”

　　李落梓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经意的一转头，看见已经在摇椅上睡着了的沐停。

　　春光正暖，人间骄阳正好，不知从何处飘来几只调皮的杨柳絮跳跃在沐停的鼻尖与眉眼，许是沐停觉得厌烦了，随手拿起李落梓放在一旁的折扇扣在了脸上，气息吹拂在扇面上

　　沐停今日没有梳髻，瀑如的青丝随着摇椅垂落下来。

　　李落梓眼中只浮现出沐停眉眼弯弯的笑容，眼中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