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桃芷》盛栖江

57、chapter57檀唇

　　和江儒老江家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郁非芷几次戳一戳江儒的手背，只得到几下堪称安慰的抚摸。

　　“……”
　　这让她解释都不好意思解释了。

　　只好坐实了“可怜人”的身份。

　　离老家还有几百米，尚书苑女士打破了沉默。
　　“你今年多大了？”

　　郁非芷：“二十。”
　　准确说，现在虚岁二十一了。
　　但是她看着江儒满十八的小身板，默默吞了自己苍老的年龄。

　　这长辈，不知道嫌不嫌弃有年龄差的。

　　尚女士没表态，只是盘算了一下：“二十了，上大一？”

　　郁非芷连忙改正：“大二。”

　　尚女士小声嘀咕了一句，郁非芷没有听清，只看到江叔叔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尚女士的胳膊。

　　尚女士坐在前座，郁非芷也看不见她表情，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怎么说呢，奇妙的缘分，我跟江儒也是一个高中的，我知道的时候也特别惊讶。”

　　毕竟隔着两百多公里的学校，还能遇上故人，也是一种惊喜。

　　尚女士笑了一声：“他啊…”
　　“报志愿的时候，偷偷瞒着我改了学校，我还说胆子那么大是为了什么，原来是……”

　　她尾音低落，后面的字干脆没说出来，直接转过头。

　　郁非芷又吃到江儒的一瓜，暗地里向江儒招手。
　　江儒脸上带着歉意，而然这种心情并没有传达到尚女士面前。

　　他俯下头，郁非芷小声道：“如果不来长钦你会去哪？”

　　江儒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南宁，和宋祁一起去。”

　　“哦。”
　　郁非芷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其实她听见江儒要去南宁大学的时候，还挺…遗憾的。

　　车顺着栏杆入库，江泉在汽车最后鸣笛声醒来，她睁开眼睛嘟囔江叔叔的车技有问题。

　　“怎么可能，我开了二十多年车了。”江有泽为自己辩护，“从没有人说过我车技有问题。”

　　江泉：“那我怎么一睁眼，就想吐。”

　　江有泽：“凡事从自身找原因。”

　　江泉才不是从自身找原因的主，头一转，发出甜甜的笑声。

　　“奶奶，新年快乐！”

　　郁非芷抬起头，看见平房里走出两个互相搀扶的老人。
　　虽然看着腿脚利落，但头上却没有一丝白头发。

　　江儒看出她的疑惑，小声解释道：“半年染次发，这俩人潮男潮女。”

　　郁非芷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见这次队伍多了个新人，奶奶眯起了眼睛，伸出带着金链子的手。
　　“一一这是？”

　　郁非芷收起社恐的小心思，上前握住奶奶的手。

　　尚女士在旁边先于她一步解释：“妈，这是…小儒对象。”

　　奶奶和爷爷的瞳孔瞬间变大，齐刷刷问道：“小儒刚上大学，就搞对象了？”

　　接着又看着江儒，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

　　要不是长辈都在面前，郁非芷一定会捶地笑死。
　　江儒双手插兜，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奶奶拉着郁非芷的手，就往屋里走，嘴里喋喋不休。
　　“小儒从小就不听话，不听我的，也跟她妈对着来，长这么大，都是打过来的，以后他不听话，你也打他，一打，他就撒娇，特别好玩。”

　　郁非芷：“……是吗？”

　　会撒娇的江儒，郁非芷倒是见过，但是平日里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大学霸也会因为意见不合挨打，郁非芷还真没见过。

　　江儒他一直保持着其他人想不到的人设。

　　“……”
　　江儒无奈的跟在后面，他知道说什么也堵不上老人家的嘴。

　　爷爷从屋内端出一盆白面，摇摇头：“别说那么多了，还不过来包饺子，小家伙们都饿了。”

　　饺子也算是一家人的传统，郁非芷习惯了速食，对包饺子不是很在行。
　　刚打算拿一点材料了准备现学现卖，奶奶就从白面上熟练的捏出三个小球，转过身。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干活。”
　　她说着，往郁非芷手里塞了一个面球。

　　“……”
　　郁非芷转过头，看见江泉拿着两份白团，熟练的捏起了一个兔子形状。

　　原来，这面团，是做这个用的吗？

　　郁非芷不理解，但她大为震惊。
　　从小被灌输不准浪费粮食思想的她，从没有玩过面团。

　　二十岁了没玩过。
　　传出去有点丢人。

　　她无意识的搓着，并没有想好要捏什么。

　　江儒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吊钱。
　　硬币面值不多，有一分两分钱的，被串在一起，发出叮当响。

　　郁非芷被吸引了目光。
　　“这是要做什么？”

　　江儒眨了下眼睛，故作神秘。
　　“等会你就知道了。”

　　…

　　江儒一进厨房就找不到影子，郁非芷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靠着捏面团打磨时间。

　　她虽然不是什么艺术生，没有雕刻天赋，就觉得自己手里的四不像非常好看。

　　江泉抱着小白兔询问：“姐姐，你！捏的是什么？”

　　是什么？

　　郁非芷没考虑这个问题，她看着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陷入沉思。

　　江泉也挺富有想象力：“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哥，也就他能丑成这样。”

　　“……”
　　郁非芷将面团团吧团吧，捏扁了：“你跟你哥的仇还没过去？”

　　“过去了啊，就是单纯吐槽而已。”江泉说，“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嘛。”

　　行吧。
　　小孩叛逆期，能理解。

　　她指着江泉手里的小白兔，明知故问道：“你捏的什么？”

　　江泉得意道：“仓鼠，白毛仓鼠，好看不？”

　　郁非芷看着上面长出来的耳朵，陷入沉思。
　　她身为，深入研究汉语的学生。
　　竟然没找到好的夸赞词。

　　这时候，只能微笑点头，嗯了。

　　江儒端着盘子有点嫌弃他俩的对话：“别挡路，我去拜拜神像。”

　　江泉在饺子的面子上，没跟他一般见识，难得的让了路。

　　郁非芷跟在他后面，跟着江儒在院子里转了个圈，最后才向着大门口鞠了一躬。

　　她没看见神像在哪，江儒却说院子里哪个方向都要拜一拜，这是老人家的习俗。

　　郁非芷觉得挺好玩，还想在拜一下，被江儒按住头，往屋里走。

　　“你知道吗？”江儒说，“只有听话的小孩，才会吃到幸运硬币。”

　　“什么硬币？”
　　他们不是来吃饺子的吗？

　　江儒拿出碗，让郁非芷自己从饺子里随机夹一个。

　　“能不能吃到幸运加成的硬币，看你运气了。”江儒说，“吃到了话，你未来一年都顺风顺水，没吃到的话…”

　　他凑近郁非芷，趁人不注意轻轻落下一吻：“只好我来给你加满buff了。”

　　郁非芷扫视一圈，还真没找到一个饺子有破绽：“这里面有几个？”

　　“……一个。”

　　从十几个里面找到一个，郁非芷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

　　她耸耸肩，随手加了一筷子。

　　江儒满脸期待看着她。
　　旁边江泉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咬了下去，下一秒听到牙被咯到的声音。

　　江泉欣喜的喊了出来：“我吃到了！”

　　一分的硬币从里面蹦了出来，因为被煮过，还冒着热气。

　　江泉爱不释手。

　　郁非芷心里更没底了：“她都吃到了，我这个肯定不是一一”

　　她咬了一口，馅里面露出一小节银色。

　　她用手捏了出来，是个二分的硬币。

　　“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江儒伸了伸懒腰：“是呀，本来只有一个嘛。”

　　“然后，你加了buff？”郁非芷接了下一句话。

　　“怎么样？”
　　江儒一脸邀功：“我聪明吧？”

　　郁非芷捏着硬币，也不嫌烫手，一点一点从里面汲取温度。

　　“奶奶她说，每个人都应该吃到硬币，吃的不是硬币，是心安。”江儒说，“她也很乐意将我们家的心安带给你，在这里，你不会运气不好的。”

　　郁非芷看着另一个桌子上的爷爷奶奶，目光有些恍惚。
　　爷爷奶奶怕她怕生，主动带着叔叔阿姨去了另一个桌子上吃饭，他们没有关注这边，也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

　　她太过惊喜了，本以为只是找一个地方散散心，却被人看穿，又被人有意无意的守护着。

　　她从爷爷奶奶身上，看不见自己亲戚的身影。

　　她只记得，在自己失意的时候，那些亲戚们的落井下石，自己爷爷奶奶对着她一次又一次说女不如男。

　　她只记得，在最低谷的时候，找到的父母爱情破裂的蛛丝马迹。

　　这么些年，她从未这么轻松幼稚过。

　　她松开手，任由硬币在桌子上打转。
　　等到硬币反面朝上，她抬起头。

　　“好巧，这硬币说，让我多吃点。”

　　江儒从江泉手下抢走一盘，推到郁非芷面前。

　　江泉想刀人眼神一点也藏不住：“那么多，你干嘛只拿我的。”

　　江儒默默伸出三个手指，江泉撇了一眼，不依不挠：“再这样，我就告诉妈妈。”

　　郁非芷看着好笑，她也伸出三个手指，与江儒并排。

　　“六百。”

　　江泉明显犹豫起来：“但是，姐姐我拿你钱不太好吧。”

　　江儒咬咬牙：“七百，不能再多了，我还得养女朋友呢。”

　　江泉见他穷的模样，最终放了他一马。

　　面前的饺子热气没有那么浓烈了，郁非芷敲了敲饺子皮，每一个都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每、一、个、都、有。

　　可见，小男朋友的煞费苦心。
　　她想了想，夹了几个给江儒。

　　面对江儒疑惑的表情，她还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这盘饺子，花了七百，你有七分之四的持有率。”

　　“公平公正，童叟不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