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传说》蓝冰纱和

30、第十二章（END）

　　番外篇
　　今年，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比往年都早，刚入六月，碧色的叶丛中已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星星点点红色的火焰。我和老伴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满院初夏的景致。
　　又是六月了……
　　再过十天，我们的儿子该满四十岁了——
　　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
　　身边的老伴轻轻地，幽幽地叹了口气，从他的表情上，我知道，此时他有着和我相同的思绪。
　　今年，已是我们那福薄的孩子离开我们的第十六年了……
　　巍巍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墙边，取下衣架上的帽子，拿起靠在墙角的拐杖，我慢慢地走到老伴身边——
　　“我们该去看儿子了。”
　　“是啊……”
　　老伴轻叹了一声，颇有些费力地自他最爱的白藤椅上站起来，戴上我递给他的帽子，然后四十年如一日地牵起了我的手，相扶相持地走出了家门。

　　缓缓地走近已在眼前的青鹤墓园，我的心里忽然没有来由地升起了一丝忧虑——
　　“老伴，你说今年那孩子还会来吗？”
　　“会的。”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他安慰地笑了，“已经十五年了……如果想要忘记，早在十五年前她就可以选择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可是，那孩子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嗯………也真是难为了那孩子……”搀扶着老伴，一步一步地，我们稳稳地踏上了青色的台阶。
　　“只可惜……我们的儿子走得太早，没有福分与那孩子共结连理……”老伴再度充满憾意地感慨道。
　　奕炫的墓碑就在不远处了，我们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可下一分钟，老伴忽然停住了。我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视线直直地望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我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奕炫的黑玉墓碑前，有四个人影。其中蓝裙轻逸，手捧白色玫瑰的是那善良的孩子，而在她的身后那两个半大不小的身影则是一对外貌精致的龙凤双生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的脸庞上有着那孩子的影子。可令我们吃惊的远不只如此——
　　那个站在那孩子身旁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影与我们烙在心中的背影完完全全地重叠了在一起。仿佛像是感应到了我们的视线，他微微地转首——
　　那一刹那，我们再度屏息——
　　不，他有着和奕炫完全不同的俊美脸庞！可是为什么，奕炫的身影会在那一瞬间再度与他重合在一起？
　　难道……是我们已经老到眼神昏花了？
　　但，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那高大的孩子眼中会浮现出诧异的神色——那是揉合了困惑、惊讶和一种莫名熟悉感的复杂神色，一如我们。
　　无言地相互凝视了许久，祈辰首先迈开了步子向着我们的方向走来，然后是双生子，最后……是那个眉宇间有着异样神情的孩子。
　　“好久不见了，伯父，伯母。”
　　祈辰这孩子，十五年不见，依然还是那么漂亮。时间于她，仿佛格外的恩宠，就像是一直停留在奕炫将她带来我们面前的那一年。
　　“这是我的孩子，启炫和澄筱。”
　　随着她的话语，聪明的双胞胎乖巧地向我们打招呼，他们讨人喜欢的笑容和一声‘爷爷，奶奶’同时牵动了我和老伴的心——
　　如果……奕炫还活着，也许这两个孩子会是我们的亲孙儿……
　　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方洁白的颜色，抬头，却看见了一双隐含着关心的眸子。
　　“谢谢，抱歉……”接过手帕，我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老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有关系。”
　　他低沉而稳重的嗓音格外的好听。
　　“我是殷骁，祈辰的丈夫。”
　　他向我们伸出了手——
　　那手，很大，也很温暖，就象……奕炫的手。在我们苍老的手被握住的那一刹那，一股暖流悄悄地涌入我们的心中。

　　安静地上完香，我和老伴再次轻轻地抚了抚儿子遗像上的脸庞，他笑得那么灿烂，尽管……容颜冰冷……
　　儿子，安静地长眠吧。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你能再做爸妈的孩子……
　　柔和的风轻拂而过，我仰起脸，却意外地在那个名唤‘殷骁’的孩子眼角发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金色光线的辉映下闪闪发亮，而那孩子的表情，却仍是无波的平静。
　　我的心不禁再度颤抖——
　　……会吗？……

　　体贴地将我们送上回程的出租车，祈辰含笑看着双生子亲热地与我们挥手道别，而殷骁那孩子却用一种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熟悉的眼神望着我们——……那是我们的儿子每每在离家之前与我们道别的眼神，有着自责，有着依恋，有着太多的不舍……
　　“爸，妈，我们一定会来看你们的，就在不久的未来。”
　　像是感应了那孩子的心绪，祈辰在深深地凝视了他片刻后，了然般地向我们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泪水再度模糊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使劲地点了点头。
　　车，渐渐行远了，四个身影已越变越小。
　　可是，我和老伴依然在流泪……笑着流泪……

　　……也许，不用来世了，真的不用了……
　　因为，我们的孩子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