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传说》蓝冰纱和

29、第十一章\（2）

　　公元 2533年11月
　　这是一个干燥、恒温的房间，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一个没有任何窗户和缝隙的箱子，而顶上那一小块钻石质的玻璃是唯一能通向外界的出口。
　　按下液态显示屏的控制键，一个永远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忙碌着什么的身影便赫然映入眼帘——他身材矮小，穿著一件灰色的实验室外套；由于终年不见天日，肤色白皙地已近乎雪色，几乎和他满头的银发溶为一体。
　　“来了啊。”仿佛知道已有人在注视着他，灰色的身影背对着屏幕打了声招呼。
　　沉稳的嗓音通过液态传音系统飘入地下，“有进展了么？”
　　“有。放光子束下来吧。”
　　打开极光穿透系统，蓝色的光束缓缓下降，越过钻石玻璃深入地下，三秒之后缓缓收回。液态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连串公式和层层相叠的动态图形。按下传输键，公式和图形便在顷刻之间通过液晶体以光速传送了出去。
　　“剩下的，还需要多久？”
　　灰色的身影呵呵地笑了数声，“你是指什么？时空隧道的成因？还是时空隧道本身？”
　　“有什么区别吗？”微微地挑眉，佯装没有听懂。
　　“当然有。”灰色的人影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的研究，“——对于你来说。”
　　一阵压抑的沉默。
　　但，没有否认——也就意味着默认。
　　深明这个道理的身影发出带着微微苦涩的笑声——
　　“在许多年之前，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和你有过同样经历的人……”
　　顿了顿，他轻轻地叹息道——
　　“只希望……她现在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双眸猛然闪过诧异的神色，“你是说——”
　　“是的，虽然那只是偶然一次的巧合……也或许，是她太执意要寻找到自己的幸福，上天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来为她实现她的心愿。”
　　“后悔吗？”黑如夜的眸子已了然了笑声背后的心酸。
　　“不。”灰色的身影摇了摇头，“如果我不能给她幸福，至少，我能把她送到幸福的身边。”
　　“即使代价是一生都被囚禁在这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
　　“是的。”再度轻笑，“人的这一生，总该做些能让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吧。”
　　不语。
　　“年轻人，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你是六年前从中央警察署调来这里的，这也就是说，你们最少已经分离了六年了？”
　　“十二年。”一抹痛楚不经意地自眸中划过。
　　“十二年啊……一段漫长的岁月……你能保证那孩子现在依然还在等你吗？”灰色的身影继续忙碌。
　　“不能。”斩钉截铁地，“但，她是我的。”
　　“呵，好霸道的个性。”老人失笑，“我猜，你是自己申请来这里工作的。否则，以你的智商和行动力，应该是被派往核心区委以重任。”
　　“在这里，任何地方对我而言都一样。”
　　液态传音系统里溢出了爽朗的笑声，“我已经很久不曾遇到过象你这样的痴情种了，也许，在我有生之年，你也会是最后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剑眉蹙起。
　　“再过三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老人从巨大的实验橱里取出如发丝般纤细的光缆用于实验，“也许，再过三天，你和那孩子就能团聚了。”
　　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中央监控系统的电子看板上已呈现出红色的倒数计时，同时系统广播也开始发出‘时间已到，请尽快离开！’的尖锐警告。
　　按捺住满腹的疑虑和思考，亦隐藏好眼中的情绪，他从容而沉稳地迈开步子朝大门走去。
　　其实，他并不需要再多想些什么。等待了十二年，为的就是寻找这个机会——无论他即将面对的是成功还是失败，就让这一切由缘分来决定吧。
　　沉重地合金大门自动地开启，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灿烂的霞光，一如十二年前那个有着迷人夕阳的黄昏……

　　三天后，当殷骁再度踏入科学家地下监禁中心时，敏锐地发现监禁中心的地面内壁上安装了近十个微型蝇眼监控器。按捺住情绪，他一如往常般沉稳地走向正中央的液态显示屏，输入奈金斯博士所在的地下实验室号码。
　　“下午好，年轻人。”奈金斯博士也一如往常般背对着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博士。今天有进展吗？”殷骁的目光不经意地捕捉到老人右肩上一个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呵呵，有不少呢。放光子束下来吧。”
　　随着老人身体的移动，由视觉滞留的生理现象操纵的视域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向下箭头。
　　极光穿透系统被打开了，就在蓝色极光穿入钻石玻璃的那一瞬间，从地下猛地射出一道红色的光，两把光之剑骤然相触，剧烈的微电子裂变在一秒之内将钻石玻璃震成尘埃，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快！年轻人。”
　　地下传出了老人焦急的声音。
　　来不及不思考，殷骁下意识地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被炸开的出口，一跃而下。而与此同时，中央监控系统已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三秒之后，殷骁以半蹲的姿态安全落地，胸前的琥珀吊坠亦随着他的动作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如流星般璀璨的光芒，还没等他站稳，奈金斯博士已将他准确地推入忽然出现在空气中的莹蓝色圆形磁场——
　　“很好，你脖子上的饰物绝对可以帮助你，但还需要她生活的地点和年代。”
　　随着殷骁每一个字的脱口，老人手中的控制器上已忠实地记录下了信息，当最后一个资料‘2017’被输入完毕后，老人眼明手快地将控制器一并扔进已经缩小成皮球大小的磁场中。
　　在磁场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殷骁听到了奈金斯博士最后的话语——
　　“年轻人，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幸福！”

　　2017年的地球依然穿著灰尘的外套日以继夜地转动着，至少，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和头顶上的天空依然笼罩着灰如老鼠般的色彩，而钢筋水泥森林也似乎比十二年前又壮大了几分。看来，执迷不悔的祖先们强烈的破坏欲望还是没有减去多少。
　　站立于灰色河流转弯的地方，殷骁半眯起眸子，不悦地发现本该是雀巢的坐标方位却成了一条宽敞的、点缀着星星点点绿化盆栽的人行道——而他，就置身于这条人行道的边缘处。也许此时正是下班和下课时间，人行道上的路人多如过江之鲫，可他却是其中最悠闲的那一条。
　　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急需的东西是一台原始的计算机，通过切入该地区的居民档案系统来找到那个可爱笨女人的新地址是唯一简便且快捷的方法。就在他打定主意，准备迈开步子去寻找那种叫做‘网吧’的地方时，忽然，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自背后迅速蔓延到脑海中。警觉地回头，却发现是一对半大不小的双生子用高深莫测的眼光注视着他——以及他胸前的琥珀坠子。
　　“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你就是我们的爸爸吗？”
　　经过数分钟的相互估量，双生子之一的女孩大胆而自信地开口了，令他惊异的是，她那可爱秀丽的脸庞上竟有着他熟悉的影子。
　　扬了扬眉，殷骁依然是淡漠的口吻——
　　“如果你们的妈妈姓方名祈辰的话。”
　　兄妹俩交换了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我是殷启炫。”双生子中的另一个男生——一如他少年时的翻版，仍是率直地注视着他。
　　而先开口的小女生则露出了一个与他心中那个人影如出一辙的浅浅笑容，“我是你的女儿殷澄筱。”
　　冷漠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骤然融化——
　　“而我，是你们从未曾谋面的父亲——殷骁。”

　　那扇陌生而又熟悉的门已近在咫尺，而在门的那一边，就是他思念了十二年的娇小身影。
　　……她会不会有改变？
　　是变得更快乐，还是会傻得更可爱？
　　如果看见他，她会是什么表情？
　　是呆若木鸡，还是恢复成笨狸的模样？
　　还有，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又是什么？
　　是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
　　还是惩罚性地吻到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一切的答案，都将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展现。

　　大手，握住了欧式门柄，轻旋。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