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传说》蓝冰纱和

27、第十章\（2）

　　薄雾般的月光轻撒向人间安静的夜，透过轻逸的白纱窗帘游弋在雀巢内。微倦地枕在宽阔的肩膀上，合上眼睑，从微启的唇中溢出小小的叹息。
　　“……像是从前的一切都在今天一次重温了……”
　　“你觉得——伤口是永远隐藏在保鲜膜里假装它不存在好，还是让它尽早见风痊愈好？”殷骁的手停留在那散落于雪白枕间的黑色瀑布上。
　　“会留下疤痕……”继续假寐中。
　　“那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凝视着眼前这张素静的睡容。
　　“嗯……”
　　“殷骁……”
　　挑起眉。
　　“你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吗？”
　　“华青妍的话对你很重要？”殷骁反问。
　　“……我不能否认她是个让人害怕的对手，她对我和奕炫之间的那份感情看得那么清楚，透彻的分析几乎让我无言以对……”
　　“但你必须知道，她并没有那个立场来指控你。无论区奕炫对你付出了多少，你回报了他多少，都轮不到她来评判。在你和他之间，她没有任何介入的权利。”
　　“……然而，她却是第一个将我深埋在心底的感觉揭露出来的人……”
　　望着她落寞的容颜，殷骁淡道，“除非你否认自己曾爱过区奕炫，否则你没有必要给自己乱加罪名。在泥潭里你已经待得够久了。”
　　“……可以出来了吗？”
　　“借你手。”殷骁半真半假地把大手伸给祈辰。
　　轻笑，握住，稍稍一使力，便被拉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贴住令人安心的胸膛，低低地呢喃：“……如果……人没有‘恋’这种感情该有多好……”
　　“2521年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
　　“嗳？”睁开眼睛，微讶。
　　“准确地说，是大多数的人早已遗忘了这种感情。因为在2521年，科技已经发达到不需要通过最初的结合方式来孕育下一代。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性仅仅是解决生理需要或者追求身体上的快感而已，所以恋爱的存在与否就被归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但——还是会有人恋爱吧？”眨了眨大眼。
　　“只是极少数。”
　　“始终是人的本能……”涩涩地笑，“……由此而衍生出的烦恼和痛苦却也是无穷无尽的，只能说是身不由己的庸人自扰……”
　　“后悔生活在2005年？”有点坏心眼地明知故问。
　　“怎么会？”拉高夏季专用的薄毯，只露出一张小脸，“我不能想象匮乏爱的世界，没有亲情，也缺少爱情，我肯定会一秒种也待不下去。”
　　“即使恋爱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顿了一秒，笑了——
　　“……是啊。”
　　两唇相触，凝视着彼此眼中的自己，无需言语，最深的情感已在不知不觉间铭入心中。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会等你。”祈辰抚着眼前英挺的脸庞，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若我无法再回来呢？”殷骁扬眉。
　　假装思考，“……呵……那我只好再嫁给别人了。”
　　“谁会是那个倒霉的家伙？”吻住爬行的‘爪子’，殷骁的眼中有笑意。
　　“诶？粉过分！”
　　轻而密的吻从指尖移位到唇。
　　“至少我不觉得娶了一个心里存着一生一逝两个影子的小女人做妻子是一种幸运。”
　　“唔……”顿时词穷，浑然不知腰间到胸口的‘国土’已经被某只大手占领。
　　“所以——”
　　“所以？”
　　“所以，我会回来，拯救那个可怜的家伙于水深火热之中。”殷骁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祈辰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哦？那我是不是应该代他向你表示无上的感谢？”
　　“如果你想的话，我个人倒是不那么介意。”
　　“自恋狂！”
　　刚想大为咋舌，却不料连咋的‘工具’都在下一刻被封住，至此，‘国土’已彻底沦丧！只可惜某人醒悟得为时已晚——
　　“……殷骁？”
　　“嗯？”
　　“……怎么……事情又变成这样了？……”
　　“不喜欢？”
　　“……也不是这么说……”
　　“还有别的理由？”
　　“…………”
　　“……没有了？……”
　　“……唔……”

　　夏季的艳阳在雨季过后开始充分显示出它的威力，天气逐渐变得酷热。和笼子里的‘贝贝’一样，祈辰居然也成为‘夏眠不觉晓’群体中的一员。
　　日上三竿，一觉醒来，迷糊地望向墙面上的雀巢钟，却赫然发现时针和分针的位置已经指向十点三十五分的位置——
　　“吓！”
　　拍拍胸口，“呼，幸好今天没有早上的课，不然就死定了。”
　　坐在榻榻米床上发了一分钟的呆。在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以后，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上来，却险些因为低血糖引起的短暂目眩而再度‘骨碌’回床上。
　　好不容易站起身，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殷骁的身影。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桌，发现大叠翻译好的稿子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纸条——
　　“对哦，我都忘了今天是截稿日。”
　　看完纸条，祈辰拍拍自己的脑袋，轻松地朝浴室走去。
　　站在窗口边呼吸新鲜空气边喝鲜奶，感觉似乎很久没有过这么清闲的好心情了，呵呵。
　　喝完了一大杯温热的鲜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是很饿。搔搔脑袋，临时决定把殷骁留在烤箱里保温的三明治‘拖’来填饱仍然在高唱‘空城计’的肚子。
　　咬咬咬，嚼嚼嚼，一块三明治很块就只剩一个角儿了。正要把最后一口丢进嘴里，茶几上的电话忽然开始跳起忘情桑巴舞来，拎起话筒——
　　“喂？”
　　“辰子，嘿嘿，今晚有空咩？”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樱子听起来很开心的声音。
　　“有虾米好事？”
　　“四个人一起吃大餐如何？”
　　“什么理由？”
　　“呵呵呵……”樱子笑得很甜，“我现在正在曙光医院妇产科门口。”
　　“你怀孕了？”祈辰惊喜地问道。
　　“对啊。”
　　“恭喜恭喜。”祈辰从心底里为樱子感到高兴。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喔。”
　　“准爸爸还不知道？”
　　“嗯，晚上再告诉他，嘿嘿。”樱子得意地笑，“对了，辰子，你要不要过来医院一趟？”
　　“做什么？看你的肚子啊？”祈辰不禁莞尔，“还是说，你要我来聆听一下你对肚子里的宝宝歌功颂德？”
　　“去你的！”樱子笑骂，“我是要你也来检查看看。”
　　“我？”祈辰下意识地瞧瞧自己平坦如也的腹部，“应该不会吧，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想吐？”
　　“没有。”
　　“没有觉得头晕？”
　　“早上会有啊，因为我低血糖。”
　　“也没有觉得嗜睡？”
　　“最近有一点，但估计是夏天到了的关系。”
　　“这个月还是痛了？”
　　“嗳——？”
　　仔细回想中，十秒种后——
　　“——天！”
　　“没有吧？！”胸有成竹的口吻。
　　“……唔。”
　　樱子当下幸灾乐祸，不不！是好心劝慰道：
　　“嘿嘿，我看你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跨出出版社的大门，发现临近正午的阳光已经散发出令人抓狂的威力，殷骁向马路两旁看了看，决定坐出租车回雀巢。于是他走至树荫下，心定气闲地等待空车路过。
　　忽然，一辆没有悬挂出租车牌的白色奔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茶色反光玻璃缓缓下降，出现在车窗内的竟是华青妍微带憔悴的容颜。
　　“可以谈谈吗？”她的口吻是恳求的。
　　“我不认为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可谈的。”殷骁冷冷地注视着她。
　　“即使事关方祈辰？”
　　“有这个必要么？”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华青妍递出一支手机，“要不要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她是否在家？”
　　“什么意思？”殷骁眯起了修长的眸子。
　　“只需要耽误你一个小时，我保证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
　　拨通了手机，电话的那一头果然无人接听。殷骁犀利的眼神让华青妍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不论是真是假，你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
　　拉开车门，殷骁沉稳地落座于副位——
　　“我家的方向。还有，请你在一小时之后从我们生活的范围内永远消失。”
　　沉默了数秒，华青妍涩然道：“……好。”
　　“你可以开始了。”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她轻道。
　　“殷骁。”
　　“谢谢。”她转首，平静地发动爱车。
　　“上个星期的那一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我总觉得似乎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认识你。”
　　目光望向前方，华青妍淡淡地陈述。
　　“奕炫已经去逝四年多了，但是从你的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他的影子。虽然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但你们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相似。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甚至把你误认成了他……我想，方祈辰也应该会有同样的感受。”
　　“那又如何？”殷骁的眸依然冷静而睿智。
　　“我和方祈辰虽然会因为奕炫而终生敌对，然我却无法否认我们的眼光是那么相似。她所爱的，也会为我所爱。然而，比起我来，她对奕炫的感情要深刻得多，由此而产生的牵绊也会长久得多，甚至有时我会觉得，她也许终生都无法忘情于奕炫。所以，我想，你在她的生命中应该只会是一个替身，奕炫的替身。”
　　“然后？”殷骁丝毫不为所动。
　　“放弃她吧，和我在一起。我会比他更爱你。”华青妍用自己的右手覆住殷骁的手，“相信我，我会比方祈辰更适合你。”

　　坐在妇产科门前的长椅上，盯着检查单看了一分钟多钟，嗯，情绪很复杂——有一点高兴，有一点迷茫，也有一点不可思议。
　　“呵呵，恭喜恭喜！”樱子笑得奸奸的，“你和殷骁的‘效率’很高哦，只比我晚了两个星期。”
　　“好象在做梦一样。”某狸的大眼里有两颗叫做梦游的泡泡。
　　“做梦？不会吧！”樱子用手在死党面前稍稍用力地给他晃了两下，却险些被那张樱桃小嘴‘咬’上一口，“——吓！只要你和殷骁都很正常，嘿咻嘿咻之后会有宝宝也是应该的嘛。”
　　“知道归知道，但是真正碰上了，还是觉得象中了百万大奖。”祈辰如实地说出心里的感受。
　　“看来又是一名未来的‘孝母’诞生了！”樱子先是作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然后很阿沙力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一样啦，呵呵。”
　　“我想两个准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祈辰笑道。
　　“没错！姑且不谈我家罗宁，就只你家殷骁那种乐昏了头的表情绝对已经值回价票了。”樱子忍不住揶揄好友。
　　“嗯。”祈辰不禁莞尔，“在他生活的年代，几乎是没什么机会能让他体验这种快乐的。”
　　“所以说啊，殷骁他这一次时空错位绝对是错对了！”
　　樱子开心地拉着祈辰走出医院的大门，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唔，我想到了，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宝宝，而且殷骁也不一定有机会再重回未来，那你们不如趁着现在大好时光赶快补票吧，免得将来对宝宝没法交代。”
　　“这是两个人的事啊。”祈辰失笑，“我一个人同意有什么用？”
　　“呵呵，估计殷骁绝对会十成十地赞同我这个主意！而且以他那种制高点的IQ系数，肯定能象大卫那样凭空弄出一大堆他是现代人的证明来。”
　　“希望如此。”祈辰好笑地看着樱子一脸兴奋地策划着。
　　“啊！对了，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哦。”樱子的脸笑得象向日葵一样灿烂，“你可表说你忘记了。”
　　思考了片刻，祈辰的脸也渐渐呈现出第二朵向日葵的状态——
　　“那有什么问题！”
　　“说好了哦！”
　　“一言为定。”

　　“这句话听起来很耳熟。”
　　殷骁移开自己的手，淡淡地嘲讽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也是用这样自私的借口来掩盖自己拆散区奕炫和祈辰的卑劣行为。”
　　“这不是借口！为什么你们都无法了解方祈辰无法带给你们真正的幸福这个事实？”华青妍已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冷静，“为什么你们都会爱上她，爱上一个永远也不会付出同等真情的女人？”
　　“因为只有她才是我和区奕炫生命里契合的另一半，而你不是。”
　　“不！我不相信。你们只是一时被她迷住了，等你们清醒，你们会发现她只是你们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已！”华青妍的情绪慢慢呈现出崩溃状态。
　　发现了她逐渐开始明朗化的精神异常现象，在印证心底猜测的同时殷骁亦蹙起眉，开始思索脱身之道。
　　“你为什么都不爱我？！我才是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几乎是嘶哑着嗓音地，华青妍喊出了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嫉恨。
　　“停下车来安静地听我说。”
　　殷骁声音里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华青妍暂时放缓了车速。
　　“你有你自己注定的伴侣，而我有我的，感情并不是强求就能得来的。”
　　“我不想强求，我所希望的就只是你的一点点爱而已，就只如此卑微的愿望你也不能为我实现吗？”华青妍红了眼框，慢慢地踩下刹车。
　　可就在那一刹那，祈辰的身影蓦得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脸庞上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顿时刺激了华青妍原本就呈现出高度不稳定状态的情绪。
　　“不！方祈辰，我绝不会再把奕炫让给你！”
　　就在说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猛的踩下加速板，以令人目眩的极限车速笔直朝祈辰所在的位置飞驰而去。
　　虽然来不及寻找祈辰所在的准确位置，但华青妍歇斯底里的反映立刻让他知道她就在距他们不远的前方，在毫不犹豫扑向方向盘的同时，殷骁亦试图踩下刹车。
　　就在短短数秒的争夺间，白色奔驰已飞快地接近祈辰和尹樱，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
　　五米、四米、三米……眼看就要撞上两人的那一瞬间，白色奔驰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祈辰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殷骁消失的全过程——
　　起先，他的身体只是被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芒笼罩住，但随后金色光芒便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扩大直至完全覆盖住他的全身，下一刹那，他就如同蒸发一般随着金光一并消失了——
　　‘轰——’
　　用无法抑制的可怕速度飞驰的白色奔驰狠狠地撞上了路边的电话屋，熊熊的火焰和砰然巨响震惊了整条街道，亦将怔忪的两人唤醒。
　　救护车急弛而来，大批的警车亦在第一时间直达出事地，慌乱的人群，灼热的空气，刺耳的警笛，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那么不可思议。
　　慢慢地垂下眼眸，祈辰在嘴角牵出一个淡得几近看不见的笑容——
　　谢谢你，殷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