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传说》蓝冰纱和

26、第十章\（1）

　　第十章
　　别离
　　走出居住区，沿着商店街，两人来到了美味小吃的聚集地樱花美食广场。望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缤纷早餐店，某狸顿时沦为犹豫不决的龟。
　　“这么多特色早餐店，我们要选哪个才好呢？”祈辰觉得自己的眼珠开始有转圈圈的趋势了。
　　“你想吃什么？”
　　“嗯……唔……桂林米线。”单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她回答道。
　　闻言，殷骁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拉起她朝一间很有民族特色的早餐店走去，掀起带有银制铃铛的挂门，里面立即传来了甜甜的‘欢迎光临’。
　　“请问两位需要什么样的早餐？”递上印有图片的餐点单，身着蓝印布裙的服务生偷偷地多看了殷骁一眼。
　　“我想要裙菜软骨口味的米线。”祈辰抬起头，将手中的餐点单交还到她手里。
　　“一样。”殷骁合上单子。
　　“那两位需不需要加一份印度飞饼？”
　　“好啊，很久没有吃了。”祈辰点点头，“殷骁，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加一个咸的飞饼，谢谢。”
　　“好的，请两位梢等。”拿着单子的服务生朝点餐台走去。
　　‘叮咚，叮咚’随着布帘门的又一次打开，银铃再度发出悦耳的响声。
　　“妈妈，我要吃云吞面。”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地响起。
　　“好啊。”父母亲同时响应了她的要求。
　　不经意地一瞥，却楞住了，小女孩的父母亦在看到她的瞬间怔了怔。下一刻，做母亲的牵起女儿的手，快步向她走来。
　　“祈辰！”
　　“俞姐，志哥，好久不见了。”她浅浅地微笑，拉开身边的椅子让一家三口坐下。
　　“是啊，有三年多了吧。”俞语淑有点伤感，“最后一次见到你时，小怡还在我肚子里。”
　　“可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祈辰摸了摸小怡的头，后者不怕生地用脆脆的童音叫了声‘阿姨’。
　　“这位是——？”石志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坐在她身边的殷骁身上。
　　按了按殷骁的大手，“他是殷骁，我现在的恋人。”
　　“我们曾经见过吗？”石志的口吻是若有所思的。
　　殷骁凝视着面前的素未谋面的夫妇俩，“我想没有。”
　　“殷骁今年5月才从国外回来，他是在国外长大的。”祈辰的笑容云淡风轻。
　　“哦。”俞语淑和丈夫交换了一个彼此才懂的眼神，然后，石志朝殷骁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殷骁。”
　　“我也一样。”
　　从与殷骁握住的手中再度传来一种熟悉感，石志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
　　“这是两位的早餐，请慢用。”服务生的出现打断了两个男人彼此估量的视线，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米线和飞饼被放到了桌面上。
　　补点了小怡喜欢的云吞面和两份竹筒凉粉，俞语淑看向祈辰的目光里有着关怀。
　　“这几年还好吧？”
　　“还算不错，很平淡，但我很满足。”祈辰轻轻地扬起嘴角，瞧着坐在父亲和殷骁中间的小女生，“小怡今天不用去上学？”
　　小怡立刻用力地摇摇头。
　　“吃完早饭，我们就要送她去幼儿园了。”石志看了看女儿，宠爱的神情溢于言表。
　　“小怡的幼儿园就在我们去‘时限’的路上，所以是顺路。”做母亲的微笑着补充道。
　　有一瞬间，祈辰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痛楚。
　　“‘时限’已经变成一个大型的商务公司了，就象奕炫当初所期望的那样。”捕捉到她眼中的神情，石志沉稳地述说，“因为失去了奕炫，我们整整用去了近四年的时间才让‘时限’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可不论如何，我们仍然在一步一步地靠近最初创建‘时限’时的理想。”
　　“……如果他能知道，一定会觉得安慰……”望向窗外，祈辰轻轻地喃道。
　　“‘时限’是奕炫一手开辟出的事业，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可每当我们身在‘时限’的时候，都会觉得他还在我们身边。”俞语淑看了丈夫一眼，两人的眼中有着共同的缅怀。
　　祈辰淡淡地笑，慢慢地吃着殷骁放入她碟中的飞饼。
　　“祈辰，你现在觉得幸福吗？”细心地发现殷骁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里蕴含的情感，俞语淑凝视着祈辰的眸子如此问。
　　转首看了殷骁一眼，祈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前者则是一脸平淡地回视着她。
　　“也许吧……”
　　“如果不久的将来有好消息的话一定记得通知我们。”夫妇俩宽心地看着面前这对面冷心热的情侣。
　　“会的。”回答的人是殷骁，他接过服务生手里微烫的云吞面，放在小怡的面前。
　　“谢谢叔叔。”小怡仰着可爱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用完了早餐，目送着殷骁和祈辰离去的身影，俞语淑回过头看着丈夫，后者眼中的神采与她如出一辙，心有灵犀的感觉不点自通——
　　“我猜你跟我一样。”
　　石志点点头，“很奇妙，和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奕炫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虽然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在祈辰心里，奕炫是永远的憾痛……”俞语淑感叹。
　　“但有了他的出现，她的伤痛可以愈合。”深深地凝视了妻子一眼，石志牵起女儿的左手。
　　“这算是男人的直觉吗？”很有默契地同时牵起女儿的右手，俞语淑轻笑。
　　“是啊。”
　　将不再有牵挂的清朗笑声的留在身后，一家三口迎着清晨金色的阳光向前方走去。

　　下午，当夕阳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地，祈辰舒展双臂，一身轻松地走出幼儿园，就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闯入了她的视域——那随意却引人注目的样子已让不远处的甜品店门时成了路人眼光的焦点。
　　“下课了？”高高的身影只消几步就到了她的身边。
　　“嗯。”伸手替他压好微微翘起的衣领一角，“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你下班。”依然是言简意赅。
　　祈辰笑，自然地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大手中，“受宠若惊。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接我下班。”
　　“想去个地方。”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浅笑的容颜。
　　“哪里？”
　　“‘时限’。”
　　笑容隐去了两分，“怎么会想到要去那里？”
　　“纯粹的好奇心。”像是察觉了她隐藏在心最深处的情绪，殷骁稍稍握紧了手心中的属于她的那一部分。
　　停顿了数秒钟，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牵着彼此的手，悠悠地走过条条街道，搭过几辆龟速的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人流不息的十字路口，最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座摩天大楼前。
　　缓缓地抬起头，仰望着已然是完全陌生的一切……
　　熟悉的，似乎只剩下铭刻在心中的回忆……
　　曾经的笑，曾经的爱，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曾经一起分享的点点滴滴，都已经随着他的消逝而烟消云散了，留下的，是所有与他无关的事、与他无关的物，与他无关的景……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在无声的世界中，恍然觉得自己象一尊没有生命的大理石像般静静矗立；如果真的是一座雕像……那么，在生活中所要承受的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是不是就能象他一样消逝无踪？……
　　下一秒，她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臂湾中传来的熟悉气息再度驱退了那渐渐袭来的空洞和落寞——
　　“进去看看好吗？”
　　带着些微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无意识地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朝里走去。
　　按下闪耀着‘时限信息商务’字样的楼层第一颗按钮，平稳的电梯将两人送上了第十六层楼面。

　　透过没有一丝纤尘的玻璃墙前，祈辰怔怔地看着许多忙碌而充满干劲的身影在其间穿梭，有熟悉的，然而，更多的却是陌生的。渐渐的，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悄悄在心里弥漫开来。
　　“与其站在门外，还不如进来参观。”忽然，两人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嗓音。
　　殷骁像是早就知道有人在身后，相较于祈辰的吃惊，他的神情轻松而自若。
　　“志哥。”祈辰看清了来人。
　　石志向两人微笑，“进来吧。”
　　“不用了，我只想远远地看一眼……”祈辰将脸庞重新转向玻璃墙。
　　“既然已经来了，不仔细看看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个参观的好机会？”
　　相对于石志的绅士劝慰，殷骁的行动就干脆多了——很直接的牵起她的手，不给任何犹豫的将她带入了热火朝天的工作区内。
　　在石志的引领下，两人一路走过占地约数百平方的工作区，将其间的一切生机和活力尽受眼底。
　　短短的数十分钟里，殷骁和祈辰一直沐浴在许多好奇而友善的眼光中，亲身感受‘时限’在商界之所以能有今天成就的最大秘诀之一。
　　在这些视线里，还夹杂着数双因为和祈辰重逢而洋溢着缅怀和喜悦的眼眸。即使不曾与他们交谈过片刻，但曾经一度在一起生活过的默契使他们想要对她说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的心里。
　　“……这就是奕炫一直希望看到的。”
　　站在属于石志的办公空间里，仍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感动中的恢复过来的祈辰轻轻低语。
　　“不够，还可以走得更远。”不经意地回首间，一种她曾经非常熟悉的热切意外地在殷骁的眼里被发现，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闻言，石志扬起眉，“有兴趣试试吗？”
　　“不是现在。”殷骁的眼中闪过兴味的光芒。
　　“那就姑且一等吧。”石志的笑意味深长，“总裁的位置已经空了四年，也不在乎再多空几年。”
　　“为什么会这样？”祈辰微微惊异。
　　“因为这四年来，我们没有找到一个比奕炫更值得我们卖命的BOSS，而我们这些人中又没有一个能够成为象奕炫那样出色的领导者，所以这个位置始终没人敢囊括。”
　　“那‘时限’会有今天的成就——”
　　“完全是因为我们有三个臭皮匠的精神，还有就是奕炫生前留下的那份关于‘时限’未来发展规划蓝图的功劳。”石志很顺口地接下了祈辰的话茬。
　　“了不起的团体。”殷骁的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赞赏。
　　“希望不久之后，我们这个因为群龙无首而一路巍巍走过来的团体能够依靠英明首领的力量真正安定下来。”石志看向殷骁。
　　“可以期许这个希望的实现。”殷骁英挺的眉宇间有着一份令人激赏的自傲。
　　石志会心一笑，“拭目以待。”

　　在小吃街一间颇为有名的特色云吞店吃完晚餐，殷骁牵着祈辰的手以散步的方式朝雀巢的方向悠然前进。
　　“累了？”殷骁看着身边的祈辰。
　　“有一点。”祈辰轻抿了下唇，“殷骁，在未来，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也没有为什么。”他淡然道，“在2521年，因为科技的高度发展，地球上既没有国界也没有种族差异，当所有已成年的孩子要离开统一的养育基地之前，都会做一次详细的全能测试，测试得出的结果将决定以后的职业。根据养育我成人的几位科学家的分析资料，我机体的各项指针都显示我比较适合做警察，所以我就当了警察。”
　　“就只这么简单？”
　　“在未来的字典中，没有个人意愿这个词语。”回视了她好奇的眼，殷骁的作答十分淡然。
　　“幸好你阴差阳错来到了2005年，不然有许多事这一生就无法体验了。”
　　“这也算是命运安排的一次人生机遇。”稍稍牵紧了祈辰的手，轻松地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
　　“嗯。”她的脸庞上泛起恬静的微笑。
　　“比起从前的你，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偶尔会脱线的模样。”
　　冷不丁的，殷骁忽然冒出了一句让祈辰有点讶然的话语，一时之间，她还没有理清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直到一分钟后——
　　“你的偏好还蛮奇怪的。”薄暮的霞光掩去了她脸上微微的红。
　　“因为你傻乎乎的样子要比自我压抑的冷静态度可爱多了。”殷骁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着淡淡的宠，“在我面前，你可以尽量犯傻没关系，做你愿意做的自己。”
　　微微地低下头，祈辰轻轻地晃动彼此系在一起的手，“和你在一起时，我一直是我愿意做的自己。”
　　“至少现在就不是。”
　　停下脚步，空着的右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使那张有点惊异的脸庞面对着自己。
　　“你的性格里有截然相反的两面，你自己愿意成为的，是那个开朗随性，虽然有点脱线但却自然自由，可以轻易将一切烦恼忘却的方祈辰；而不是始终将自己真正的感觉深埋在心底，用冷静淡漠的眼光看待周围所有的你。”
　　“……也许吧……但我却不能自由地主宰这一分为二的自己。”轻轻地环住恋人的腰，将脸庞贴在他的胸口倾听那规律的心跳声。
　　将完全契合的身躯拥入怀里，殷骁将唇压在她黑亮的秀发上，“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在这一个半月里，和我在一起的，不就是你愿意成为的那个方祈辰？”
　　“说的也是。”埋在温暖胸口中的祈辰轻笑，“这算不算是最惠国待遇？”
　　“但顺便也得忍受你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的白痴后遗症。”殷骁扬起嘴角。
　　“粉过分的说法。”某狸气咻咻地抬起头来抗议。
　　“有么？”
　　“难道没有？”
　　耸耸肩，松开右手，殷骁再度牵起祈辰向前漫步，“有时候，白痴也是件好事。”
　　“虾米意思？”
　　“就算有一天我回到未来，恐怕也很难忘记曾有个时常会犯白痴的小女人和我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斜睨了心有不甘的某狸一眼，殷骁的眉梢漾着坏坏的笑。
　　米听见！哼，一个字都米听见……
　　忽然，祈辰的目光在某一点定住了。
　　殷骁很快察觉了她的异常，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她正站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而她的眼神，竟也是怔怔地望向他们。
　　没有任何原因，殷骁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紧绷，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亦随之而来。他的眼神顿时冷冽起来。
　　三道目光就这样僵持在空中，直到黑衣女子移开视线，穿过稀疏的人群向他们走来。
　　“四年不见了。”在祈辰面前站定，黑衣女子的面容上已有了浅浅的岁月痕迹。
　　直视着她的眼眸，祈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是啊，没想到会再度遇见你，华小姐。”
　　“这四年我去了国外，也在国外嫁了人。”华青妍的嘴角带着一丝言不由衷的微笑，“上个月才回国。”
　　“恭喜你。”
　　华青妍轻转首，看了看祈辰的身边人，“这位是你的先生吧。”
　　“是的。”殷骁冷冷地回答道。
　　“那我也要恭喜你。”华青妍向祈辰伸出手。
　　“谢谢。”收回了只相触了两秒的手。
　　“这四年，你过的好么？”
　　“托你的福。”
　　祈辰定定地看着她，平静而锐利的目光仿佛在透视她真正的情绪。承受着她的凝视，华青妍不禁有片刻的瑟缩。
　　“四年前的那场意外，终究让我们谁也没能够得到奕炫，不论是身为第三者的我，还是他爱的你。”为了使自己不在祈辰面前显得狼狈，华青妍将错就错，提起了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两人心中的禁忌，“这既是对我涉足在你们之间的惩罚，也是对你始终无法从内心深处信任他的惩罚不是吗？”
　　“你是想告诉我，比我来，你的爱更全心全意？”
　　“没错。虽然奕炫并不爱我，但我有自信比你更适合他，因为我不仅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更可以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华青妍没有一丝怯懦。
　　“你觉得他是需要一个能干的母亲多过一个妻子？”祈辰的话一针见血。
　　“婚姻虽然因为有爱情而显得精彩，但更重要的却是互相体谅，宽容和彼此之间的相扶相持，后者往往才是决定两人是否能白首到老的关键。确实，奕炫直到去世都深爱着你，但在我看来，你只是一味享受他的宠和爱，却没有付出和他同等的感情来回报。同样的，我想你也一定不曾想过，这对他而言是个多么令他痛苦和不安的负担。”华青妍的眸中混合着苦涩与痛心的神情。
　　“但这并不代表你有权利去干涉属于区奕炫的那份爱人的自由。事实上，正是你用自以为是的爱做借口策划出的阴谋让他失去了毕生的幸福，还是说，你认为这个结局所代表的就是他美满的一生？”殷骁的语调具有浓浓的讽刺意味。
　　“……我……没有想到奕炫会飞机失事……”华青妍低下了头，顷刻便再度抬起，“如果他没有发生那场意外，我绝对可以代替方祈辰的位置给他更安定的幸福。”
　　“你确定他会这么认为？”殷骁没有表情地盯着她。
　　“……我……”在殷骁犀利的注视下，华青妍嗫嚅了，“……我会尽我所能让他感到我才是他的幸福。”
　　“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并不是因为有你才转动，同样的，区奕炫也不会因为有你而觉得幸福。事实刚好相反，认识了你正是区奕炫毕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殷骁不留任何余地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刺中华青妍的痛处。
　　咬紧了牙关，华青妍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情绪崩溃。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西装革履的丈夫已经出现在商店门口。于是，她强作镇定地向两人轻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始终都无法和平相处。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华青妍忽然转身看向祈辰——
　　“无论过了多少年，胜利似乎永远是属于你的。”
　　语毕，她便不再回头，笔直地向着丈夫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