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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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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不烟没想到刺青师有花臂气质也可以这么清爽。
离大老远，一个穿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一头棕麻色卷发的男生就冲他笑着打招呼，露出大大的笑容。
于不烟也冲他笑了笑，看他越走越近。
“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刚没看手机。”男生上来先赔罪。
“没事，没想到你直接下来接我了。”于不烟跟着他边走边说。
“我们这店不太好找，经常有客人找不到。”男生说。
“哦……这样啊……”于不烟偷偷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男生，发现这男生长得像个少数民族，或者说，混血。深眼窝，大眼睛，高鼻梁，下颌轮廓清晰，但脸颊却有些婴儿肥，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稚气。估计是纹身店的小徒弟吧，于不烟心想。
“我们租的是一个公寓，是个纹身工作室。纹身店一般没必要租大的门店。”男生解释道。
于不烟听他这语气，像是他自己开的店，有些惊讶地问：“是你自己开的店吗？”
“算是吧，跟一个朋友合伙开的。”男生坦然回答。
“哦……那你挺厉害的。”于不烟佩服。这人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却已经当上了老板。自己呢，这精神状态，连正常上班都做不到。
“你呢？你做什么工作的？”男生反问。
于不烟不知道怎么说，明明自己已经毕业三年了，还是个无业游民。他爸妈对外都回避这个问题，有亲戚朋友问到，就说他在读研，别人听了直夸有出息。实际上，于不烟只是个研究生落榜生。他很讨厌父母这种粉饰太平、打肿脸充胖子的回答。
进电梯了。于不烟想了想，说：“没有工作，无业游民。”
“哇，那多好啊，你的时间都是你自己的了。”男生的回答带着一种由衷的羡慕。
于不烟有些出乎意料，他从没听过这样的答案。突然给了另一种视角看待自己的生活。
于不烟问：“当纹身师很忙吗？”
“忙！经常到晚上九点才下班。不过跟普通坐班比，束缚少很多。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可以休息……到啦！”电梯门打开了，男生带着于不烟去工作室。
工作室是loft户型的，繁复花型的地砖很别致，墙面是黑色的，上面挂了很多局部展示的纹身照片，一楼进门保留了原本的做饭区域，往里走放了一个两人位的橄榄绿皮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台式电脑，再往里就是纹身区域了。
男生招呼于不烟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电脑，调出英文花字字体，输入“FORGOT”，扭头问于不烟：“你看看，想要哪种字体？”顺手把电脑屏幕扭到一侧，方便于不烟看。
各种字体把于不烟看花了眼，得有上百种了吧，他心想。
最后选了一个像印刷体，但更文艺一些的字体，他不想字体太华丽，反而看不清文字本身。
接着男生说：“要纹到哪个手腕上？”
于不烟把两只手都举到胸前，扭了扭手腕，观察了一下说：“左手吧。”
男生直接伸手把于不烟的左手拽了过去，双手握住，低头仔细观察他的手腕，用手指在他手腕上比划。
于不烟的手比他大，男生的手白白的，很纤细，没有太多刺青，只有右手的每根手指上纹了一些小图案。
他用大拇指指肚轻轻摩挲着于不烟的手腕肌肤，来了句：“你确定纹到这？肯定会疼的。”
于不烟有点不好意思了，回答道：“没事……就这儿了。”
“哈哈，行，待会儿你别喊疼。”男生松了手，抬头对着于不烟一笑：“对了，要纹成什么颜色？”
“呃……黑色吧。”于不烟收回自己的手。
男生开始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突然扭头对于不烟来了句：“对了，我叫向良，方向的向，良好的良。”
于不烟被突如其来的、如此正式的自我介绍搞得措手不及，只好笑了笑，说：“好的，向老板。”
向良被这句“向老板”逗乐了，说：“叫我小良就行。你呢？你叫什么呀？”
于不烟怀疑自己太久不出门，已经不会社交了。局促地说：“哦哦，我叫于不烟，于是的于，不……不许抽烟的不烟。”
“不许抽烟？”向良觉得这人的名字也太好玩了，打趣道：“那你应该不抽烟吧？”
于不烟笑了一声，答：“抽。”
说完就只见向良从自己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盒黑贵，递给于不烟，说：“抽吧。”
“啊？”于不烟接过来，说：“好。”
“你怎么起这么个名啊？生怕你长大抽烟，学坏？”向良觉得实在有趣。
“不是。”于不烟点上一根烟之后，跟向良讲了自己名字的由来。于不烟边讲，向良边干活儿。他把纹身内容打印到一张纸上，再用剪刀沿着单词周围裁剪成了一小片，最后用转印油描一下单词。
于不烟讲完，向良抬头看向他，收起了一些笑容，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爸妈取名确实有点草率啊。”
“是啊。”于不烟苦笑了一下，默默在心里抱怨。是啊，明明是他们俩之间的恩怨，却是我承受后果，从出生就顶着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向良拿着那张复印纸，说：“伸手。”
于不烟乖乖把左手伸过去，向良一把拉过来，反复比对位置之后，小心地把纸覆盖到于不烟手腕处。然后用食指指肚轻轻按压，再揭开，拿掉之后，于不烟的手腕上留下了淡紫色的“FORGOT”字样。
向良问：“最后出来效果就是这样了，你先预览一下，字体、位置、大小什么的，需不需要调整？”
于不烟端详了一下，觉得向良调整的字体大小刚刚好，还挺好看的。就说：“可以。”
“那就行。”向良站起来，招呼于不烟说：“走，来干活儿了。”
于不烟跟着向良到工作台前坐下，向良坐在对面。
“手。”向良问于不烟要手。
“哦……”于不烟把左手手心朝上放在黑色的皮质小型工作台上，手腕露出来。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换上新的纹身针，打开机器，戴上手套，向良再次给于不烟打预防针：“这块皮肤确实太薄了，我不会入针太深，但还是会很疼的。一旦开始，就不能后悔了，你确定你想好了？”
于不烟被他这番话吓到了，也开始犹豫了起来。
其实向良从业这么久，一般在开始前不会对顾客说太多这种话，反而会拿自己举例子：“两胳膊花臂都纹了，人不也没事儿嘛！不怎么疼，完全可以忍受。”
要是预防针打太多，客人都被吓跑了可还行。
不过向良遇上于不烟就不一样了。
一是他选的这个部位确实会挺疼的，况且，于不烟是第一次纹身，对疼痛程度一点概念都没有。另外，是向良的一点私心，从一开始接触于不烟，他就觉得这个男生来纹身像是临时起意，斩钉截铁说自己不怕疼，还挺大义凛然的。
他不希望于不烟以后会为纹身这个决定后悔。
向良见他犹豫了，说：“要不……你再想想？”然后伸手把机器关了。
机器声音的停止，反而让于不烟来劲了，来都来了，不能白来。把左手重新放上工作台，跟向良说：“没事，来吧。”
向良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大义凛然啊。”
重新打开机器，向良用左手固定住于不烟的手腕，右手拿着纹身针，从字母“T”开始入针。
入针的第一下，向良感受到于不烟的身体抖了一下，连忙安慰道：“别怕，放松，越放松越不觉得疼。”
“嗯……”于不烟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不停地被马蜂蜇一样，他只能嘴巴紧闭，努力忍痛。
向良抬头看了一眼于不烟，他的脸和刚刚相比丢了好多血色，冲他一笑，说：“你别这么紧张，咱俩边聊天边干活儿，转移一下注意力。”。
“……好。”于不烟说话声音都变弱了。
“你多大了？”向良继续低头干活，问道。
“二十……五。”于不烟也在努力转移注意力。
“你……呢？”于不烟反问。
“我啊，比你小两岁。”向良答。
于不烟不吭声。
向良抬头看他，“啧”了一声说：“你别老盯着看，你看看别的地方，就像小时候打针一样，你不看，很快就完事儿了。”
“好……”于不烟转头盯着工作室里的一盆绿植。
向良继续帮助他转移注意力，说：“哎对了，你是本地人吗？”
“是……”
“哦，那你跟谁住一块啊？你爸妈还是你女朋友啊？”
“爸妈……没……没有女朋友。”
“啊？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你这么帅。”
“……………………”
“别不说话呀，把注意力放在我的问题上。”向良敲打于不烟。
“我……是……Gay……”于不烟不知道怎么就对他突然出柜了。
“哈哈，我也是。”向良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于不烟扭头看向向良。
向良抬头对上于不烟的视线，帮他转移注意力的那些话到嘴边，突然开不了口。于不烟此时的表情很难形容，忍受疼痛折磨的沉重，莫名的害羞，对视的不安，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于不烟把视线转移到手腕上，弱弱说了句：“哇……一半了……还挺……快……”
向良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好像没了底气一般，说：“哈哈……对啊，我就说吧，很快的。”然后低头专心干活。
后半程两人不再有过多的交流。于不烟却也不觉得疼了，空气似乎不流动了一样，氛围变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他继续盯着那盆绿植，时不时偷偷看向向良的方向。
而向良一直埋头干活，不曾抬头。于不烟只能看到他的一头蓬松的卷毛。
最后一针结束了，向良直起身子，关掉机器，开心地说：“好啦！”然后伸了个懒腰。
于不烟举起手腕看了一会儿，说：“挺好。”
“那是！这可是老师傅亲自给你纹的。”向良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好像刚刚的暧昧气氛从未出现过。
“你是老师傅？”于不烟问道。
“不然呢？店都是我的，我手底下还有两个徒弟呢。”向良臭屁道。
“你徒弟呢？”于不烟往楼上看了看。
“别看了，今天放假，徒弟们和合伙人都不在。”向良边收拾边答道。
“哦……那你怎么在这？”于不烟问。
“我没事就过来待着，画画图、看看书什么的。不喜欢自己在家里待着。”向良指着桌子上的书籍本子说。
“我看看你看的什么书。”于不烟走过去，拿起本子压着的书。
“《媒介批评》？”于不烟对向良看这本书感到意外，毕竟他比自己小两岁，而且已经成为了纹身老师傅，得从多大就开始当学徒呢？所以本来于不烟推断向良没有上过大学。但《媒介批评》这本书，于不烟是知道的，他当初跨专业备考C大新闻学研究生的时候看过，是C大规定的参考书，必须得看。
“嗯，我们专业书。”向良没有意识到于不烟的疑惑。
“你……学什么专业啊？”于不烟问。
“广告。”向良答。
于不烟在心里快速推理，传播学专业细分到广告学的大学，在本市，就只有……C大了……
“你是C大的？”于不烟求证。
“是啊，去年毕的业，不过去年一边准备毕业一边装修工作室，根本没空复习，考研失败。今年再战。”向良解释道。
于不烟os：这……显得我更是个废物了……
向良看于不烟不说话，问：“怎么？你也是C大的？”
“我不是。”于不烟否认。
“那你怎么猜出来我是C大的？”向良很敏锐。
于不烟无奈承认：“我也考过C大研究生，所以认得专业书，也知道具体专业方向。”
“哇！这么巧！那你这是……没上岸？”向良欣喜之余意识到于不烟落榜的事实。
“嗯。考了两年，没考上。”于不烟摊牌了。
“那你今年还考吗？”向良问。
“不考了，以后都不考了。之后找个工作得了。”于不烟看起来有点沮丧。
“干嘛不考啊，反正你现在也没出去工作，要不然跟我一块儿考？”向良心直口快。
“已经耽误两年了，家里人都没耐心了，不工作赚钱，谁养我啊？”于不烟拿起了随身带的零钱包，打算走了。问向良：“对了，多少钱来着？”
向良递给于不烟一根烟，熟练说道：“我是按时间收费的，你这纹身简单，大概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收你300吧。”
于不烟惊了，内心疯狂os ：300？就这么一个英文单词？也太贵了吧！但这向老板说话的语气却一副好像是已经给自己优惠，是自己占便宜了的样子……真黑啊……
于不烟说：“啊……好，我微信转给你……”
“好嘞！”向老板笑着爽快答道。
于不烟转完账，向老板挽留道：“不再坐会儿？我这儿接下来就没客人了。”
于不烟心想，拉倒吧，这人看上去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屁孩儿，一双笑眼，说话总是含着笑，没想到这么会做生意，销售技巧一套一套的，惯会跟客户打好关系。刚刚那一小会儿的暧昧气氛，也算是自己没出息，太久没见接触过男孩，遇见一个长得帅的，忍不住想入非非了。
于不烟拒绝道：“不了，我家离得远。”
“哈哈，那行，你路上慢点。对了，关于考研的事，你比我多准备过一年，应该经验比我多，没事儿咱俩可以多交流交流。”小屁孩儿又提起考研。
于不烟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还没问你呢，你这花臂……考研有影响吗？”
小屁孩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说：“嘿嘿，不影响！广告业，没那么正经！”
于不烟笑了，说：“好吧。”然后走出了工作室。
刚坐上返程的地铁，就收到了向老板的消息。
【自由向量刺青】：对了，刚刚你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交代纹身后的注意事项
【自由向量刺青】：1.纹身后一般恢复期为5-7天；
2.恢复期内尽量穿宽松衣物；
3.海鲜、牛羊肉、糯米等发物不能吃；
4.不要去桑拿、泡澡、游泳；尽量避免阳光直射；
5.酒类和辛辣食物不要吃；
6.纹身发痒，结痂，脱皮属于正常现象。不要抓挠，让痂皮自然脱落。
【于不烟】：嗯。
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闭目养神。太久不出门，今天算是出了远门，已经感到身心疲惫了。
刚闭上眼睛，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
【自由向量刺青】：最后一条很重要哦，否则的话，回复之后纹身部位的皮肤会增生，很丑的～（可爱猫咪在线警告表情包）
于不烟扯动嘴角轻轻笑了一声，回复：好
刚想继续把手机放回去，又震了一下。
【自由向量刺青】：哇……你也太高冷了吧……
于不烟心想，这老板真是个话痨啊，为了跟客户搞好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于不烟】：高冷吗？
【自由向量刺青】语音：哈哈！有点高冷。刚刚跟你聊考研的事儿，忘给你冰敷就放你走了。一般人第一次纹身完都问好多问题，生怕出什么问题。但你不一样，什么都不问，你要是问了，我就记起来了。你最好是回去自己敷一下吧。
于不烟os：？原来是必须冰敷的吗？300块钱的服务就这？声音好听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老板……也太不靠谱了。
【于不烟】：啊，你没说，我以为纹完就完事儿了，没在意。
【自由向量刺青】语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确实是我的失误，你现在坐上地铁了吗？
【于不烟】：嗯，坐上了
【自由向量刺青】语音：不是还得好一会儿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手腕疼吗？
于不烟感觉没那么疼了，是完全可以承受甚至可以忽略的程度。
【于不烟】：还行，感觉不怎么疼了
【自由向量刺青】语音：哈哈，那就行，我就觉得你是人狠话不多那种类型的！
【于不烟】：？
【自由向量刺青】语音：嘿嘿！开玩笑，反正你这几天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于不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