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待我们过去时，那群武馆的人已经打完了。
　　小乞丐虽学过几手，但毕竟个子矮，武馆的人多，打他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然仅仅是这片刻，小乞丐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鼻青脸肿，脸上冒着血，地上也沾染了一层。

　　我登时看到这幅场景，吓了一跳，小乞丐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四周还有被拉扯出来的血迹，看样子那群人还在地上拖拽了他。
　　如意立即便哭了出来，飞快地跑到他旁边，然后小乞丐伤的太重了，她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在哪里手足无措的，想要下手却不知从何处动手。

　　“先别动。”我制止了如意，试图让她冷静点，但其实我自己都冷静不下来。
　　我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对如意说：“你先去叫大夫来，快点。”
　　如意慌得不成样子，站都要站不起来，但她还硬是支撑着自己的腿，飞快地跑走了。

　　见她离去，我又拜托围观的一个中年男人，让他准备一副担架，小乞丐伤的这么重，极有可能骨头错位，不可以随便搬动。
　　那中年男人神色凄凄，有点感叹，看起来面目温和，这也是我找他的原因。
　　“行，我马上来。真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半大的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我默默回头，看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乞丐，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和暴虐。
　　一瞬间，我想毁灭些什么，又想谴责些什么的，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孔不入的无力感。
　　他还在挣扎着睁开眼，却仿佛已是生死边缘，似乎想说什么，我连忙靠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别怕，别怕。”
　　我轻声地安慰他。

　　这时，如意大声的呼喊声传来。
　　“大夫来了！”
　　我扭头望去，只见她跑得很快，甩出身后拿着医箱，气喘吁吁的老大夫一大截。如意见状，简直急得不得了，立即又返回去抢过医箱，试图帮他拿。

　　那大夫却一怒，瞪大眼睛：“这可不能给你。”
　　如意一急，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我帮你拿，你快点啊！”
　　大夫却顽固道：“人命关天的东西，岂可交给孩子？”

　　这时旁边有看不下去的人立即道：“哎呀老大夫，你快点啊，人等下死了。”
　　那大夫才拿着药箱，自己垫着小步气喘吁吁地跑来。
　　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大夫首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小乞丐，显然一愣，摇摇头：“这可真是造孽啊。”

　　我连忙退后一点位置，示意大夫别废话了：“他伤的很重，骨头很有可能错位。我已经让人去找担架了。”
　　话音刚落，便见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抱着担架回来了。那是个木板，有点大，他一个人抱不动，几个人帮他一起抱来的。
　　老大夫在小乞丐的脸上左检查右检查，终于下了结论：“两个胳膊脱臼了，头上也有重伤，这三个地方托着点，别伤着他。”

　　他说完，便自己站到了小乞丐的头后面，手在头上摸了摸，沾染上了几分血迹。他不知怎么固定的，过了一会儿，两只手才放在了小乞丐的脑后，才说道：“来几个人，注意支撑着背，尽量别碰胳膊，把这孩子放上去。”
　　四周七七八八的人上前，拖着小乞丐放在了担架上，然后又移到了老大夫的家中。

　　老乞丐忙活到了夜里，我和如意也忙前忙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期间只如意回了破庙一次，我让她拿些钱来，然后去给小乞丐买件衣服。
　　眼下小乞丐伤的这么重，那件脏兮兮的衣服已经沾染了血迹，且破破烂烂，不能穿了。他又得多日修养，花钱的地方大把。
　　而我则是待在老大夫旁边，看他检查伤口，然后配合清洗小乞丐的伤口处，还煎了药，忙得脚不沾地。

　　待过了许久，老大夫才终于停了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叹了一声：“命算是保住了，只是那肩膀脱臼太严重了，就算治好了，恐怕以后没办法持重物了，哎。”

　　我想我听懂了他这“哎”中的含义，一个小乞丐，自然没有提笔考功名的机会，也没有其他的本钱，若以后想要摆脱乞丐的身份，便只有出卖苦力这一条了。
　　可现在，他的手已经这样，恐怕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上天几乎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安安分分地当个乞丐，正好也能用这受了伤的手赚几分同情，老老实实地当个乞丐。
　　我想笑，但笑不出来。

　　刹那间，我感到一股难掩的压抑，让我无法呼吸，我只好扭过头，朝门外看去，试图呼吸些新鲜空气。
　　可门外不知何时，竟已是大雪满天。
　　层层缀缀的雪花像是鹅毛一般，又如繁花簌簌，缓缓飘下，而地上的雪竟已有几尺之深，有脚印踏过，留下深深的脚印。

　　此刻，小乞丐落在长街的血，想必也被这雪所覆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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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乞丐在第二日的晚间时才彻底脱离危险，而我则早就找了当日武馆里面的一个小学徒，给了点银子，又在如意给出的前请提要下，搞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意和小乞丐从我这里无法继续练武之后，着实落寞了几天，直到那日上街，他们一同游玩时，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几个武馆的学徒正在搬东西。
　　原来这是一群走南闯北的武混混，多年行走江湖，练了一身的匪气和武功，如今年岁渐长，便打算开个武馆收收学徒。
　　武馆的名字倒是已经取好，叫做“尚武学馆”，只是还没有正式开业，只是做些预备性的工作，每日练练武什么的，疏通一下筋骨。

　　结果如意和小乞丐就看中了人家这套“疏通筋骨”的武功，每日接着各种机会溜进去。
　　武馆里人多，又刚刚安顿下来，自然有陌生的人。乍一看这两个小孩，还以为是那个厨娘学徒的孩子呢？
　　如意便和小乞丐去了几次，一直都相安无事。就连她刚才打我的那套铁头功，都是从人家那里学来的呢！

　　而事发当日，小乞丐原本准备真的去乞讨，只可惜，路人人来人往，却没有多少人搭理他。于是他便百无聊赖地四周看，刚好看到两个武馆的学徒前后进去。
　　他灵机一动，打算趁着如意不在，吃点独食，学点如意没学过的。
　　他乞讨时没乞到多少钱，乞丐的面子丢的一干二净，走上了去武馆的路，那群人却”慧眼识人“，发现了他隐藏得不怎么好的乞丐的气息，一拳将他揍了出来，让他以后大概率只能继续当个乞丐。
　　这可真是”有趣“。

　　我找来问话的那个武馆里的小学徒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两，又看看我的脸色，似有点不忍，又进一步说道：“我劝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要轻举妄动。打那乞丐的那个名叫大块头，外号”铁疙瘩“，曾经在剑神叶侑手下待过，不仅擅长各类拳法，刀剑也不错。”
　　“听说他当时就是因为老是想惹是生非，所以才被叶侑所弃，回到了这里。只那小孩来得巧，武馆马上就要开业，他们想杀鸡儆猴罢了。”

　　拿一个孩子杀鸡儆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却只觉得滑稽可笑。
　　见我没说话，只神色冷淡，那小学徒估计真的会怕我做出什么事来，甚至会供出他，于是又带了点着急的语气说到：“我是说真的！那大块头你也许有办法可以治，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兄弟，叫堂前燕，据说这人武功极快，手也极快，也是被弃到这里来的。更不要说，他们武馆还有那么多其他的兄弟。”
　　“堂前燕有没有打人？”我问道。

　　小学徒一愣，似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半晌才摇摇头：“没，堂前燕一般不怎么出来，我不是武师，见他的机会很少。但当日他似乎没在场。”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转身离去，留下那小学徒胆战心惊而又挣扎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最终他硬了下心，将钱收了起来。
　　估计他虽有些心乱，但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即便是愤怒，也没有办法报仇吧。

　　我回到老大夫的家里，看见小乞丐已经清醒过来了，如意坐在一旁椅子上，将药罐放在腿上，乖巧地拿着药杵磨药，老大夫则在检查着小乞丐的身体。
　　“脉象已经平稳，接下来就好好养伤吧，尤其是右臂，最为严重，必须得加倍小心。”
　　我点头应道，答谢了一声，又朝小乞丐看去，看向了他的右臂。那群人为了惩罚他偷学武功，特意对他的手臂进行了特殊的照料。而小乞丐此刻则两边缠着布，鼻青脸肿地看着我。

　　既然脉象平稳，便也不好再在药馆多待了。这药馆极小，只有老大夫一人，住了个病人便很不方便，我们也不便再在这里叨扰。
　　于是我便付了这两日的费用，并对老大夫说道：“多谢大夫，既然他已脱离危险，我们明日便会离开。”

　　老大夫的手掌摊开，上面是我放的两吊钱，是为了答谢这段时间的诊治。他看了一眼那钱，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小乞丐，半晌叹了口气，问我：“他是你的孩子？”
　　我几乎有点哭笑不得：“大夫，虽说我看得成熟了些，但我其实也就比这群孩子大个五六岁而已。”
　　“那你认识他？”
　　我摇头：“之前不认识。他和如意关系不错。”
　　我话中提到了如意，如意便抱着药罐站到了我旁边，她的大眼睛动了动，听了我的话点点头。

　　老大夫的话又落在了如意脸上，片刻后他看了我一眼，举起杯茶喝了口，问道：“萍水相逢，不算亲人，我看你似乎也不富裕，为何救他？”
　　我却一愣，没想到现在大夫不仅管救人，还要管钱从那里来。
　　嘴张了张，心中一着急，不知如何答，只好愣愣地问道：“难道不救嘛？”

　　我这一反问，倒是将老大夫看沉默了，他低头看着那钱，慢慢地，才缓缓合上：“也对，难道见死不救嘛？”
　　说完，他终于负手走了出去，背有些佝偻，看上去瘦小却精神矍铄。

　　“师父，小乞丐她——“如意突然拉扯了一下我的衣服。
　　我顺着他的话看向小乞丐，发现小乞丐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因脖子也受了伤，他只眼睛微动，连续轻轻扎巴了几下，像是要将什么憋回去似的，显得模样更怪异了。
　　我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原本不想要这么煽情，可不知怎么的，仿佛是因为他眼中的脆弱太过明显，我还是上前，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安慰道：“你今晚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回去。”
　　小乞丐呜咽一声，想点头，却没办法，只好又连续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乞丐不便行动，暂时便待在老大夫的家里，可我和如意却不便在那里待着，只好趁着夜路回家。

　　我们两个踩在厚厚的雪里，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踩上去能够发出吱吱的声音。
　　现在这个时间，竟还有孩子在外玩闹，有些竟直接提着一盏灯，四周都间或地挂着灯笼，倒是让我们回家的路好走了些。
　　我便借着那光，发现如意一走一陷，像是要摔倒似的。
　　她也不抬头，只拽着我的衣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似乎在专心地斗争着那脚印似的，只偶然一个踉跄，我的衣服便被扯一下。

　　在我的衣服被扯了三次之后，我终于看不下去了，索性停住脚步。
　　我这一停，如意终于顿住并抬头看我。
　　我一叹气，朝前半蹲下：“路不好走，我背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