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愿望》月涟漪

4、童话世界

　　“妈妈，你要离开囡囡吗？”女孩看着母亲脚边的大皮箱，即将被遗弃的悲哀浮现心坎。
　　“没关系，妈妈，你去寻找幸福吧，阿黑会陪着囡囡的。”

　　☆ ☆ ☆

　　“玮，怎么了？”我看着玮，心里很担心。今天的他很不对劲儿，不，应该说这几天来他一直都不对劲儿，一天比一天更不对劲儿！
　　“净……”玮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就见他起身踌躇地踱步，过了好半晌才犹豫道：“净，这几天有人来过吗？”
　　我一愣，为什么玮会这么问……犹豫地，我轻摇了下头。
　　“净——”
　　玮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与失望，似乎还有痛苦。
　　我疑惑，仔细凝视玮。此时，他就站在我身旁，一手抓在我所坐的沙发柄上，那只手在颤抖，我看得出是因为用力过度。
　　“净，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互相坦诚的。”玮看着我，用失望的眼神。“不，应该说，我以为你会对我坦诚的……”
　　我明白玮话里的意思。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在逃避、我在退缩……我将自己的心守护得好好。而玮，他只差将一颗心赤裸裸地摊开来给我看。
　　“净，我大哥来找过你，是不是？”玮盯着我直看，很专注地凝视，似乎想从我眼里找出什么东西来。
　　我低头，回避他的眼光。“你怎么知道？”
　　我不想告诉玮的。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爱人的前男友回来找她……我说过，我是个懒散的人，不想自找麻烦。
　　“上次，找我去鉴定珠宝的客户……”玮停顿了一下，俊秀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是条项链，用一颗颗或大或小的透明碎钻联结而成，而下面的坠子是变石。”
　　我也皱起了眉，玮看着我接下去说：“就是那条你让我退回去的项链，他送你的生日礼物，珍贵的亚历山大石。”
　　玮说得很详细，口中的“大哥”也变成了“他”。我知道，温和的玮，动怒了。他很少对我生气，印象里几乎没有，我的记忆里似乎只能找到他对我的宠溺与纵容……
　　“还有呢？”我问玮，他一下子没听明白。“客户是他安排的，没错。那他本人呢？他什么时候跟你碰面的？他说了什么？”
　　玮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我顺着他的脸一路瞧至他握在沙发柄上的手，一直在颤抖的手。他察觉了我的眼光，把手收了回去，两只手都放到身后。即使我看不到，我也知道他的双手正在身后用力交握。
　　“那天，当我看到那条亚历山大石的项链时，我心里就一震，但是那个客户拖住了我。然后，他……”玮看着我，声音听上去很累。“是颢，他打手机给我，说他去找过你了。”
　　“还有呢？”我知道，不止这些，一定还有！那才是让玮难过的重点！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的，他来找过你……”玮叹了口气，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颢成功地让玮对我产生了怀疑，虽然他没有对玮直说什么，但暧昧的态度反而更让人起疑。玮，他一向是个细心的男人，所以他对我敏感的心温柔呵护，所以他对邹颢的暧昧无法容忍。
　　而我，只字未提，如今才承认。看在玮的眼里，何尝不是摸棱两可的态度……
　　“净……”玮把手肘撑在茶几上，脸埋进双掌，深深揉了一把。“其实，我们之间一直有问题存在……”
　　玮抬头看着我，然后目光越过我望向我身后那条手工古典雕刻的长梯。造型华贵的长梯突匹地建在典雅简约的布置中，连接着楼上童话般的公主寝宫。
　　“净，你总是把心躲在里面，我一直被拒绝在门外。”是我的错觉吗，玮的声音似乎听上去更累了。“或许这也是我的报应吧，曾经我乐见你把自己藏在里面，我不但没有鼓励你走出来，甚至乐于更进一步自私地把你跟社会隔绝，我以为这么做你就离不开我了。”
　　我怔怔听着，没有说话。
　　是吗，玮原来是这么想的吗？的确，我现在真的离不开玮。在自己的世界里活久了，慢慢地，就多多少少变得有些厌世。但玮不知道的是，长梯尽头的那个童话乐园不是我的天堂，虽然我把自己关在那个世界里……
　　从那儿，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的童年、我的成长，成长中的每一滴眼泪与每一刻痛苦……那种感觉，就好象是一根刺扎在我心口上，从小到大从未拔除，一根有毒却美丽的刺。虽然它一直都扎得我好疼好疼，但我却舍不得拔除……
　　原来，“自欺欺人”这句话真的是很有道理的。
　　人，真的很善于欺骗自己，所以在骗了别人时才不觉得这是谎言，因为人早已欺骗了自己，欺骗在很早以前就变成了信服。
　　我骗自己，有了那豪华的公主寝宫我就能如愿以偿地欺骗自己。最初，是父亲说要建给我的宫殿，我要变成幸福的公主……
　　“净，我以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可到头来我却发现你依然把我关在门外。”我看着玮，他也在看我。手肘撑在茶几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看我的眼神很深沉、很渴望，好象是能多看我几眼也好的样子。
　　“净，是我不好，我提供了让你逃避心灵的地方，我的自私让我自己尝到了报应。”玮笑了，澹然地笑，自嘲着。
　　我看着，心里很疼，眼眶很涩。
　　突然，玮站起身。“净，或许我该离开一段时间。我在你身边，你永远都不会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你只会躲在我的怀里逃避。”
　　我眼看着玮走向门口，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声音好象哽住了，很难发声。
　　“我不知道你的心在哪儿，却知道你依赖我。但这是爱吗？如果不是，没有心的躯壳是会走的，因为没有心才没有留恋。”玮打开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净，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我……也会害怕。”
　　门在我眼前关上了，那拖着长长风铃的门柄传出“玎玲玎玲”的声响，把我微弱的声音淹没。“玮……”
　　我盯着玮关上的房门，终于能发声了，很轻很轻，象是叹息。同时，眼泪落下。
　　第一次，我害怕在玮面前哭。
　　玮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脑海里，满是玮的手，紧抓在我所坐的沙发柄上颤抖的手……

　　☆ ☆ ☆

　　豪华的大房子里，身着华服的女孩却不快乐，清甜的脸蛋神情寂寞。她呆呆望着桌上插了十五只蜡烛的大蛋糕，沉默的气氛在她与母亲之间曼延。
　　“囡囡，今天是你十五岁生日啊，快吹蜡烛吧。”母亲叹了口气，打破沉默。
　　“妈妈，明年你还会记得囡囡的生日吗？”女孩起身，推开一大面的落地玻璃门。门外正对着绿色的庭园，一只浑身毛色乌黑的小狼狗兴奋地跑进来。
　　这是女孩不久前向学校看门的保安叔叔要的，他家的狼犬下了一窝小狗崽。当时母亲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怨怪女孩把这么脏的东西带回家，就算要养狗也该养只有血统的名犬啊。虽然被母亲痛打了一顿，还要求女孩把小狗还回去，但女孩难得坚持不肯松口，甚至两天不吃饭，最后母亲没办法只好让她养。
　　“囡囡，妈妈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呢！”母亲抱过已长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顺脚踢开直在身边打转的小狼狗。“而且妈妈可以常常来看囡囡啊，要不以后每月月底囡囡到妈妈的新家去住几天好吗？”
　　女孩轻轻摇着头，紧咬嘴唇不答话。
　　半晌，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眼中无泪。“妈妈，你要离开囡囡吗？”
　　深褐色的大眼睛盯着一个黑色的大皮箱，眼神悲哀，仿佛她仅剩的幸福也被装走了。母亲要嫁人了，那位大伯女孩见过，是个长相平凡的老实人。母亲嫁给他，应该会很幸福吧……
　　女孩挣开母亲的怀抱，低下身去抱起毛色黑漆漆的小狼狗。
　　“外婆还没去世的时候总叫我阿净，以后我就叫你阿黑好不好？”
　　女孩身上的华服被小狼狗沾泥的脚爪弄脏，但她不以为意。女孩抬起头，用娇甜的笑容面向母亲，眼角却克制不住湿润……
　　“没关系，妈妈，你去寻找幸福吧，阿黑会陪着囡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