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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尽管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入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阳光灿烂,小鸟啁啾,发现自己又回到那间林中小屋时,萧晓羽就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一些最重要的事情。
      木屋里空无一人,看来,于恒山已经被他们放走了,而自己……萧晓羽苦笑了一下,再次成了笼中鸟。
      他走出屋外,举目一看,森森的树木就像密密麻麻的敌人一般包围了木屋的四周,一旦走进去,迷失了方向,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萧晓羽一步一步退回屋内,在床边坐下,心中乱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刚发现真相时手足无措的状态。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不能就这样不知今夕何夕、无限制的被关在这里!
      他猛地站起身,打开于恒山的衣柜,取出自己的帐篷和睡袋,拿了全部食物和水装进一个旅行包里,关上柜门前,他停顿了一下,发现空了的角落里露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白色矮铁罐。
      萧晓羽心中一动,取出那个罐子一看,上面贴着一块橡皮膏药,膏药的背面写着:
      “十二点后出发,天亮前一定要离开树林!
      罐子里是荧光漆,可做路标用。
      再见。于恒山”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不知为什么,看到“再见”二字时,萧晓羽隐隐感到不安。
      等待是一件很漫长的事,尤其在没有计时工具的情况下,萧晓羽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自己焦躁的心仿佛秒针一样“怦怦”响个不停。
      当最后一丝光线在他视野中消失的时候,萧晓羽背起了旅行包,侧耳倾听着窗外的鸟鸣猫咽,他开始全身心以分钟倒计时。
      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的光环划开黑夜出现在木屋里,从光环里走出一个人,萧晓羽意外的看着来人:“于恒山?”
      “快跟我走,树林解禁了。”
      “你……的手怎么了?” 萧晓羽心中既高兴又疑惑地突然停步。
      正值中秋,于恒山的双手已经戴上了薄棉手套。
      于恒山苦苦一笑:“别问了,家务事。”
      “于紫欣又用刀……”
      “快走吧。”
      看着于恒山的泪光在眼里闪现,萧晓羽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一眨眼,他们已经站在了热热闹闹的咖啡馆门前。
      于恒山示意让萧晓羽跟着他进来,然后打开收银台后的小门,萧晓羽出乎意料地看到,这扇门的背后竟然是一大片花丛,低矮的路灯映亮了它们半掩在夜色中憔悴蜷缩的脸。走过长长的花间小径,经过一片有着奇形怪状雕像的坟地,在数十盏街灯的照明下,萧晓羽看见一幢西洋建筑风格的别墅,楼上虽然亮着灯光,底层洞开的大门里却没有一丝光亮,望上去就像一个怪物张着阴森森的大嘴在等着你。
      “这里是……?”萧晓羽目瞪口呆的问。
      “我和于紫欣的住处。她已经回来了。”于恒山淡淡的说。
      “那我怎能住在这里?”
      “没关系,我已经说服于紫欣,让她放过你,所以你才能走出树林。”
      萧晓羽看了看于恒山,中年男人一脸平和,语气也十分冷静,他的心却没由来地突突直跳。
      “你的手——是因为我吗?”
      “不去管它,你被放出来就好了。跟我进来吧!”于恒山笑了笑。
      一阵夜风突然扬起,挟带着涩涩的花香迎面扑来,萧晓羽撩起被风吹乱挡住眼睛的头发,“哎哟!”一不留神,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跤,狠狠地撞在了于恒山的后脖梗子上。刹时间,一股冰寒的凉意透过他的前额直达他的心底。
      “小心点!”于恒山回过头来叮嘱道。
      萧晓羽悚然一惊,不由得仔仔细细窥探着于恒山的脸,在别墅旁昏黄的路灯下,于恒山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整个面孔都浸在一种尚未褪去的灰青色里。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除了那张被长时间浸泡后发青泛白的脸……”
      于恒山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萧晓羽极力抑制住颤抖,停住脚:
      “等一等,我还是不去你家了。”
      “快点进去吧,屋子里比较暖和,难道你想呆在外头吹冷风?”于恒山举起手臂把萧晓羽往别墅大门里拽,于恒山冰冷的体温让他不寒而栗,果然于紫欣没有放过于恒山,那么她会放过于恒山那点关于过去的记忆吗?
      “贾阿姨还好吗?”萧晓羽急中生智,突然问道。
      于恒山愣了一下,答道:“你说什么贾阿姨啊?瞧你这记性,我和你说过,我老婆叫苏惠,她早就去世了。”
      萧晓羽眸光一闪,忧伤像阴影一样掠过他的眼睛,他指着于恒山的衣服:“胡说!你怎么会不记得贾阿姨?你衣服里还藏着贾阿姨的照片呢,不信你自己找找!”
      于恒山火了,甩开萧晓羽的手,一面急忙扒开衣服,在口袋里摸索,一面怒斥着萧晓羽:
      “你这小子,干吗胡言乱语,这样说影响不好,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只爱过我老婆一个女人!”
      他翻遍外衣口袋,又在里层T恤衫的口袋里乱摸,忽然,意外地掏出了一个硬硬的纸片。于恒山不假思索地冲上了楼,借着走廊的灯光,一张玲珑剔透惹人怜惜的脸呈现在眼前,他的心没由来地鼓动起来,一种异乎寻常的激动紧紧攥住他的心房,照片上的脸孔既陌生又透着一股亲切,让于恒山的心震动了,拂去了他不知从何而来、总是挂在心中的惆怅与若有所思。
      “好美……”于恒山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面庞,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冲下楼,萧晓羽早就不见了踪影,于恒山焦急的大喊道:
      “喂,你跑到哪里去啊?好歹——再告诉我一遍她的名字吗?!”
      萧晓羽摸出于恒山给他的钥匙,慌忙中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了那道小门,咖啡馆里已经没了客人,员工们也走了,只有甬道上的几盏灯依然亮着,因为知道老板还没有过来,就给他留了灯。

      天色暗淡无光,完全看不见一点星月的身影。
      严晓沁匆匆地走出图书馆,抬头看了看天,,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替女友抱着一大摞书的季玉函赶紧跟上。
      “今儿中秋节,别说是圆月,天上就连颗星星也没有,赏什么月呢?更糟糕的是,明天还要随堂测验。”
      “你可是堂堂学习委员,还为这个犯愁啊?”
      严晓沁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没你厉害,年年全年级第一的季大状元,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拉在林倩倩的后面!否则瞧她那副嘴脸!”
      季玉函语带轻蔑的说道:“那种人,别和她一般见识!”
      “没办法呀,她总是处处和我较劲。”
      “那是她在你面前自惭形秽,嫉妒你罢了!为这种人烦,脸上添几道皱纹,多不划算!”
      “才不会!我哪里有皱纹!我看她还是没忘了萧晓羽,要不为啥到现在还为以前的一点小事耿耿于怀?”
      季玉函猛地顿住脚步,眼里掩不住的惊骇:“萧……晓……羽?”
      严晓沁看着男友一副天打雷劈的样子,奇怪的问道:
      “是啊,你不会忘了他是谁了吧?”
      “没、没有……没有忘记。”
      “哎,这萧晓羽也真是的,连续几天都不见人影,也不来上课,老班不在,班里又没人提起他,我也不好去问林倩倩。你官大,人脉广,替我去打听打听,好吗?”
      季玉函暗暗握紧了拳头,脸上勉强挂出笑容:“行……”
      微笑着亲吻了女友的前额,季玉函转身向回走了几步,立即躲进了女生宿舍前方的树丛里,看到严晓沁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楼厅里,他便重新走进女生宿舍楼的大厅。
      管理员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不是要找林倩倩?这几天她都在校长办公室里。”
      “没想到,你也是她的‘人’。”季玉函冷笑着打量着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妇人。
      “错了。”对方笑得眯起的眼缝里精光乍现,“我是她的母亲——苏近月。”
      “看不出来。”季玉函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要不起你提起,我看你们形同陌路。”
      “看不出来吗?那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她的伤疤,不过她就是丢不掉……”中年妇人就像事不关己似的笑着说道。
      季玉函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中年妇人的话:“你们的故事与我无关,再——见!”
      中年妇人顿时收回了笑容,一种奇特的表情在她脸上闪现:
      “多少年了,戏码还是没变啊?”

      季玉函看了看手表:10:10。他一拳敲在了翡翠屏风背面的按钮上,校长办公室的门立刻开了,一看见季玉函,林倩倩摆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为什么要这样做?”季玉函排褟直入,冷冷地质问道。
      “只有这样,你才愿意来见我。”
      “多少年了,没想到你死缠烂打的功夫简直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和你追严晓沁的功夫相比,差得远了。”
      季玉函讥讽的一笑:“过奖了,你的石榴裙下不乏其人。”
      “你知道我心里真正有的是谁!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林倩倩神情激动起来。
      “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严晓沁,不管你做了什么……永远也休想让我爱上你这种女人!”
      林倩倩腾地从椅子上跳起,乌黑的眼睛咄咄逼人:“你不怕我报复么,别忘了严晓沁属于我的掌控范围!”
      “你也别忘了,如果我告诉管理委员会你因为私情没有处理好萧晓羽,后果如何,你自己最清楚!”
      看着季玉函脸上冷冰冰的,毫无回旋之地的表情,林倩倩眼中的火焰熄灭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缩小了许多,她努力睁大双眼,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用力擦了擦脸,缓缓走向季玉函,颤声说道:“玉函,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没变过,但你始终对我视而不见,置若罔闻,难道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恨我吗?我们又不是仇人,我、我……毕竟曾经是你的——未婚妻啊!人都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在你心中,难道真的从来没有属于我的角落?”
      季玉函淡淡看着她,没有回答。
      “如果、如果我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真的都过去了……”林倩倩用双手从后颈解下一圈红绳,红绳上系着两个晶莹剔透,看起来被主人一直呵护得很好的碧玉戒指,戒指内圈各自刻着几行簪花体的小字,拼起来就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林倩倩将戒指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递给季玉函:
      “请将它们取回。”
      林倩倩感觉到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季玉函,不死心的等待着最后一搏的结果。然而,季玉函既没有伸手拿回那对戒指,也没有丝毫心动的样子,他笔直的迎着林倩倩的目光,幽幽说道:
      “我之所以一直不对你表明态度,不忍心说我不再爱你,就是看在你我年少时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上。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我对严晓沁的心就像对我自己一样,而我对你的感情或许就像你对萧晓羽一样,从一开始,就是逢场作戏,戏演得越长情份就越少,顶多只能让我们对对方产生怜悯……”
      “你这个混蛋!”只一眨眼,红了眼的林倩倩扑向了季玉函,季玉函站着没动,很快就治住了这个像螃蟹一样挥舞手脚的女人,把她甩在一边。
      “是你逼我说出了事实真相。”季玉函平静的说着,“或许,如果我先认识严晓沁再认识你,你我之间就不会有这数十年来的纠葛。你不会对我日久生情,也不会因为嫉妒千方百计迫害严晓沁,我也不必逼迫自己去恨自己的——初恋……”
      话音刚落,季玉函已经走出办公室,自动关上的门无情隔断了林倩倩的视线。
      “初恋。”林倩倩瘫软地坐在身后的圈椅上,眼神黯淡地看着手心里那对泛着温润光泽的戒指,苦涩而自嘲的一笑,“狠心的人,轻描淡写地这么一说,以为我就会罢休吗,我要的可不只是一辈子……”
      往事犹如相册里泛黄的旧照片一般在林倩倩脑中闪现,就算当初的色彩已经模糊不清,那些昔日的情怀却是永远也不能忘却的。为什么、为什么,造化弄人,要安排她和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纠缠一生?她为他而活,他却当她路人不屑一顾!
      “哟,为这个人,一副怨妇的样子,可真不值啊!”“哗啦!”一声,于紫欣拉开了办公室隐蔽的小门走了出来。
      “你爱的人背叛你,没有人比你更感同身受,不是吗?”林倩倩收起手中的戒指,眯起眼看着不速之客。
      被刺痛的感觉从于紫欣的脸上一闪而过,她立刻转移了话题:“我听到一件怪事——严晓沁似乎还对萧晓羽念念不忘嘛?”
      “哦,是吗,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问一问严晓沁不就水落石出了。”
      “放心,就算有这回事,我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倒霉。”
      “呵呵,我也是道听途说,别介意。你一定认识这个人吧。”于紫欣尴尬地笑了笑。
      林倩倩瞥了一眼她扔在桌上的照片,淡淡地问道:“给我看她做什么?照片上的女人又不是你妈。”
      于紫欣知道季玉函的无情对林倩倩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可不想和正在气头上的人抬杆,因而不缓不慢地说道:“你说,我们都这样了,为什么还非要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你说呢?”林倩倩斜了一眼于紫欣,“有些人不懂先来后到,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林倩倩,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早就应该不存在了,乖乖的躺在坟墓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遗忘了,也就没了痛苦和挣扎。”头一次,当着林倩倩的面,于紫欣的脸上露出了痛楚的表情。
      “这可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真的假的?不过,如果这是你的choice,我很乐意帮你写报告上交校长,的确,躺进坟墓里比这样过着可容易多了。”林倩倩讥笑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照片上的女人就是我父亲的情妇……”于紫欣没有理会林倩倩的冷嘲热讽,径直说着,她的眼神就像淹没在夜色中的一个没有灯光没有尽头的走廊,暗得让人失去方向、空荡荡地教人难以琢磨,“直到我发现这张照片之前,我都没想过,抱着我母亲的遗像失声痛哭的父亲,怀里却始终揣着情妇的相片!而且——虽然他现在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看见这张照片,却还是立刻……爱上了她!到底为了什么,他们将自己所爱的人视若至宝,却将与自己同甘共苦了那么多年的人视若弃履?”
      尽管林倩倩依然面无表情,一种由衷而发的怜悯却像侵入心脏的病毒一样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半晌,她开口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林倩倩,你也和我一样,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所爱永远背对自己,喜欢上别人。乞求、埋怨、报复,他们都无动于衷,即使来到这里,即使校长给了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却不肯忘记、放弃那个人,所以——”
      “所以……”林倩倩抬起一双闪着黑烁烁光芒的眼睛看着于紫欣,,只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她的内心是激动还是有更复杂的情绪。
      “所以,我们宁愿选择去恨,选择为权力去争斗,让自己时刻处在充满激烈厮杀、阴谋欺骗的状态,只有这样,只有这样!即使无法得到那个人的爱,至少还能牢牢抓住他们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恨,而除了这个,我们什么也没有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什么时候,林倩倩发现自己的脸早就湿成了一片,她极力抑制住颤动的喉咙,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你的长篇大论真是声情并茂,催人泪下,不过兜了一大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紫欣没有立即回答,她走近林倩倩,披肩的长发滑落在她忽地变得异常平静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靠近林倩倩,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我想说——一切都该结束了,一切让我们痛苦的源头……”
      林倩倩双肩微微抖动,她摇了摇头:“我不能……”
      “不是要忘记,只是让那些罪魁祸首重新属于我们,用掌控他们的快乐来消灭痛苦罢了。”
      林倩倩不可置信的冷冷一笑:“你爸是逃不出你的如来掌,严晓沁可没那么好对付!越纯净的灵魂越难控制。”
      “不用担心,我来帮你。”
      “说吧,你要什么好处?”
      “我只要恢复原有的地位就可以了。”于紫欣微微一笑,“无论怎么挽回过去,一切不可能都复原,但总需要一些补偿,让我觉得有继续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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