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安》乌头月色

5、第 5 章

　　李愿下车的这条路离赵睿家不远，拿着仅剩三个电的手机在路上像行尸走肉一般走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只觉着现在身心疲惫，想好好睡个觉，看着东边初升的太阳，他长叹一口气。
　　路过早餐店的时候，李愿停下脚步望了望，看着里面一个小男孩陷入了沉思，对面坐着一个看上去比他大几岁的少年，应该是哥哥吧。
　　李愿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上一次像这样和贺周坐在一起吃早饭是什么时候？
　　大概......
　　或许......
　　不记得了。
　　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贺周总是说忙，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就这样走，慢慢地走。
　　十分钟的路程，李愿走了三十分钟，站在小区门口掏出手机，拨通了赵睿的电话。
　　这次对面接的很快。
　　“喂？你到了？”赵睿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清醒多了。
　　“嗯，”李愿顿了顿，“......但是我忘了你家是哪栋楼了。”
　　“你怎么啦，”赵睿听着李愿声音不对劲，“你进小区往右拐，上面写着二号楼呢，我住604。”
　　“知道了。”
　　赵睿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他爸给他买的，平时也没人来，就他自己，所以这儿也成了李愿的避风港。
　　没地方去的时候，他就会过来，上这儿的次数比回自己家还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站在小区门口，脑袋里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赵睿到底是哪栋楼，住几层。

　　看着电梯跳动的层数，李愿心里慢慢放松，他只想在这儿睡个好觉。
　　出了电梯门，李愿看着眼前这四道门，不知道往哪儿走，想了想赵睿刚刚说604。
　　他看着门牌号，敲了敲门。
　　“来了！”赵睿在里面应了一声。
　　动作很迅速，前一秒刚听到声音，下一秒门就开了。
　　“我操，”赵睿仅穿着一条短裤站在门里，“你这是？一晚上没睡？从我那儿回去你上哪儿了？”
　　眼前的李愿，眼睛无神，发型凌乱，这一路上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不少。
　　确实一晚上没睡，昨天的烦心事，今天凌晨把陈南揍了那事儿，这些他都能自我消化，就是没转过帮贺周出气，他还不理解自己的这个弯儿。
　　李愿现在头疼的要死，又晕又疼，他看着赵睿。
　　“啊？”赵睿往后挪了挪，让出一条道，“我忘了应该让你先进来。”
　　李愿没理他，看着客厅那张又大又软的沙发，李愿一下子扑了上去。
　　“你喝水吗？吃饭吗？”赵睿问。
　　他能看出来李愿有心事。
　　“你这是喜欢贺哥女人被发现了？”赵睿后面又补了一句，“啊！然后你和贺哥大打出手，他给你赶出来了？”
　　说赵睿聪明吧，他能看出李愿有心事，说他不聪明吧，这心事他又没看对。
　　“你不说话得憋死，是吗？”李愿困得要死，不想和这傻子有过多语言交流，“你没那个身材，就别露着膀子瞎窜。”
　　“？”赵睿被气笑了，“咱这身材还不够好吗？六块腹肌，嘎嘎板正。”
　　李愿翻个身，仰躺在沙发上，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八块腹肌，还有那完美的人鱼线，目光所及之处都在散发着男性的魅力。
　　“......”赵睿无语，“行，我套个衣服。”
　　赵睿转身就往卧室走。
　　一边摸着自己腹肌，一边怀疑，都他妈是人，凭什么李愿比他多两块儿。
　　“甭套了，我不好你这口。”李愿说。
　　他把手枕在头下，想睡，但是赵睿太吵，趁着赵睿去换衣服，还能清净一会儿。
　　刚闭上眼睛，赵睿出来了，他并不想搭话，只想睡觉，又累又困，他想着自己不说话，赵睿总不能自言自语吧。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赵睿真的可以。
　　“哎我说，刚才我想了一下，以后家里停电的时候我想洗衣服就把你叫来，你那八块腹肌我能当搓衣板用。”
　　“你打算和贺哥冷战多久啊，都是兄弟，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犯不上。”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女的得长啥样啊，给你俩迷成这样。”
　　“你睡着了？睡不着吧，咱俩上网吧啊？”
　　“......”
　　“我你妈的！”李愿猛的起来，拿起手边的抱枕就要砸，“你把嘴闭上，我就睡着了！”
　　李愿终于忍不下去了，那怎么就在那么多正常人里挑了个最不正常的当朋友，真他妈晦气。
　　赵睿战术性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怕了。
　　一想起之前刚见到李愿，发生点口角，李愿一个过肩摔，给他摔到现在都服服帖帖的。
　　“行行行，我闭嘴，”赵睿坐到一边玩手机，“你睡吧。”
　　看赵睿真的没动静了，李愿放心躺下。
　　刚闭眼，赵睿手机又响了。
　　李愿皱了皱眉，妈的，睡个觉怎么他妈这么难。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赵睿瞄了一眼李愿，“我接个电话去啊。”
　　赵睿往卧室里面走，刚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说的啥李愿一点没听清。
　　“三秒男？”李愿问。
　　？
　　赵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一边喊一边朝沙发上的李愿扑过去，“老子他妈持久得很！用不用老子掏出来给你看看，我都怕你自卑！”
　　看着像饿犬一样的赵睿扑过来，李愿一个翻身滚到地板上，赵睿铺了个空，一头扎到沙发里。
　　“我其实特别好奇，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给没给你做智商测试。”李愿说。

　　赵睿翻个身坐在沙发上，吹了吹挡在眼前的碎发。
　　“你管呢，”赵睿说，“你手机咋关机了？”
　　关机了？
　　李愿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打不开，还真是，应该是在楼下给赵睿打完电话就没电了吧，三个电能撑多久呢。
　　“谁给你打的？”李愿问。
　　“贺哥，”赵睿说，“他让我转告你两件事。”
　　“一，他在楼下等你，二，他上来接你。”赵睿又补了一句。
　　？这两句有啥区别，妈的。
　　“他怎么有你手机号？”一听见是贺周打来的电话，李愿困意全消。
　　“你不记得了？就上次你过生日，”赵睿顿了顿，“......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正好去厕所了，贺哥喝多了，非要拉着我拜把子，就留了个手机号。”
　　李愿有时候就在怀疑，赵睿和贺周是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妈的，实在不行做个滴血认亲吧，可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认识赵睿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和贺周一合体，得了，李愿在心里又骂了一声操。

　　经过深思熟虑，李愿选择了Plan A，他自己下去找贺周。
　　临走前，赵睿对着马上就要关上的电梯门喊了一句：“别因为一个女人置气啦！贺哥已经先低头了!”
　　等李愿反应过来想打开电梯门暴揍一顿赵睿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处于两层中间打不开了。
　　这人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就知道女人女人的。
　　走到小区门口，李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确实是贺周的车。

　　坐到车里李愿才发现，贺周换了一个非常显年轻的发型，还换上了破洞裤？他平时不爱穿这些的啊，仔细一闻，连香水的味道都变了，闻着倒是有些熟悉，贺周的这些改变，在李愿眼里就是，
　　他又有新欢了。
　　他有新欢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还特意跑过来接一趟。
　　李愿不想说话，系上安全带以后，脑袋就靠在车窗上发呆。
　　贺周也不说话，调了调空调冷气就开着走了。
　　到前面路口的时候，李愿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家的路，要是回家得往右拐，怎么一直走了？
　　“这是去哪儿？”李愿问。
　　“超市。”贺周没有犹豫。
　　“去超市干嘛啊？”李愿把身子坐直，“你今天不上班啊？”
　　“去超市还能干嘛，买菜做饭啊。” 贺周转过头看了一眼李愿，笑了，“老板给自己放一天假不行吗？”
　　李愿没接话，这是又要带着他和新欢吃饭了吗？还会和上次一样不欢而散吗？
　　为了新欢还特意给自己放一天假，还要亲自下厨，呸。
　　无所谓了，李愿不想管太多，毕竟这是贺周的私生活，说多了贺周肯定嫌他事儿多。

　　这俩兄弟坐在一起，总是没有什么话题，谁也不理谁，气压低得很。
　　保持着沉默，开了十分钟到了。
　　“下车吧，”贺周说，“你去推车？算了，我去吧。”
　　李愿也没打算推，又不是请他吃饭，请新欢吃饭，他才不管。
　　今天是周六，超市人不少。
　　贺周一进去就朝着电梯旁边那两列购物车走过去，李愿在后面愣了愣，他......今天好像还挺帅，和平时只穿西装的贺周比起来，今天的这一身很阳光很年轻。
　　他从来没见贺周这样穿过，是真的好看，要不，让贺周把这一身焊身上吧。
　　“干嘛呢？”贺周抬手在李愿眼前晃了晃。
　　“啊，”李愿回过神，差点就陷进去了，“没事儿没事儿。”
　　李愿平时来超市也没怎么仔细逛过，就是去买瓶饮料，买点吃的，除了饮料区和零食区，对于别的他一概不知。
　　相反，贺周熟悉的很多，他总是能准确找到需要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犹豫。
　　李愿开始怀疑，他之前出差是不是经常和他的男朋友一起逛超市，一想到他们依偎在贺周身旁的画面，李愿就开始作呕。

　　贺周走到蔬菜区，犹犹豫豫不知道挑点儿什么，他想挑点儿李愿爱吃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李愿爱吃什么。
　　这几年太忙，对李愿的了解太少了，他错过了很多。
　　回过头想问李愿爱吃什么，他盯了李愿半天也没好意思问，总觉得太没面子了，老男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实在是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小贺总把货架上的每一种菜都要了一点。
　　李愿看蒙了，“哥......你买这么多，吃不完吧......”
　　“没事儿，”贺周说，“一顿吃不完，吃两顿，两顿吃不完吃三顿......”
　　啊，这次新欢胃口不小，还不挑食。
　　走到冷藏区的时候，贺周看着冰柜里的薯条，猛的想起来，李愿小时候可爱吃薯条了，只要带他去吃快餐，他总是要点薯条。
　　想到这儿，小贺总没有半点儿犹豫把冰柜里所有的薯条都放进了购物车里。
　　看着车里已经堆成小山的薯条，贺周还是觉得不够。
　　转头对着旁边的导购员说：“姐，咱们库房还有薯条吗？我想......唔......”
　　李愿一把捂住贺周的嘴，硬生生把他后半句给捂了回去，“没事儿姐，您忙您的......”
　　“你要干嘛啊，买这么多。”李愿往贺周身边蹭了蹭，压着声音说。
　　“你不是爱吃吗？”贺周回。
　　“......”
　　“那是小时候好吧，就算我爱吃，你买这么多也吃不完。”李愿说完就要把薯条往回放。
　　一句“那是小时候好吧”戳中了贺周的痛处，果然......他错过太多了。
　　“不行！”贺周立马拦住李愿伸过来的手，“以后在家你无聊了，可以自己炸着吃。”
　　行，拧不过你。
　　在收银台排队的时候，后边一个大哥对着贺周说：“工作人员也排队吗？能不能走员工通道啊，本来就这么几个口，你还占上一个。”
　　“......”
　　贺周没理，众目睽睽之下，他拎着整整一大袋薯条走出超市。
　　“我不想说他是我哥......”李愿拎着另一袋装着蔬菜的袋子跟在贺周身后，丢人。

　　回去的路上李愿坐在了后面，他不想挨着贺周，副驾驶的位置更适合赵睿，今天要是带着赵睿......
　　两个傻子合体还有社交牛逼症，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倒霉啊。
　　一到家贺周鞋都没来得及换，拎着东西就往厨房走。
　　看着厨房里贺周的背影，他想了想，上一次吃贺周做的饭还是在上次......
　　印象里贺周的厨艺还不错，能吃。

　　“我来帮你吧，”李愿撸起袖子，“我洗菜。”
　　“不用，就这几个菜，对于你哥来说那叫什么......”贺周说。
　　“那叫张飞吃豆腐——小菜一碟。”贺周补充道。
　　“......”李愿问了句，“ 哥，你想没想过，你和赵睿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贺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你这么一说，或许是吧。”
　　什么叫或许，肯定是。
　　即使贺周不需要，李愿还是站在一边打下手，给贺周洗菜，切菜，递调料。
　　“不对，你这么切不对，”贺周一把抢过李愿手里的菜刀，“你看啊，要这样斜着切，看到了吗？”
　　李愿看走了神，有钱，长得好，身材好，还会做饭的男人，要他是女的，他也爱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脑袋不太灵光，总是被骗。
　　“哥......”李愿说。
　　“啊？”
　　“你下载一个反炸app吧，”李愿说，“我看你总是被骗，下一个吧。”
　　“滚蛋。”

　　忙忙碌碌一个小时，一顿简单的午饭做好了。
　　“怎么不坐啊？”贺周看着李愿一直站在桌子旁边。
　　“我可不像你这个新欢这么没礼貌。”李愿说。
　　“什么新欢？”贺周被说蒙了，一点儿都听不懂。
　　“这一桌子饭，不是给你新欢做的吗？”李愿在后面又补了一句，“都到饭点儿了还不来，怎么，还要你去接他啊？八抬大轿迎过来啊？”
　　听到这儿贺周笑了。
　　“你笑什么啊？”李愿不好意思的问。
　　“快坐吧，”贺周说，“今天没有别人，只有咱俩。”
　　这下轮到李愿懵了，贺周说今天只有他俩，这是二人世界？好久都没这样一起吃饭了，突然的小惊喜，弄得李愿挺不好意思。
　　“那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儿？”李愿问，“香水怎么也换了？”
　　贺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闻了闻身上的香水味。
　　“你不是喜欢这种style吗？我想融入你，”贺周后面又补了一句，“TF绝慕盛华你之前不是喷过吗？我以为你喜欢。”
　　TF绝慕盛华？之前喷过？李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上次他去找赵睿上网吧的时候，赵睿喷他就蹭了一下，怪不得刚开始在车上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见李愿不说话，贺周继续说： “早上你在车上说的话，我想了一下，确实陪你的时间太少太少了，我错过了你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时刻，以至于今天在超市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以后我会腾出时间多陪陪你，对不起小愿。”
　　听到贺周这一串感人肺腑的发言，李愿心里猛的一颤，李愿早就把早上说过的话忘了，没想到贺周还记得，原来他也会认真的考虑自己的感受，晚上的那些事，突然就释怀了。
　　又想起贺周在小区门口等他的样子，在超市看着眼前一堆蔬菜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冷藏区承包所有薯条的样子，回到家在厨房教自己切菜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是贺周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李愿，他真的有在改变。
　　李愿觉着浑身燥热，好像坐在一个巨大的火炉旁边，脸也被烤的炙热。
　　“你没事儿整什么煽情，”李愿说，“我原谅你了。”
　　“脸红什么？”贺周笑了，“看来我家小愿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