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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药水挂到空瓶。

      祁炩摁床头铃,护士进来,从治疗盘取出一小管药水,利落地拆掉塑料包装,推了五毫升的生理盐水冲管,随后卡上扣子准备离开。

      祁炩呆呆的,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手:“这个……不去掉吗?”

      护士停步,语速很快地向祁炩解释:“留置针,用两三天的。”

      说完,马不停蹄地往外走。

      祁炩打完针,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觉得无聊,因为没有打发时间的东西。

      而人一旦无聊起来,大脑就容易多想。

      祁炩想起韩臣那个被他摁了拒绝接听的电话,被关于韩臣的回忆折磨。

      但是没有解决办法,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望着窗外,试图寄风景忘掉不好的回忆。

      虽然效果不大好,但是困意逐渐涌上,祁炩闭眼,最后睡着了。

      这顿觉祁炩睡得不太安慰,而且很短,大概只有半小时。

      可祁炩却感觉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醒来之后头有些晕,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才逐渐清醒过来。

      随后发现自己掐着手机,露在棉被表面的手背冰凉,手也是僵的,食指和拇指间有凹下去的痕迹。

      祁炩无言地盯着手机,看了两三秒钟。

      可能是长时间发热的原因,祁炩的嘴唇很干,唇面有一层薄薄的皮,虽然脸色比昨天要好一些,但依旧是不太正常的苍白。

      祁炩端坐在床上,看起来有一种无言的期待。

      只不过人是无法不通过镜子达到自视目的的,所以祁炩不知道。

      打开手机,屏幕光亮起来,通知栏空白一片。

      什么消息也没有。

      祁炩曾经问过韩臣,如果有一天,他们分手了,韩臣会不会挽留自己。

      那是一个□□刚刚结束的夜晚,卧室窗帘尽职地为主人遮挡欢愉,但是月光从缝隙之间透了进来,在木质地面上隐隐发亮,像影片里导演精心构造的画面。

      韩臣脸上有细微的汗液,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让祁炩听得心动,发丝凌乱地搭在前额,被韩臣随意地向后梳拢。

      听见祁炩温软的问句,韩臣虽然表情不变,但是肉眼看起来立马变不高兴,似乎对祁炩的假设十分不满意。

      祁炩看起来毫不在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目光却紧紧粘在韩臣脸上。

      祁炩这么问,是想听韩臣的甜言蜜语。

      毕竟他们刚做完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只要韩臣懂一些情侣间的话术,就也会讲一些甜言蜜语,哄祁炩开心。

      但是韩臣不懂,韩臣超高的智商仿佛是用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情商换来的,所以说出来的话,把祁炩气得半死。

      韩臣说:“不会。”

      所以祁炩不会自作多情地想韩臣打电话来是要挽留祁炩。

      但是不管韩臣想说什么,目前祁炩都不想听见韩臣的声音了。

      祁炩抿唇,将冰凉的手,连同手机,一同塞进被子里。

      住院总共三天,上司听说祁炩得了重感冒,特地看望祁炩,并且慷慨给予祁炩一礼拜的带薪休假。

      在此期间,祁炩没再接到谁的电话。

      出院那天,齐白来接祁炩。

      齐白本意想让祁炩去齐白家住几天。

      但是祁炩拒绝了,推拒说自己病情大好,想起什么,居然有心情调侃,道,倘若齐白男友知道一名成年男子住在齐白家,要吃醋,不合适。

      齐白想反驳,但是前不久接到男友电话,他明天结束出差,问齐白是否想念。

      齐白一朝变弯,跟男友交往一年,聚少离多,十分蜜里调油。

      祁炩留宿,确实不合适。

      齐白愧疚地看祁炩。

      祁炩的脸很小,黑色的头发没有经历过糟糕的烫染,看起来健康又具有光泽,祁炩的感冒并不像他所说的完全好了,说话带了一些鼻音:“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齐白听见更愧疚,但是祁炩很坚持,齐白只好答应。

      祁炩到家已经晚上,他洗过澡了,一件睡衣穿在身上,领口很宽,露出精致的锁骨,湿发往下滴水,他用毛巾擦到半干,随后打开吹风机。

      巨大的风噪音让他想起一年半以前,他跟韩臣刚在一起不久的时候。

      他站在偌大的浴室里,身后是同样沐浴完成,正在替他吹头发的韩臣。

      这种暧昧又缱绻的氛围实在诱人心魄。

      现在回想,祁炩仿佛身临其境,能够闻见韩臣惯用沐浴乳的味道。

      沐浴后超过基础的体温,让祁炩感到一种头晕目眩的幸福。

      指尖穿过发丝,随意拨弄,韩臣低眸的样子,好像在说,韩臣他自己都不愿意花费十分钟时间在无意义且枯燥的吹头发上,却十分乐意为祁炩服务

      韩臣信用高效率的工作准则,短短十分钟,足够韩臣审批一份重要文件,或者开一场简短的视频会议。

      韩臣将时间看得重要至极,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迫使韩臣花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

      但是祁炩并不能划分在不重要的范畴之中。

      祁炩曾经一度认为,自己不一样,但是后来韩臣的所作所为,又让祁炩产生了自我怀疑,他的“认为”,很可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并不代表韩臣。

      一段手机铃声打断了祁炩的不算高兴的回忆。

      祁母的电话。

      祁炩正好吹完头发,拔掉插头,卷起黑长的电线。

      他坐到床上,铃声不断响着,大有祁炩不接便要一直响下去的,一种令人讨厌的执着。

      祁炩面无表情地按下接听。

      “小炩?”祁母的声音传出来,声音很温柔,如果只听声音,不难想象电话对面,是一位端庄的妇人,祁母问:“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祁炩安静了一秒钟,随后低声说:“在吹头,没听见。”

      祁母反问了一句:“是吗?”

      她听出祁炩的声音不对劲,不过并没有在意,很快又步入正题:“爸爸生日礼物准备好没有?”

      明晚祁炩继父生日,在名盛酒店举行宴会,祁炩身为纪东晓名义上的继子,倘若无法到场,多少闲言碎语可想而知。

      纪东晓注重脸面,祁母也不例外。

      问祁炩是否准备礼物,实则在探查祁炩是否会出席。

      祁炩心知肚明,不想祁母难做,礼物已经置购好,价格适中的某品牌手表,既不廉价,又拿得出手,很适合作礼物。

      祁炩积蓄不多,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负担价格昂贵的礼物。

      他在医院里发了霉,正好有地方消遣,而且人多一点,祁炩不容易胡思乱想。

      次日很快到来。

      祁炩将礼物送出去,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站着。

      长形桌上摆满了小巧精致的糕点。

      祁炩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觉得太甜。

      那种味道就像一份糕点加了超出剂量的十份糖,过于甜腻的口感让祁炩不舒服,便没再咬第二口,随手取了一杯红酒缀饮。

      宴会半分钟前开始。

      纪东晓上台讲话。

      祁炩左耳进右耳出,看着别人觥筹交错,漫无边际地想,幸好当初纪东晓志愿填报没有选择教书育人,否则祖国未来堪忧。

      纪东晓那些听了就要犯困的场面话,祁炩实在没有办法听下去,决心回家。

      祁炩将红酒喝掉,站起来,准备偷偷溜走,反正他已经露过面了,不会有人在意祁炩在场多久。

      祁炩来得晚,走得早,所以没有遇上会议结束,匆匆赶来的韩臣。

      韩臣环视一周,没有找到想见的人,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阴沉地站在宴会中间的位子,听纪东晓将话题转移到合作上。

      一年前纪东晓跟韩臣开始商业合作,不过不关祁炩什么事,韩臣有一套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某种亲密关系,而提供便利。

      韩臣甚至不知道祁炩跟纪东晓有一层继父与继子的关系。

      这次前来赴宴,完全是因为看见助理递上的宴会名单上有祁炩的名字。

      只不过来晚了。

      回到家,祁炩忽然接到上司电话。

      上司先是问祁炩的重感冒是否痊愈,祁炩讲好了之后,上司又含蓄表达假期可能需要取消的意思,让祁炩收拾行李,搭乘最早的飞机前往西藏,谈最新的合作。

      祁炩没有犹豫,只是听见上司口中的地名后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将异样情绪丢到脑后。

      祁炩体内像有一台自我运作的机器,好似将与韩臣有关的东西都隔绝在外,偶尔恍惚一下,很快又了无踪迹。

      祁炩收拾好全部行李,他东西不多,从韩臣家搬出来不过几天,医院住了那么久,现在回家,东西几乎都原搬不动地待在行李箱内,他没什么好收拾的。

      祁炩前往机场,跟上司会和。

      祁炩上司是一位谦和有礼的男人,三十几岁,姓陆,叫陆川,目前有一位正在交往的女友,不过祁炩并不知道就是了。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巨大的海拔差并没有给感冒初愈的祁炩带来什么生理不适,倒是陆川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

      机场医生建议陆川先自行适应,如果实在无法适应,再加装氧气装置。

      祁炩和陆川到达酒店,两个不同的房间,一左一右,正好面对面。

      走到房门金色的铭牌下,陆川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诉祁炩自己想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陆川休息好,便敲响了祁炩的房门,两人一同前往一楼餐厅纳食。

      与此同时,一名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正在前台办理入住,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鼻梁很高,微抿的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颜色,让服务小姐感到担心,不得不停下点击鼠标的动作,抬头问:“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韩臣觉得不舒服,但是认为这种程度的缺氧可以忍受。

      他来之前做好了一切意外发生的应对措施,他包里有简易的吸氧装置以及有效药物。

      韩臣低声道:“没事。”

      他的声音有一种金属的冷调感,让前台不自觉多看几眼眼前英俊的男人,声音好听,气质上佳,容貌也比别人高一等。

      电梯“叮”的响了一声,韩臣分心地看了一眼,原本不稳定的呼吸忽然暂停,他不自觉屏息,注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祁炩。

      大概是酒店暖气充足,祁炩单穿了一件白色卫衣,背后的帽子很大。

      他看起来和分手前没有什么变化。

      韩臣想,在祁炩心里,好像和韩臣分手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所以祁炩不会伤心,甚至可以和除了韩臣以外的人,一起实现旅游西藏的想法。

      韩臣说他不想来西藏,但最后还是独自去了,计划是他亲手做的,他不喜欢半途而废,也不喜欢随意地改变计划。

      那样会显得韩臣的期待和认真没有必要,为此花费的时间也付诸东流。

      韩臣从来不是一个肯浪费时间的人。

      所以他还是来了。

      但是目睹祁炩同一个韩臣以前从未见过的男人,有说有笑从电梯出来的时候。

      韩臣开始后悔。

      祁炩说要来西藏,其实是和谁来都行的意思,韩臣可以,那个陌生男人也可以。

      韩臣并不是唯一选项。

      韩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前台小姐更加担心面前这位英俊男人的身体,但是韩臣打断她:“不住了。”

      前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韩臣拿回瓷砖台面上的身份证卡片,指骨用力捏着卡片锋利的边缘,连皮肉泛了白也不知情。

      韩臣的语气夹杂着从未出现的任性:“我说,不住了!”

      韩臣头也不回地往大厅外走,风雨混杂的街道,忽然雷霆大作,一道惊雷劈下,电梯口的祁炩不自觉缩瑟一下身体,似乎被吓到了。

      祁炩扭头查看门口天气,结果看见韩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即使是背影,也不难察觉韩臣身上难以自控的戾气,以及极度的不高兴。

      下雨天。

      韩臣最讨厌的天气。

      因为下雨会导致飞机停飞,街道堵塞。

      还有潮湿的空气,鞋面上脏污的泥垢。

      似乎一切都霾上一层灰色的透明阴影,什么事都办不了,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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