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帕罗西77

1、1

　　“我们分手吧。”祁炩说，屋子里有着供暖的暖气，他穿着韩臣给他准备的家居服，感觉不到冷，但是说完这句话，他又在想，是不是应该加一件外套。

　　韩臣像是没有听见祁炩的话，他还在接着讲，讲他为此次春节假期准备的旅行计划。

　　先搭乘最早的航班，去西藏参观布达拉宫，在这里，他们有两天时间，欣赏壮阔的美景，再搭车去纳木错……

　　韩臣计划了很久，有很多想去的地方，而且每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有一个祁炩在身边。

　　但是祁炩在旅游前夕告诉韩臣，他要跟韩臣分手。

　　韩臣觉得自己听错了，但是没有说出来，他还是那副表情，他跟祁炩说：“或者先去茶卡盐湖，那里也不错……”

　　“韩臣。”

　　祁炩叫了一声韩臣的名字，近乎狠心地打断了韩臣的滔滔不绝。

　　韩臣停了下来，他这次表情终于变了，他像是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祁炩冷淡的面容。

　　祁炩像是没有力气的样子，或者吹太久暖气，有点头晕脑胀，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再小声一点，或者韩臣捂住耳朵，就能听不见。

　　但是韩臣听见了，一清二楚，祁炩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第一次韩臣没有听错，第二次的时候韩臣也没漏听。

　　韩臣道：“祁炩，只要你说，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祁炩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长时间久坐大脑血运不足，祁炩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看不清东西，只有韩臣模糊的身形。

　　韩臣坐得很直，身线很漂亮，身上跟祁炩同色系的家居服让祁炩有一瞬间的迟疑和心软，他想自己的决定会不会有错。

　　但是很快又将那不合时宜的心软丢到一边，他已经不晕了，没有再看韩臣，走到两人共同居住的卧室，拉开衣柜门。

　　韩臣没有跟进来，但是过了几分钟，韩臣听见卧室衣物收拾的声音，他又坐不住了。

　　沉默地走到门边，往后的十分钟，卧室一片沉默，没有人肯开口。

　　祁炩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祁炩怕冷，一到冬天便手脚发凉，要韩臣放进怀里捂着，才好过一些。

　　祁炩拉着行李箱出来，韩臣没有让开，他看起来很不想让祁炩走，硬邦邦地站在门边，像铁面无私的门神。

　　祁炩只好说：“让我出去。”

　　韩臣没有动，看了祁炩几秒钟，也可能更久，但是祁炩不看韩臣，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了木地板上，低声又说了一遍：“让我出去。”

　　韩臣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祁炩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让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祁炩说要分手。

　　祁炩还有没有说出来的东西，韩臣的计划很好，西藏也很美。

　　西藏计划是祁炩提出来的，祁炩说有生之年要去一趟西藏，现在韩臣做了最周全的计划，但是祁炩不要韩臣了，也不要韩臣写的计划。

　　韩臣不想去西藏了。

　　祁炩拉着行李箱，越过韩臣，一路走过客厅，自此没有回头。

　　///

　　祁炩叫了一辆车，寒冬夜里车子很难等，路况似乎也比平时要艰难许多，祁炩等了几分钟，才有人愿意接单。

　　南方的冷是一种浸润骨髓的冷，有着魔法攻击的盛名，祁炩缩了缩脖子，开始后悔没有将沙发上的围巾带在身上。

　　祁炩在冷风中又等了五分钟，接到司机的电话，司机跟祁炩道歉，说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交警正在做疏散准备，他可能没有办法赶到，让祁炩取消订单。

　　祁炩运气一向不好，这时候又有了新的体会，他别无选择，刚好一辆计程车停在他面前，祁炩伸手拦下，示意司机打开后车厢，将行李箱塞进去，随后裹着一身冷气，坐到后车座。

　　他望着车窗，窗户雾蒙蒙的，像毛玻璃，但是伸手一擦，便明亮起来。

　　窗玻璃有种沁骨的冷，不过对于祁炩来说没什么影响，他的手指在刚刚的寒风中，已经冻僵了，没什么知觉。

　　祁炩想起来跟韩臣的第一面，也是在冬天，寒风彻骨的户外，韩臣裹着一件黑色的厚呢子，在一片暗色调的黑白里，有种亮眼的醒目，不是指韩臣的衣服，而是指韩臣这个人。

　　祁炩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韩臣。

　　韩臣有着出众的面容，即使不说话，或者站在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也能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瞩目。

　　祁炩也不例外，他对韩臣一见钟情，且没有理由。

　　那天祁炩跟在韩臣身后走了很久，走了有几条街。

　　祁炩被冻得有些难受，但是不肯轻易离开，直到韩臣走进一家开了暖气的便利店，祁炩紧随其后，才觉得好受一些。

　　韩臣随手拿了几样东西，祁炩别的没注意，连韩臣拿了什么也不知道，只看见韩臣的手，接过收银员扫完码的商品，一样一样放进塑料袋。

　　韩臣的手好看极了，修长又细白，骨感很强，在祁炩看来，韩臣的手比专业的手模还要漂亮几分。

　　祁炩跟了韩臣一路，韩臣没有转身看过一眼，祁炩认为韩臣没有发现自己，但是没过几分钟，他就发现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韩臣走出便利店，走了几步路，忽然停下脚步，转身。

　　祁炩想停下来，但是因为惯性又走了几步，最后有些踉跄地刹住脚步，抬头，随后看见韩臣正在看他。

　　韩臣的表情有种被冒犯的不高兴，问祁炩为什么跟着他。

　　祁炩不知道为什么，否认道：“我没有。”

　　韩臣一副不信服的表情，头昂着，有些不近人情的高傲，但是祁炩没有觉得什么不对，韩臣有那个资本。

　　韩臣又找出了祁炩跟踪的证据：“从前面两条街，你在一直在我身后，后来进了便利店，你什么也没有买，在我结帐之后，不到半分钟，又跟着我出来。”

　　祁炩噎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现在站直了，身体有些不明原因的发热，可能是跟韩臣有了语言接触，这点让祁炩很高兴。

　　祁炩一高兴就容易头脑发热，他胆怯了一路，在韩臣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现在勇气来了，他便问韩臣：“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祁炩已经做好被韩臣拒绝的准备，但是韩臣并没有果断地开口，他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祁炩，几秒钟之后，就将联系方式随意地交给了祁炩。

　　在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祁炩都以为自己是韩臣的例外，因为他无数次站在韩臣身边，见过韩臣怎么面无表情地拒绝所有向韩臣靠近的人，并为之高兴。

　　但事实证明，祁炩只是比较幸运，他并不能做谁的例外，祁炩亲眼看见韩臣加了某一位对韩臣有好感的女士的联系方式，并且百年难得地向对方笑了一下。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祁炩知道，但却是压死祁炩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段感情中，祁炩是先行者，是祁炩先死皮赖脸向韩臣要联系方式，是祁炩想方设法地约韩臣出来，祁炩先告白，也是祁炩先提出分手。

　　韩臣像一个会自主呼吸的机器人，除了在空闲时间配合祁炩之外，其他的，只能祁炩自己解决，最近稍微有些开窍，但是祁炩心灰意冷，已经没办法接下去了。

　　祁炩打断了回忆，因为车子突发故障停下来，司机下车检查，车子抛锚了，正在打电话叫拖车。

　　挂断电话，祁炩得到需要等待半小时的消息，老天爷似乎还觉得祁炩不够可怜，天空飘下几滴小雨，紧接着，雨又变大了，冷风紧随其后，好似要将路边的大树拦腰斩断。

　　祁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心酸，刚经历分手，又遭遇大雨天的车子抛锚，是个人心情都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