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向日倾》不碌11

8、第8章

　　颜兮君开锁进屋，瞥见玄关鞋架上放置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半新旧款女士运动鞋，他心中猜透八九分。
　　换好鞋后，他走到厨房门口，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
　　“阿姨好！”
　　保姆姜阿姨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她立马热情地回应:“哎呦，妈呀，吓我一跳，你好你好。”
　　“阿姨，我先去洗个澡，等会你做好饭后回家吧，我自己收拾碗筷。”
　　颜兮君不太喜欢在这狭小的屋檐下和一位陌生人长时间共处。经验而得，和超过三十岁以上的成年人单独相处五分钟左右，对方就会各种旁敲侧击打探着你的私生活。
　　“不用不用，等你吃完我收拾好再走。”
　　“阿姨，我自己收拾吧，以后你做好饭后就可以走了，工资不会扣的。”
　　阿姨一听这话，喜上眉梢，高兴得又客气地推脱一次，见这孩子也是真情实意，便不再拒绝了。
　　颜兮君把书包甩进沙发，径直走进卫生间。
　　一刻钟后，颜兮君顶着半干凌乱的湿发，身着宽松睡衣走到客厅。
　　身处十月中下旬的人们依旧薄衣加身，但终归比不得上月头的燥热，当下早晚凉的界限愈发明显了。此时十五六度左右的清冷空气紧紧包裹着颜兮君，贪嗜着从他身上弥散开来的热气。
　　颜兮君打喷嚏时看到餐桌上放置着扣上了保温盖的碗盘。
　　阿姨做了红豆饭，配套的菜是醋溜土豆丝，干锅肥牛，鸡蛋番茄汤。
　　颜兮君坐定，刚吃了没几口，突然想起今天的一件大事。
　　他立即放下碗筷，抓起书包，打开，翻出信，阅读着。
　　颜兮君:
　　你好，见字如见面！
　　虽然坐在你的后桌，你离我很近，可有些悄悄话只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和你说。
　　9月13号那一天，你刚转学到我们学校，我相信是我们之间的缘分让你到了高二（8）班，又是缘分让你成为我的前桌。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把你默默地放在我的心底。
　　可是，我每天看着其他班，其他年级的女生关注着你的目光，就觉得分外难受。每天晚上做完作业的时候我都会想着，你是否也做完了呢？每次上课犯困的时候，只要看着你认真听课的背影，我就瞬间清醒了！
　　相信我说到这儿你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你能给我一个相同的回应吗？
　　喜欢你的曹惠雯
　　10月21日
　　颜兮君读完，胡乱把信揉成一团，隔空精准投进垃圾桶，继续埋头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我问你还要不要吃了？”楼下传来吼叫声。
　　正在深思数学解题方法的颜兮君被熟悉的微弱声音嚷得笔从手中滑落。
　　他捡起笔，走到窗台边，把头依靠在墙壁上，像是看电影一样静静看着女同窗对着一位坐在门边台阶上，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筷不停抖动的老人喊道：“要不要吃？”
　　老人光笑着，也不回答。
　　女同窗甩着膀子，拖着女流氓的身姿，回店内拿着一个卤鸡腿出来放在老人碗里。
　　老人急忙摆着手。
　　女同窗放慢语调吼叫道着，手指向店内：“进去坐在桌子上吃吧？”
　　老人急忙抬起布满褶子，松垮着皮肉的胳膊，摆摆手，又指了一下坐着的地方。

　　兰欣见老人劝不动，也不再厮磨，便起身回店。
　　刚刚大声的嘶吼让她脑袋缺氧疼得很，嗓子也干得想发呕。

　　少间，颜兮君又见她站在门口双手托着杯子，昂头大口喝着水，水喝得太急了，她又弯着腰不停地咳嗽。几秒钟后，从屋内出来一位披散着黄色齐肩头发，着长裤衬衫，身材微胖的妇女。妇女拍了拍兰欣的后背，微笑着和她讲话。
　　颜兮君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你慢点喝，不要呛到了”兰欣妈妈朱琳提醒着鲁莽的女儿。
　　“妈，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唱歌时高音能轻松飙上去了。”
　　朱琳疑惑看着女儿。
　　“每天不是大声背书，就是大声和客人讲话，偶尔还碰上耳背的老人，得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讲话，我这肺活量就是这么上来的。”
　　“哪有那么多耳聋的老人让你碰上！”
　　“妈，你说这老人有家人吗？”
　　“怎么没有，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不养他。”
　　“那为什么不赡养他啊？”
　　“一老能养十儿女，十儿女养不起一老。”
　　兰欣听到妈妈说这话，嘟囔着：“一老能养十儿女，也不一定对的。”

　　颜兮君目送母女俩进屋后，一直看着老人吃饭。他很是好奇，这老人是兰欣的家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不进去吃饭？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回家吃饭？期间，女同窗又跑出来好几趟，一会送水，一会儿送纸。吃毕，老人把碗筷塞进身旁破落的白布袋，兰欣提了一大袋空塑料瓶出来，放在老人身旁的白色蛇皮口袋内。
　　老爷爷弓着背笑眯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流浪老人？应该是的。
　　老人身材瘦小，背着蛇皮口袋悠悠踟蹰。蛇皮口袋底部在地面上不停地摩擦着，兰欣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呆，直到他走远了，兰欣才进了屋，颜兮君便也转身继续写作业。
　　晚上十点半左右，颜兮君拉窗帘正准备睡觉，他瞥见兰欣家的店内还亮着灯。
　　他心里想着：回到家不抓紧写作业，深更半夜慢慢赶，白天上课继续犯困。
　　有那么一瞬间，颜兮君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偷窥狂。
　　可是日子这么平淡，不看看别人生活得有多辛苦，有多匆忙，得有多无聊！

　　曹惠雯在路上磨蹭许久，故意第一节课卡点到教室，经过颜兮君身边时候，她注意到他正在认真地看英语课文。
　　她把书包放在桌下的时候，把头压得很低。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映入眼帘。曹惠雯开心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偷偷把打开的白纸夹在书本内，佯装认真看书，眼睛扫描着纸上隽秀的字体。

　　“他回你什么了？”中午去食堂路上，兰欣贸贸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回我了？”
　　“我眼睛又不瞎，我看到他跟做贼一样偷偷放进去的。”
　　“你这个形容词，真有画面感！”
　　“回你什么了？”
　　“他说我的文笔写作文得不到高分，建议我多看看高考优秀作文。对于我的心意，他不接受，劝我好好学习。”曹惠雯无力地说着。
　　兰欣觉得颜兮君的回复既不绅士又很好笑，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好朋友，便问道：“被别人这么说，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
　　“还好吧，他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了。对女孩子这么粗鲁，这种男生值得我伤心吗？我想了两节课，我觉得我前一阶段真的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他？亏我国庆节给咱俩挂平安符的时候还顺道给他挂了一个，真是浪费！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冲动了。”曹惠雯气嘟嘟地抱怨。
　　“卧槽，你有病吧？”兰欣惊愕地说，“你连自己喜不喜欢他都不确定就让我帮你送情书？”
　　“送之前肯定是喜欢的，他回我以后就不喜欢了。实践才能出真知，知道吗？”
　　这是兰欣第一次觉得曹惠雯对待感情的态度有些不严谨，不，是浪荡。
　　看着兰欣朝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曹惠雯一把抓起她的右臂塞进自己的左胳膊肘内，这个动作差点打翻了兰欣带的午餐。
　　“要是我昨天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你不是要实践出真知的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呢？”
　　“不是这事儿，我上午课间操结束后在厕所听到的，颜兮君在前塘高中是为了一个叫严啥的女孩子打架然后被开除来我们学校的。”
　　“猜到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怎么不和我分享，我们之间可是没有秘密的啊！”曹惠雯斤斤计较道。
　　“我不肯定嘛，只是猜测。他成绩那么好，肯定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才被开除，要不谈恋爱，要不打架。你坐他后边这么长时间，看他像是会主动挑事的人吗？只有谈恋爱。不过为了女孩打架我倒是没想到。”兰欣感慨着，“这样的男生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这种长得帅，品学兼优的男孩子只要有喜欢的人，稍微表露一下心意，就会成双入对的，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是吗？”
　　“不是吗？”
　　“对啊，听说好像为了这个女生打了好几次架，学校才把他开除的。”
　　“真够疯狂的。”
　　“要是有人为了我打架，多浪漫啊！”
　　“你去年不是说，你爸爸妈妈因为你打了一架嘛。”
　　“这算什么为我打架，这是他们在教育我方面出现矛盾，语言暴力发展成行为暴力的，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内部矛盾，再说了，我指的是两个男生。”
　　“那让你爸爸和你爷爷或者你姥爷打一架。”兰欣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曹惠雯在她身后追逐着要打她。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兰欣和曹惠雯继续说着无聊的话题。
　　远远地，兰欣就瞧见穿着白色纯棉衬衫，韩版青色运动束腿裤，黑色板鞋的颜兮君手插兜朝着自己走来。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刘海。两人之间距离慢慢靠近，她渐渐听不到曹惠雯在耳边说着什么，心跳的“砰砰”声越来越大。
　　“哎，颜兮君来了。”曹惠雯抵了兰欣一下。没了暗恋的情愫，她反而可以身心轻松，落落大方地正视颜兮君，只不过上午刚被他拒绝，难免心底还是存在些小尴尬。
　　“嗯。”
　　“你说我要不要打招呼？”
　　“随便你，打了也没关系，反正是同学。”
　　“那他会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他？”
　　“会的。”
　　三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十来米了。
　　突然间，兰欣和颜兮君对视了一眼，她迅速把放大瞳孔的目光移向别处。
　　“吃过了吗？”颜兮君打破沉默。
　　“嗯，吃过了，你呢？”曹惠雯无所谓得没心没肺。
　　“我现在去吃饭。”
　　没有因为交谈停下前进的脚步，简单的十六个字寒暄后，便是双方各走各路。
　　兰欣略微紧张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回想着颜兮君额头前湿漉漉的头发。
　　“大概是一下课就又跑去打篮球了吧。”
　　这种猜想，她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想着。
　　颜兮君对河津高中的同学之间相处的感情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他和篮球队的伙伴们相处得更为融洽，这是他在钱塘高中没有感受过的真诚与热忱。就是有一点，他很不解，兰欣是否对自己有意见？看着她在自己家，和曹惠雯相处情况来看，她也挺活泼的啊？为什么不太爱和自己讲话，有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上周体育课，两个人原本挨着的，突然兰欣跑得离自己远远的。
　　“我得罪她了？”颜兮君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想不通便也不再想了，反正自己也不会一直待在这儿，这种半路的友情有没有维持的必要也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