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毕业礼上唱首歌》文筱馨

78、第 78 章

　　因着滕霓旎决意要在毕业礼上一展歌喉，林畅和尹虑只好陪着她练习，可是滕霓旎没练几句就说这样不行，非得两个宿舍来个男女二重唱，照她的话来说，“这才是有意义的”。尹虑放下手中的空灵鼓，伸了右手食指晃了晃：“NONONO，我们学院的毕业礼有自己的节目，不接受其它学院的协办。”
　　“那你们宿舍可以来我们学院啊，我们学院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比你们有气量多了，对吧，林畅？”
　　林畅离开眼前的古琴，来到滕霓旎和尹虑的身边，笑道：“咱们学院人才济济，不需要他们的捧场。人家不想接受我们的邀请，何必还要费口舌呢？自讨没趣的事，不是咱们有大格局的人该做的。”
　　滕霓旎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话，现时冲尹虑一扬脖：“听着没？我们学院也不差你们的破锣嗓子。”
　　林畅问她：“如果我们不能在毕业礼上唱歌的话……”
　　滕霓旎不容林畅说下去：“一定能唱的！我们学院的毕业礼不可以，不是还有大院的毕业仪式吗？学生生涯即将落下帷幕，谢幕仪式一定要隆重，机会是流水，我们不能让它白白流走。”
　　我再一次见到林畅的时候，不只她一个人，乍眼一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冲了过来，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有心要躲开，但他们的叽叽喳喳，又不得不引起了我的注意。
　　“满架蔷薇一院香”，他们的活力使我不禁想起我的青春，那些和友人欢笑与争吵的日子，还有那些获奖的喜悦，失败的愧怍。
　　两个宿舍的人选择了自拍馆，他们说在毕业之前光顾一下顾特和朱刻的“小公司”。
　　毕业班的聚会是自发的，大多选择吃自助餐，一屋子人边吃边聊，就把那过去的时光和现在的时间重叠在一起。林畅和尹虑两个班也不能免俗，确定将各班的毕业会定在毕业礼的前一晚。
　　滕霓旎总是嫌热闹不够多，拉着林畅的胳膊不停地追问我们两个宿舍呢？虽然我们不同院不同专业，但是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呀，我们还得聚一聚呢。
　　丛子逸算是头一次主动提建议：“吃就算了，白天吃晚上吃，又不是待宰的猪仔，吃那么多干嘛！想点别的好吗？”
　　尹虑宿舍的男生们也丝毫不落后，陈龑提议去自拍馆：“就当是我们支持顾特他们的生意了，万一有我们这一单，他们的营业额说不定能暴增呢！”
　　由林畅和尹虑将双方的意见一交换，大家一齐笑起来，约了校门口见。
　　林畅将宿舍门落锁的时候，见到了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水萍儿：“萍儿，和我们一起去玩儿吧？”
　　温良善奔过去，将她半拉半拽的带到大家的面前：“去吧，萍儿。”
　　水萍儿摆摆手：“你们宿舍有活动啊？我就不去了。”
　　滕霓旎将头凑到林畅的肩膀：“我们是同学嘛，你好歹也在我们宿舍住过的嘛。”
　　水萍儿看了一眼悄然闪到人后的苑醇，笑了起来：“好啊。”
　　选择是一件讨人厌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既满意自己的选择，又对旁人的选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原本拜访整齐的剧本被这几个人的左右手给弄了一团乱。
　　滕霓旎自然是不甘落后的，拿起这本又拿起那本，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他们不停地在讨论，始终没有结果。
　　实话实说，我对他们一直没有定论的商讨，既沮丧又焦急。但同时，又多了让我间接接触他们的机会。
　　明天，他们将依次上台，从校长的手中接过毕业证书，再由校长为他们拨穗，收获这许多年的学业成果。
　　学士帽将被倾力的抛撒出去，端正的向上，完美的弧线。
　　他们将开怀大笑，那是告别校园走向社会的祈望，没有想象中的惧怕，也没有无来由的自负。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已经不是学生了。身份的转变是一刹那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时间表面笑嘻嘻，其实手里挥着一条看不见的藤条，我们被催促着长大与分离。有些事，再想起来已经辨不清当初的心境；有些人，再想起来却已经再也等不到了；有些味道，只能在梦里逡巡。
　　就像那条旧巷子，伫立的老房子，日升日暮，莫名增添了一份让人心寒的陌生感。
　　好像是熟悉的，其实毫不相干。别人的热闹，其实与我无关。
　　我将离开的时候，又被滕霓旎的叫声给扯住了：“你们看呀，这个行不行？我们人多，正好这个也需要很多角色。每人抽一张纸条，根据上面的提示辨别自己的身份，换衣服拿台本。怎么样？要不就这个吧？”
　　是预感在支撑我的自信心，我知道那个本子的内容，它很贴切顾特的场景布置。
　　果然没有人提反对意见，人多嘴杂本就难以决定，既然有人肯出头，那就随大流。
　　林畅上前数了数本子上的人物，突然皱了眉，小声嘀咕：“十二个人……”
　　临近的水萍儿有话要说：“正好两个宿舍十二个人，我就不参与了。”
　　苟序问要不要重选，还是女孩子们来定比较好。
　　苑醇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悄悄闪到了舍友的背后，却依然是那么出众的一个人。她新剪了贴皮短发，戴了一顶贝雷帽，穿了一身绿莹莹的连衣裙，雪肤花貌，尽态极妍，俨然一个入时的摩登女郎。
　　朱刻也附和：“我们重新选一个大家都能参与的，要不就分开玩儿。”
　　可是有十三个人，好难选。分开玩儿，大家又都不愿意。
　　滕霓旎说明天就要毕业了，大家很难再相聚的。
　　林畅揽了水萍儿的肩膀：“那就委屈萍儿来当主持人，可以吗？”
　　水萍儿拿起桌子上的签条，笑说：“我当主持人，你们来抽签，然后去换衣服，两全其美。”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大家都说好，人数的问题解决了。我的心也放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
　　朱刻向顾特耳语了一番，顾特顺着他的话去看林畅的双手，插了一嘴：“林畅，这不是你去年跨年夜在我小摊上买的手包吗？”
　　林畅听了，大方的扬了扬手：“是啊，我一直没舍得用，明天要毕业了，是要派上用场了。”
　　大家陆陆续续去换衣服，孙书安突然叫住了滕霓旎，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在毕业礼上唱首歌，滕霓旎眨眨眼，给了他两个字：“你猜。”
　　丛子逸走过来，也留了一句话：“她没有在我们学院的毕业礼上唱歌，说不定会在全院的毕业仪式上一鸣惊人——明天不就知道了吗？”
　　林畅和尹虑也凑了这热闹：“我俩还被她拉了去做现场伴奏……”
　　嬉笑之后，他俩终于察觉了站在不远处一直观察他们的我，两人蓦然窃窃私语。或许觉得我面善，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立即笑着点头回礼。大家素不相识，可我觉得我们是相熟的，毕竟他们拿在手中的剧本是由我完成的。
　　水萍儿拿着剧本读梗概，她一张一翕的嘴唇是默声的，但我的心里知道她手中剧本的每一个字。
　　“丝绸之路上的某个小镇，各色人等络绎不绝。传闻小镇有宝物，寻宝之人却都怏怏而去。本地才女却说其实那宝物早不知被多少人见过了，只是无法带走而已。
　　小镇里住着一个神秘的小尼，清晨在门口捡到一纸条，是新的寻宝人提前下的通知，此人志在必得。
　　镇上的书生再一次踏上进京赶考之路，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芝麻官和守边境的将领正在准备两件事，一是迎接贵客，二是提防所谓的寻宝人。
　　书生出城，陆续见到了虔诚的信女、走镖的人、小商人、女扮男装的侠女，以及陪同皇帝义女和亲的宫官和史官。
　　谁是下战书的寻宝人？所谓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林畅和尹虑彼此交换了眼神，似是要向我走来，但温良善招呼林畅去换衣服。她脸上的阴霾日渐消散，现出了青春女子该有的蓬勃与活力。
　　我不由得向着她们的方向驻足，很希望林畅还记得我，我很想认真的跟她打个招呼，投桃报李，我想自我介绍一下。我说了一个“嗨”，只是一个字，但我感到我的声音肯定很难听。我本来想要发出年轻的调子，可是话一出口，更像一位老者。
　　“我叫康达，英文名字conduct。”可惜没机会，因为世上的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够控制的。他们一行人已经嬉闹着走开了。我在心里向她告别，就像是对一个老朋友说了再见。
　　总有人要摆脱人为的控制，连命运的安排都不想去理会。比如正青春的林畅和她的同学们。
　　青春的故事正在继续，他们所经历的，是失去青春的人所回望的，也是刚刚迎来青春之人所幻想的。不会太新颖，也难免会落入俗套。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于别人来说是故事，于自己而言是岁月的留痕。
　　愿或不愿，已然在发生。多年之后，无数个日子过去了，在某个风清月朗的夜晚，或是滴雨落叶的早晨，心境正如现在――我劝你别去细算，这只会让你感到莫名的惆怅――提醒你已经不再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