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龙医事录》徒桥

4、第 4 章

　　“沽儿，你是否愿意留在村里，为大家诊病？”

　　方春从看出女孩对医道颇有天赋，那日她看见虎奶奶嘴角留着涎水，神情痛苦，于是主动提出帮她瞧病，那时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解决了问题，这份胆识与善良让他很是欣赏。

　　女孩忙不迭地点头，“我愿意！”她是真心实意想留在这里，爷爷已经不在了，她不想独自过活。

　　“那好。”村长弯起眉眼甚是欣喜，“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村的正式居民了。”

　　他牵起女孩朝外走，两人很快来到村落中央的那棵大槐树旁。

　　屠沽儿抬眼望着这棵参天大树，大槐树枝条纵横，犹如伞盖一样向两旁延伸，虽然现下正值严冬，树上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但她可以想象当春天来临时，其上会是怎样的枝繁叶茂，浓盖如茵。

　　不过这棵树最奇特之处还在于它的树枝上飘飘荡荡着许多红色的纸条，女孩一直不清楚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恰在此时，方春从摇响了树下悬挂的铜铃，他将法力注入其中，那声音就似波浪般能传出去很远，不一会儿，树下就围拢来不少村民，他们窃窃私语，猜测村长这是要做什么。

　　“干嘛呀这是？”不消片刻，连出村的胡素素也出现了，她走到半路，听见铃声，就赶了回来。

　　方春从见大家到齐，朗声宣布道，“屠沽儿今日正式成为我村村民，众位欢迎。”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并不是所有村民都与女孩接触过，他们只知道村子不久前误闯进来一个小女孩，不过她空有人形却不是人，说是妖却辨不出真身，怪哉得很，但村长要收留她，他们也没有异议。

　　胡素素巴掌拍得倒是起劲，她一把搂过女孩，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以后有你给我们瞧病，就再也不用吃劳什子的野草了。”

　　妖兽也是兽，他们大多数成精后还遵循身为野兽时的习惯，生病了就啃点路边的药草，能不能治好纯看造化，一些历练后长了大本领的妖兽也会学习人间的医理，可他们不是做世外隐士就是只给有钱有势的同类看病，像村里这群乡巴佬，就只能听天由命，靠自己的本事了。

　　“素素姐，我一定好好学医，不辜负你们。”

　　女孩站在树下，红着脸做出承诺，周围陆续响起赞许声，大家正在渐渐接受她。

　　方春从欣慰地颔首，他接着道，“沽儿，我须取你双耳垂上的血涂于纸上，你且忍一下。”

　　说罢，他便从袖中取出雪白笺纸，指尖左右各一划，就将女孩的两耳垂划破，他迅速沾取血液，这纸有他的灵力加持，只需少许鲜血，就能迅速化为红色，他托着纸，在其上用法力写下屠沽儿三个字，那字迹由金转淡而后迅速消隐，方春从最后抬指一弹，就见那红纸飘飘悠悠地挂上了枝头。

　　这树上的每一张红纸都写有一个村民的名号，它是一种见证，也是生死的预兆。

　　入村仪式结束了，众妖各自四散回家，屠沽儿也同方春从与胡素素作别，走向村中的小径，慢慢返回自己的住处。

　　她走在路上，穿过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屋舍，村长告诉她，这些房屋都是村中居民自行搭建的，高矮大小材质都不一样，她有一日路过朱老五的茅草棚，没想到第二日草棚就被大风刮散了架，这位朱大哥只能唉声叹气地重新摞草搭窝。

　　最让她吃惊的还属胡素素的家，她刚来那几日，一直在村长家养病，一日那狐狸精趁其不备把女孩偷偷抱出来，拐带回家。

　　屠沽儿在迷蒙中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座恢弘大气的豪宅，雕梁画栋宛若仙阁，那仙子一般的美人姐姐亲手给她端来各式糕点，那精致的点心看着就好吃，女孩坐在绣红描金的枕席间就要一口吃下去，可胡素素刚把东西递到她嘴边，一道金光闪过，眼前的一切就即刻化为乌有了。

　　“素素，她还病着，你不要戏弄她。”

　　方春从站在近前，皱着眉埋怨地看向狐狸精。

　　胡素素蹙眉娇嗔，“村长，我就是逗她玩玩，看把你紧张的...”

　　她无所谓地扔掉手中的杂草，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吃下去枯草变得点心。

　　屠沽儿环顾四周又是惊叫一声，此时哪还有什么深宅大院，她现在竟然坐在一座大坟包上，那胡素素还变为原形，有着四条毛绒绒大尾巴的身子在坟堆上窜来窜去。女孩受惊过度，迅速跑到方春从身后，蜷缩身体瑟瑟发抖。

　　村长望着奔跑着的狐狸精，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素素，我说了很多次，你要建所房子。”他看着这个极其敷衍有碍观瞻的大坟堆，感叹村容村貌定要接着加强。

　　胡素素又变回人形，她倚着方春从，撒娇道，“村长，我们狐狸哪会建什么房子...”

　　她勾起他的衣带把玩，笑得更加勾魂摄魄，“要不，我和你住一起算了。”

　　方春从神色平静，他拂开女子，拉着屠沽儿转身就走，徒留某狐狸在原地跺脚。胡素素心道，他们狐精一族一向是住在坟地里的，要不就霸占凡人的房子不走，千百年来，哪有自己建屋子的道理？这条鲤鱼精真会难为妖。

　　女孩和村长慢慢返程回家，他的居所是一间竹屋，陈设简单洁净，自从屠沽儿来后，方春从就把唯一的床铺让给她，自己不是在外间打坐就是离家，女孩很愧疚，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把这里还给村长。

　　她想着胡素素，原来大家都是自建房舍的，那她以后要盖一间怎样的房子呢？她从来没造过房屋，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村长...

　　彼时，方春从停下了脚步，指着面前一座低矮小屋对女孩道，“沽儿，这屋子暂时无主，你病好后，就住在这里吧...”

　　记忆与现实重叠，屠沽儿放下回忆，回到了那座小屋前，村长说她可以暂且住在这里，等原主回来了，他们再行商议。女孩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座用黄泥糊出来的屋子，用茅草做顶，还算结实，就是低矮的可以，她要是再长大一点，住着就难受了。

　　夜已见深，她稍微洒扫一番，就熄灭烛火睡去了。

　　月光清冷，寒意无边，突然间，小屋的木门被无端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猛地窜了进来。屠沽儿睡得很沉，她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只把脸稍微露出来一点，冷风渐渐吹进来，她眉头皱了一皱，似乎要转醒，就在这时，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钻进了被子里，吓得她猛然惊醒。

　　女孩一把掀开被子，模糊地辨认出自己身边坐着一个浑圆的白色物什，待她借着月光再凑近细瞧，这才看清钻进来的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刚要松口气，那白兔就倏地变化成一个等大的小人，气势汹汹地掐着腰质问她。

　　“你是谁？为何在我的家里？”

　　屠沽儿怔愣片刻，那小人长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女娃娃似的面容，不过她气势很足，小小的身体似乎蕴含巨大的能量。

　　这应该是只兔子精，而且也是这间小屋原本的主人。

　　“对不起。”女孩诚恳道歉，她将自己如何来到村子，如何住进这里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与小人听，那小兔子抱着小手，渐渐不再恼怒。

　　原来是村长让她住进来的，小兔子精缓缓打量女孩，以前是有这种情况的，她外出时间一长，总有一些小精怪会暂时住到她家里来，不过眼前这个...

　　“咦？你是个什么呀？”兔子精凑近屠沽儿左嗅右闻，也没分辨出她是何妖，“你变回原身给我瞧瞧。”

　　女孩为难了，她哪有什么原身，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我不会变...”

　　兔子精又抱起小手，一屁股坐在床褥上，她和女孩面面相觑，不过半晌过去，她也没研究明白眼前这个外表似人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

　　“哈~”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算了，她今日赶了许久的路，现下早就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去问村长吧。

　　还没等屠沽儿反应过来，小兔子精就又变回雪白小兔，她趴在女孩枕头一侧，安安稳稳地就要睡去，女孩见她如此，也只好重新盖上被子，睡在一旁。

　　“那个，兔兔...”屠沽儿很感激她没有赶她走，“你可有名字？”

　　兔子砸吧几下嘴，“你叫我圆圆就行。”

　　“嗯，谢谢你圆圆。”

　　女孩躺下后也睡意涌起，她将被子拉起，盖在小兔子身上，一人一兔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屠沽儿就被鼻端的痒意弄醒了。

　　“阿嚏！”她打了个小喷嚏，揉揉眼睛睁开来。

　　眼前又是昨夜那只兔子精，她此时又变成女娃娃的模样，趴在沽儿身上，玩着她的头发。

　　“你醒了？”兔子精圆圆问道，“你可会弄吃的？”

　　她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只能像只真兔子一样啃些老菜帮烂叶子，她早就想吃顿好的了。

　　屠沽儿点点头，“我们去方大哥那里吧。”

　　村子中只有方春从的竹屋里有生火做饭的灶台，她们想吃热乎的食物就只能去那里。

　　圆圆从床上跳下来，女孩叠起被子，简单梳洗一番就随她一道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