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73、第 73 章

　　接下来的一路，江三玖都紧紧跟在卫溍身侧，丝毫不给燕清辞近身的机会。

　　因着刺杀一事，燕清辞想同魏斯他们说话，都没人搭理他。
　　便想着和江三玖走得近些，却一直没说话的机会，他这样一个爱说话的人，接连几天憋着，难受得抓耳挠腮的。

　　直到卫溍生辰那日，几人间的气氛才好些。
　　卫溍的生辰时六月初三，此时一行人正走到莲花村。

　　好不容易从城主府中出来，卫溍便想着绕路从莲花村绕路回天虞城，这样也可省方观民。
　　但因为在路上，他这生辰只得草草过了。

　　江三玖初时不知，后来见魏斯等人一脸喜气，一大早就去捉野兔子、野鸡，让她给烤了。

　　“要烤得外焦里嫩的，公子喜欢这样的。”魏斯嘱咐。
　　她纳闷地问了一句，才知道今天吃得丰盛，是因为卫溍生辰。

　　江三玖过意不去，没有准备生辰礼不说，也不能像魏斯他们那样抓野兔子，只得把野鸡、兔肉烤得嫩嫩的，火光“噼啪”一声，上面被烤出来的一层油便“滋滋”响了起来。

　　不过，光把肉烤得好吃，还是少了什么，江三玖还仔细地给卫溍写了个纸笺。
　　递给卫溍时，她那张脸涨得通红。

　　她如今没那么黑了，就像是茄子藤上最小的那个茄子，慢慢长得开了，身子抽长了，脸蛋也不再那么黑。

　　卫溍看着那纸笺，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不明白小丫头这是在做什么。
　　“公、公子，生辰安康。”

　　卫溍笑了，那一笑，仿若盛放的红色杜鹃，鲜活而艳丽，他唇上的菱形白印是在一片鲜艳中的一抹别致的殊色。

　　卫溍接过她的纸笺，其实，他并不在意生辰过得如何，毕竟过往那许多年，他日日在外流亡，每个生辰，都不曾好过。

　　即便母亲在时，也没人会念及他，母亲巴不得他死，父亲已然忘记他这个儿子，城主府里的人逢高踩低，那些小侍都可以欺他一头。
　　但这一年的生辰，总有些不一样呢。

　　那纸笺细腻，触手温热，他望向天虞城的方向，眼中有一丝困惑，是因为他已夺回了这一切吗？

　　卫溍复低下头，将那纸笺打开，江三玖的字不丑，隐隐还有几分贵气，想来是不少临摹魏青禾的字。

　　她还在纸笺上下画了几只可爱的小青雀，卫溍的眼中闪过笑意。

　　上面一曰：今日公子让我向南，我绝不向西；二曰：一日三次给公子捏肩捶背；三曰：赠公子一芸薹，愿公子岁岁安乐。

　　卫溍将纸笺收好，低眸睨着她，动了下胳膊，“喏，捏肩捶背。”

　　江三玖呆了呆，没想到这人直接就接下了，还这么、这么……轻车熟路地使唤她。
　　不过，她本来就是卫溍的婢女。

　　想到这儿，她动动嘴，老老实实地上前，给他捏肩捶背，心里却不自主地升起一股子憋闷。
　　她只是个婢女啊……

　　卫溍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觉得今日这小婢女着实乖巧，他反复看着手中的那朵芸薹，亮眼的黄色，长在随意可被践踏的路边，却又生机勃勃，生动又可爱。

　　那一瞬间，卫溍觉得身后的小婢女就像手中的这朵芸薹。
　　没有桃花清雅，但胜在可人。

　　*
　　“师钰，你有没有觉得公子对那小丫头十分不一般？”戚二大大的脑袋凑到师钰肩头，一双眼看着眼前那一幕，一边嘀嘀咕咕。
　　师钰：“……”

　　“自是不一样，三玖姑娘的确很好啊！”燕清辞凑了过来，附和着。
　　江三玖都那样救主了，公子溍怎能待她不好？

　　想到这里，燕清辞扁了扁嘴，想着日后要多同江三玖学学，好好向她讨教一番。

　　戚二看着挤到自己旁边的脑袋，眨了眨眼，但半晌，憨憨道：“你也这般觉得？”
　　听到戚二愿意搭理自己了，燕清辞无比感动，连连点头，“是啊！”

　　师钰像看两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从马车上拿过一壶酒，递给燕清辞。
　　“燕清辞，去给公子倒酒。”

　　无论怎样，今日是公子生辰，就算在路上，也该一醉方休！
　　燕清辞见又一个人愿意同他说话，那张小圆脸顿时有了光彩，忙拿过酒壶，挨个给众人倒酒。

　　但因卫溍急着赶路，众人都没喝到“一醉方休”，临近黄昏之时，众人启程离开。

　　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村子，江三玖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想……爹娘和十二了。

　　“是、是三玖丫头吗？”
　　江三玖的身子一僵，扭头看了过去。

　　离开村子已有一年之久，齐老爹的背又佝偻了些，他看见江三玖，一双粗糙的手抹着眼泪，“丫头，真的是你……”

　　三玖丫头有着最亮的眼睛，纵使变高了、变瘦了，人也白了，可那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这一年多，你们都去哪儿了？”齐老爹上前打量她，又朝她身旁看去，见到魏斯那威风赫赫的样子，吓得抖了下。

　　随即小声问她：“你爹娘呢？”
　　江三玖眼中顿时湿漉漉的。

　　齐老爹的眼睛也越来越不好了，并没看清她眼中的泪珠，自顾地说着：“你爹娘买了我的牛车，给了我足足二两银，这还不说，我后来在鸡圈还发现三两银子，一定是他们多给我的。我啊，就等着他们回来，把银子给他们呢。”

　　他说着，又抬手摸摸江三玖的头，“个子高了……”
　　似是听见江三玖吸鼻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齐老爹没有再多问。

　　而是从袖里掏出四两银子，握着她的手腕，塞到她手中。
　　“三玖丫头，你拿着。”

　　“齐老爹……”江三玖有些止不住眼泪，将那银子又塞回他手中，“我不要，这都是给你的！”
　　齐老爹：“孩子，老爹用不上这些。”

　　他虽然眼睛不好使了，但看到她身旁这些人，各个都很唬人，而且都穿得极好，与莲花村格格不入。
　　三玖丫头要多些银子傍身才行……

　　“我也用不上！”江三玖知道老爹是怎么想的，但比起她来，老爹更需要银子，他连一身好衣裳都不舍得买。

　　“老爹，我如今一月有足足五两的月银，还有主子赏的好东西！”江三玖乐滋滋地说着，想让齐老爹放心。

　　齐老爹闻言，还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人喊江三玖的名字。
　　“江三玖，过来！”声音沉稳，又不失温和。

　　“老爹，主子叫我了。”江三玖把齐老爹的手带着银子，推至他身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爹，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才行。”
　　说罢，她忍住要掉下来的泪珠，转身跑到卫溍身侧。

　　齐老爹握着手里的银子，想着“主子”二字，不免心酸，好好的江家，这是怎么了呢？
　　当人家奴婢的，多是任人家打骂，摊上好主子倒还好，要是……

　　齐老爹抬起头，隔着很远，望着从马车上探出身子的翩翩少年。
　　一袭黑裳，端的矜贵非凡，袖袍一展，上面绣着的金线便在残阳映照下跃动起来。

　　他身姿颀长，从容而又散漫，略上挑的唇角，彰显着这人此刻的好心情，那唇上的菱形白印宛如一颗珠玉，熠熠生光。

　　齐老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位便是三玖丫头的主子吗？
　　这般贵气非凡……
　　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卫溍对江三玖很好。
　　他自己这样认为。

　　江三玖不想收那老人家的银子，他便将她召到身边，免得来回推搡那银子，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多多看顾那位齐老爹，称得上一个极好的主子。
　　当然，他的小婢女送了他生辰礼，他略还个礼，也算不得什么。

　　魏斯领命，嘱咐了几个暗卫，日后常来莲花村看一看这位老先生。
　　他嘱咐完，侧头看向齐老爹，拧了下眉。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江三玖的情形，江三玖跟着一个老伯，躲在墙根下，这样看来，这位齐老爹，便是那个老伯了。

　　但——
　　这老伯刚刚问江三玖的爹娘，江三玖……是有爹娘在世的吗？

　　魏斯将疑问压下，冲齐老爹一拱手，招呼燕清辞驾车，继续往天虞城赶路。
　　齐老爹站在村口，望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无声地叹息。

　　*
　　走这条路，江三玖会遇上不少熟人，因为不想耽误回程，她便缩在了马车里。
　　偶尔，她掀起轿帘，露出一只眼睛朝外看。

　　路过张大夫家时，她身子一僵，不免想到韩瑭。
　　在上尧之时，韩瑭并未见过她。
　　若是见到了她，他还会杀她吗？

　　江三玖移开目光，想将轿帘放平，倒是卫溍一手撑住了帘子，然后目光落在某处。
　　“这莲花村里怎的没有朱雀图腾？”

　　大周九城，每个城下有各个重镇，重镇以下，便是村落，每一个地方都会挂起各城的图腾，以示尊崇。
　　江三玖奇怪，“有啊！”

　　卫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问：在哪儿？
　　江三玖一瞬就懂了，抬手指了指远处，“就是那个啊！”

　　卫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处挂着宽袍袖子大小的黑布，上面绣着一只鸟——
　　小得可怜。

　　卫溍气笑了，“这是朱雀？”说它是青雀，他还能信，朱雀会这么丁点大小？
　　“是啊！”江三玖也很困惑。

　　村里的朱雀憨厚可爱，小小的一只，所以她初到天虞城，见到那黑底大鸟纹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来着，朱雀怎么长得这么大？

　　见她一脸“当然如此”的表情，卫溍心里很气，怪不得这丫头心里觉得九宸的白泽威武赫赫。
　　呵！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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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溍：真是太气了！
江三玖：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