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43、第 43 章

　　三月初四，是魏青禾头七之日。
　　江三玖恍然发现，青禾死的那日是二月二十七，去岁春分，青禾将她带入府中。
　　亦是二月二十七。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隐隐欲雨。
　　落云仰着头，正对着江三玖那双平静冷漠的眸子，耳畔回荡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落云，我活下来，你就没机会了！”
　　她突的苍凉一笑，到头来，她们主仆竟会命丧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春心苑里，陡然寂静下来。
　　院中的人，都朝着那个一朝得势、由死而生的小丫头望过去。
　　再闻得她此言，众人心中不免一惊。

　　恨意。
　　一种看不出、摸不到的恨意。

　　江三玖理了下衣袖，正好衣襟，先对魏氏人道：“请诸位屋中稍候，待我将此事了结，便将美人的尸体还回。”

　　魏二公子愣愣地看着刚刚这一幕，暗暗吞咽了口口水，此时闻言，只是胡乱点头，脑中混乱一片。

　　魏霖辰蹙起眉头，看向江三玖。
　　他倒是不担心江三玖会将青禾的尸体怎样，只是，如今这小丫头的样子，怕是与青禾所愿，相差甚远。

　　江三玖见他们都不动，给阳春使了个眼色。
　　阳春见她无事，忍不住又哭了好一会儿，此时见她望过来，忙领会其意，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落云，她咬着牙，攥紧拳头，然后上前去请魏家两位公子回屋。

　　魏氏人从院中一走，那些看热闹的也就不便多留，不等江三玖开口，便相互推搡着离开了。

　　江三玖扫了眼她们的背影，再将目光落在不知是走还是留的云霞身上。

　　云霞见到佟婴被毁容，就急急地去寻了相大夫，只可惜，相大夫来时，佟婴已自缢而死。

　　如今，佟婴已没，落云无人相护，最后怕是难逃一死。
　　而她……
　　她望了眼江三玖，正好与其四目相对，她捏着衣襟的手一抖。

　　她算是看出江三玖的厉害了，且江三玖还救过城主的命，日后更是要去六色堂，当城主的贴身婢女。

　　云霞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她瞧了眼一脸死灰地落云，忙上前道：“三、三玖姑娘，我、我真的不知佟婴美人与落云谋划的事，我、我真的全然不知……”

　　“我自是信你的，云霞姐姐。”江三玖的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云霞心里一松，但随即，就见江三玖抬手，又狠狠打了落云一巴掌，然后语声悠悠道：“可是，云霞姐姐，我有些打累了，不若你帮我打她几巴掌吧。”

　　云霞一怔，看了眼红肿着脸的落云，有些踌躇。
　　“怎么？云霞姐姐知道她们所做的事？”江三玖轻声问。

　　云霞身子一震，连连摆手，又瞥了眼魏氏留在院中的侍卫，苦着脸上前，站在了落云身前。
　　落云抬头看着她，眼神冷漠。

　　云霞闭了闭眼，颤着手，轻轻甩了一巴掌。
　　落云的头一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美人死了……

　　城主果然如美人所说，对美人的争斗，丝毫不会放在心上，就是美人死了，被江三玖害死了，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
　　也抵不过江三玖对他的救命之恩。

　　佟氏、魏氏，在城主的眼中，都是下臣罢了。
　　可凭什么要让一个小丫头骑在她头上？
　　江三玖，明明就是个贱婢！

　　“云霞姐姐，太轻了，使点儿劲儿！”江三玖靠在院中的树旁，折下了一只小黄花。

　　阳春出来时，见到的就是江三玖懒懒地看着云霞打落云这一幕，语声轻淡，却又不容置疑。

　　云霞抱歉地看了眼落云，咬了牙，用了力，接连几巴掌打在了落云脸上。

　　江三玖看得很痛快，尤其看到落云眼底的恨意，她更是畅快。
　　同样的痛，落云也该体会一次。

　　但与落云不同，她痛的是青禾这个人，而落云，痛的是佟氏之女、未来的天妃娘娘和女官之位。
　　落云啊……

　　江三玖捏紧了拳头，终是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把扯过落云的领子，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当日，是你帮着佟婴，给青禾灌了毒药，今日我所为，不抵你狠辣万一。”

　　她数了云霞打的巴掌数，加上她的，足足有二十下。
　　青禾死的那日，她一手掐着脖子，一手给自己灌水，然后发现，查到二十下，意识便会薄弱。

　　“我忍了你们七日，整整七日，日日看着你们春风得意，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杀你们，哦，不对，怎么让你们生不如死，怎么把你们狠狠踩在脚下！”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树梢上的黄雀叽喳一声，扑腾着翅膀，往院外飞去。

　　院门外的桃花片片坠落。
　　偶有两三片落在了正路过的卫溍肩头。

　　他眸光微颤，抬手，轻轻拂下那桃花。
　　明明答应了让她做自己的婢女，完她当日之愿，让她跟着他。
　　可又忍不住心下不爽，想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
　　不曾想，见到了这一幕。

　　她的声音仿若穿透了千层盔甲，又敲动了巨鼓，让人心颤。
　　明明当日想使心机跟着他的，现下却为了一个打过她巴掌的女人而报仇。

　　可明明不该啊，她不是该责怨魏青禾不分青红皂白吗？
　　而那日她来六色堂寻他，不也是为了离开魏青禾而跟着他吗？
　　只是不巧被魏青禾拦下。

　　他看着江三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好似，他从未真正看透江三玖，也未看透她与魏青禾的情谊。

　　卫溍用食指刮蹭了下拇指，敛下眸子。

　　燕清辞跟在卫溍身后，不解卫十三为什么又要来这儿，但此时，见到这一幕，让他心潮澎湃。
　　直呼：“好个厉害的丫头！”简直吾辈楷模。
　　蛰伏，蛰伏！

　　“怎么？你还真是想着伺机杀我啊？”卫溍回过神来，抬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燕清辞不住摇头：“哪里？哪里？公子误会了，下臣只是觉得，这丫头手段着实狠辣，对，狠辣！”

　　卫溍眉梢微动，又瞥了眼院中的人，见她又让云霞动手。
　　对燕清辞的话，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是啊，真是个狠辣的小丫头！

　　“走吧。”这样的丫头，是给不了下马威的。
　　“啊？哦哦！”燕清辞抱着剑，又探头瞧了眼，然后快步跟上。

　　*
　　又在云霞打了五下后，江三玖让她停了手，不经意瞥见云霞的手在发抖。
　　她眼睫一颤，垂下眼眸。

　　这五下，是为她自己报仇。
　　落云和佟婴都是想要她死的。

　　往日里，她与佟婴她们不对付，但从未有一刻想过杀人，但她们却要杀了她。

　　“江三玖，你这个、贱人……”落云的双颊高高肿起，说话艰涩，但还是含糊着骂了一句。

　　江三玖嗤笑了声，“落云，我不杀你，我会这样日日折磨你。”
　　她缓步上前，歪了歪头，问她：“我饶你一命，你可知足？”

　　落云也笑，眼中的泪混着嘴角的血，“江三玖！你该死！魏青禾死得好！死得真好啊！你现在就是个魔鬼！魔鬼！”

　　江三玖听她咒着青禾，脸色陡然一变，抬脚将她踹翻在地，一脚狠狠踩在她肩上，“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三玖……”阳春一直在旁看着，此时见她双目通红，不由唤了她一声。
　　三玖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阳春眼睛一酸。

　　“你们不配死，你们……”江三玖轻声低喃。

　　“哈哈哈，江三玖，你以为魏青禾真的那么干净吗？”落云打断她的话，不住笑着，血泪流了满脸，“她也是肮脏的！”

　　“你闭嘴！”江三玖虚虚掐住她的脖子，“青禾与那个卫衍老东西，没有任何关系，你莫要想污蔑她！”

　　“哈哈哈，你以为我说的是她和前城主的事？呵！谁知道呢？她那样的贱人，靠着那一身皮肉，许是早被……”

　　“你住嘴！”江三玖像疯了一样，打了她一巴掌。
　　落云跌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她，听她说：“卫衍那个老东西算什么？你再敢污青禾一分，我便剁了你！”

　　“可她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