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104、第 104 章

　　江三玖背着包袱，带着阳春，一路向北。
　　“是我连累你了。”江三玖一脚踏进雪里，一边吸气对阳春道。

　　今岁的风很大，雪也下得格外冷，她们从城主府出来，并没带太多东西，江三玖甚至把那些首饰也都放在了春心苑。

　　阳春摇摇头：“我说过要一直跟着你的。”
　　阳春的鼻头冻得通红，皱了皱鼻子，又不由道：“不过，你真傻！”那么多首饰，能卖多少钱啊！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阳春也明白江三玖的心思，她这是在告诉卫溍，她从不曾贪图卫溍一分一毫。

　　背黑锅的滋味不好受，江三玖不知道那封信出自谁手，但也明白，卫溍打定了主意，不想留她在府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岁虞吗？
　　她不可控制地嫉妒岁虞，卫溍怕她伤害岁虞，所以赶她走吗？

　　只是，他认定了是她做的，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给她留，在他心里，她江三玖就是那样一个小人吗？

　　夜里风大，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紧闭着嘴，一路往白安城而行。

　　白安城离天虞较近一些，江三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追杀自己，但正向韩瑭所说，她一路向北即可。

　　最重要的是，白安城出大巫，她至今还记得佟婴请的大巫的模样，她正可去白安城找找线索。

　　魏三哥不愿告知她真相，她只能去白安城碰碰运气。
　　如果那大巫真出自白安城，想必青禾的死就真的不那么简单了。

　　“簌簌！”
　　“簌簌！”

　　凄寒的北风夹杂着枝头雪落的声音，暗夜之中，隐隐有衣袂破风之声，江三玖顿住脚步，仰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阳春拢了拢衣领，不解地看她。
　　江三玖眉头紧皱，银光乍现，晃了她的眼。

　　她被那银光刺得眯起眼睛，耳边响起数道身影落地声，那些人手中的剑擦破气与风。
　　“你们是什么人？”阳春惊恐地瞪大双眼。

　　领头一人闻听，瞥了阳春一眼，但并没将她放在心上，复又看向江三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动手！”

　　江三玖心里暗惊，不由想到离开莲花村的那日，也有这样一群黑衣人来杀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都想杀了她？

　　剑尖透着月色，泛起阵阵凉意，眼看剑尖与她不到一臂距离，她猛地清醒，一把推开阳春，“阳春，逃！”

　　她们两人都不会功夫，而看样子，这群人的目标只有她。
　　能活一个，就逃一个。
　　她答应过青禾，会好好护着阳春的。

　　“江三玖！”阳春想拉住她，但其中一人的剑指过来，劈断了她的去路。
　　阳春脸色陡然煞白。

　　江三玖从地上捡起长长的枯枝，反身抽打那人，看阳春还愣在原地，大呼道：“还不快走？”

　　阳春回过身，看这群凶神恶煞的人，反而哭不出来了，她一抹脸，“我不！我跟着你！”

　　她也从地上捡起短枝，学着江三玖的样子，将其横在身前，两人背靠着背，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奶奶个娘的！”一声大吼，穿破天际，剑影彰彰，一把大刀破空而来。
　　是燕清辞。

　　少年的马尾随着剑气飘荡了两下，雪花落在他的发端，如春日杏花落满头。
　　长刀在手，少年一股气直冲脑顶，劈手就砍，那群人渐渐招架不住，开始向后退去。

　　“我砍！我砍！”
　　“老子他妈的给你们脸了！”
　　“让你们欺负她！”

　　燕清辞骂骂咧咧，大刀抬过头顶，又重重落下，劈得那群人眼神躲闪，脚下乱窜。

　　可就在燕清辞砍死十数人，逼退他们甚远之时，又有一伙人飞速而至，当先一人，手中洒下一抹黄粉，燕清辞不备，正要回身拦剑，却被黄粉吹入眼睛。

　　“啊——”
　　“燕清辞！”江三玖惊呼。

　　燕清辞一手紧紧握着刀，听着来人剑落的方向，另一只手拼命地抹着眼睛，想将那黄粉给擦出来。
　　但一切只是徒劳。

　　原本的局势已然调转，燕清辞步步后退，那群人步步紧逼，不过一瞬，他身上就见了红。

　　江三玖心中一紧，想上去帮忙，却见又有十数人围上她来。
　　她瞬间僵住了。

　　这群人出现的第一眼，江三玖看清了他们的衣裳，似是为了隐藏身份，这群人只是在腰带上绣了青雀纹。
　　青雀纹是天虞城大家所用纹路。

　　起先，她以为是佟家得知她出了城主府，在此拦截，可她又奇怪，佟家怎么会知道的呢？
　　可当看见先头那人腰间露出的玉佩，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

　　那枚玉佩，是她曾见过的。
　　是卫溍的玉佩。
　　他还曾借给过岁虞。

　　江三玖的心狠狠一揪，是卫溍想要杀她吗？
　　难道真的如冯曦若所说，青禾和妹几的死都有他有关，而他也曾教过她写字读书，模仿她的字迹不难，用那封信逼她离开，再下杀手，只为杀她灭口？

　　江三玖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不能连累阳春啊……

　　她回过神，回身望了眼阳春，阳春的小脸已血色尽失，她顾不得心疼，伸手一推。

　　阳春错愕地看她，然后身子不断下坠。
　　这处正有一个陡坡，江三玖曾经走过这条路，知道这陡坡并不深，从这儿掉下去，阳春会活下来。

　　“江三玖！”
　　阳春便从陡坡上滑了下去，临陷下去之前，阳春抓了一把坡上的枯枝，却只是划破了手，根本阻挡不住她下坠的速度。

　　在掉下去前，她看到的是三玖一双含笑的眼眸。
　　还有，她说：“阳春，活着。”
　　“呜啊——”阳春的哭声响彻整片树林。

　　江三玖回过头，那人的大刀迎头落下，她闭上眼睛。
　　“砰——”

　　一枚石子击落那柄大刀，黑衣人朝一旁望去，“谁？”
　　久久没等到大刀落下，江三玖睁开了眼，顺着黑衣人的视线望去，看到了——
　　一袭灰裳的韩瑭。

　　“这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韩瑭嗤笑一声，随即转动手中的长剑，飞身上前，在那黑衣人要再次掏出黄粉前，他长剑穿喉而过。

　　“你可知我们是何人？”见领头的死了，有人道：“不要不知死活！”

　　“我看你们才是不知死活！”
　　韩瑭在天都时，就注意到红琢的动向，也知道天后已不信任他了，在知道天后派了人来天虞城后，他便一路跟随。
　　总算没让三丫头受伤。

　　他抬眸望了眼那蓝衣少年，他束着马尾的五色冠已断，如墨的发散在空中，大刀晃过，是人头落地。
　　倒是好功夫！

　　“找死！”
　　那人大喝一声，冲上前来，照着韩瑭的头顶便是一刀。

　　韩瑭速度更快，一刀架住，后退扫向身后，将背后偷袭之人踹飞。

　　“天虞城城主的事，你也敢管？”知道韩瑭功夫了得，那人瞥了江三玖一眼，扬声对他大喝。

　　韩瑭：“有什么不敢？”
　　那人眯了眯眼眸，突的一笑，然后以手环圈，放到口中，一声哨向，道：“杀了他！”

　　所有人都朝韩瑭涌来，燕清辞身边一下空了下来，但他却还兀自在砍着什么。

　　江三玖心下一凉，燕清辞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被伤了。

　　不知道那群人又用了什么东西，燕清辞的耳朵开始向外渗血，似是感受到周围没了人，他停住手，站在原地，缓慢地向四周看去。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上面裹着一层黄粉，鼻子也渐渐往外流血，被他抬手，狠狠擦干净。
　　“燕清辞……”江三玖哭了。

　　她不明白，卫溍为何要这般对她，明明燕清辞也是他的爱将，却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阳春说得对，那不是她该喜欢上地人……

　　她摸着右手，上面的伤还未好得完全，她突然就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卫溍。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刀剑的碰撞声，一人的剑擦过她耳际。

　　“清醒点儿！江三玖！”韩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江三玖垂下眼眸，落在韩瑭握住她手腕的手上，她仰起头，眼泪模糊，“不要管我了……”
　　因为她，害了燕清辞，青禾也死了，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韩瑭一顿，低眸瞧了她一眼，他咬牙道：“错的从来不是你，为何要你死？”

　　韩瑭捏紧她的手腕，将她拉拽到身后，长剑横在身前，与这群人对峙着。
　　错的不是她……
　　从来都不是！

　　江三玖眼睫颤了颤，她只杀过一个人，那便是佟婴。
　　因为她害了青禾。

　　可除此之外，她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唯有一点，那便是喜欢卫溍。
　　卫溍一定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才这样杀她，不仅仅是为了灭口……

　　可是，他明明对她那样好过，今岁的上元节时，还会陪她逛花灯，唤她一声“珠珠”。
　　原来，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耳鼻突然一阵窒息，然后发现了一件事，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这么痛苦。

　　青禾教她读书写字，却从来没告诉过她爱上之后该怎么办，又该怎么把这个人从心里剜出去。
　　江三玖哭了，哭得很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流过脖颈。

　　“三玖，你在哪儿？”
　　一片打斗声中，燕清辞的声音摸索着传来，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看不到，听不到，只想找到她。

　　不仅为完成公子的命令，更想让她……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