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抓鬼！》伞令

60、三破日（上）

　　三破日当天，褚云凛受金玖等人的委托，负责看守她所居住的这一条街道。

　　这天阴雨绵绵，且厉风阵阵。G市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细雨，淅淅沥沥，天空也终日笼罩在乌云之中。

　　她住在G市的繁华路段，位于贯通整座城市的主干道的分支上。周围都是林立的小区高楼，而且附近还有一片改造过的城中村，村子牌坊往里走一点就是村民的宗祠，经过政府的改造，崭新而宽敞，只要是重大节日都会有村民去上香祈福。

　　G市的本地人有着较为传统的思想，尤其的年老的那一辈，某种程度上来说很相信神鬼之说。知道今天是六十年一遇的三破日，村民们也大清早就张罗着准备在宗祠里烧纸。

　　村民虽然迷信，但其实并没多少人真正了解三破日，他们以为三破日和中元节是一个性质，于是买了很多黄纸金元宝和一些路路通铭文纸，想烧给亡者已表达自己对它们的尊重与孝意。但在三破日，烧纸和开坛做法都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会吸引到一些游荡的冤魂，很容易被缠上，轻则大病一场，严重的可能还会因此枉死。

　　褚云凛前两天就去试过给村民做思想工作，让他们不要烧东西，也不要上香，但本地村民思想顽固，很难沟通。而且因为这些城中村在拆迁改造后，每个村民几乎都能得到政府分发的一笔巨款，摇身成为百万甚至千万富翁，身份上的转变也会使得他们更加目空一切，对于不认识的年轻人的建议根本就听不进去。

　　褚云凛认命了，知道只能靠自己。她也起了个大早，天都还没全亮，穿上一身掩人耳目的黑色雨衣，带上破魔刀和大量符纸、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箱子出门了。

　　出门后，她接到了金玖的视频电话。

　　金玖流感还没完全好，但已经没什么症状了。他和巫桃一组，从凌晨开始就在外巡逻，从G市最北边开始，排查每个事先标记好的隐患点，一直通宵到现在。

　　巫桃给他打着伞，金玖拿着手机，两人脸上都被水浇透了，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但看得出来似乎才经历完一场战斗。

　　视频接通的时候，他还在侧着头和巫桃讲话，褚云凛听见他问：“师姐，你枪.毙了多少个了？”

　　巫桃头也不抬，低着头单手挽发，动作非常利落，两秒就将散落的盘发用鲨鱼夹重新夹稳。

　　“二十七……八吧。”她说，抬头时发现视频已经接通了，于是用手肘碰了碰金玖。

　　金玖这才回过头来，和褚云凛打了个招呼。

　　“师姐……诶你们都是我姐。”他露出个有些疲惫的笑，“那个，我就是打个电话来确认一下，东路那边就拜托你了，我和桃师姐还得继续去下一站——”

　　褚云凛走出电梯，来到顶层，淡声道：“放心吧。”

　　“等等，先别挂！”金玖连忙喊住她，“让我看看……离你最近的是顾师兄，顾一庭。一旦发生了任何超出预计的状况，一定要在小群里叫增援，他会立刻来帮你的。”

　　褚云凛有些无语：“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诶——话不是这么说，你那边的村民估计会搞事情，以防万一嘛，反正有事情就在小群里喊，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来啊！”

　　“你话怎么这么多。”褚云凛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我免费帮你们守一条街，还得听你罗里吧嗦？”

　　金玖：“……您忙！”

　　挂了视频电话，褚云凛快步走入雨中。

　　往年的中元节，她也都是一个人巡查周边清扫街道，那时她还没和搜查局合作过，一样完成的非常出色。

　　尽管今天情况特殊一些，但褚云凛心里完全不怵。

　　上了天台，往下望去，村民的宗祠一览无遗。

　　果然大清早的已经有人在烧纸了，袅袅灰烟飘在细雨中，潮湿阴冷的天气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刻入DNA里的烧纸的执念。

　　褚云凛站在天台的边沿，高空中，刺骨的雨风将她黑色的雨衣吹得猎猎作响。雨衣下，为了活动方便和遮挡暗袋，她穿了黑色的短裙，裙摆遮挡下的大腿袜袜沿挂着数个装满符纸的尼龙口袋。

　　破魔刀斜跨在背，她一只脚踩在天台外沿，望着空中那些被烧纸的味道吸引而来的冤魂。

　　她早有准备。

　　褚云凛从长方形箱子里拿出一瓶装着红色液体的矿泉水瓶——是昨天买好的鸡血。

　　然后她回过身，在天台宽敞的空地上，用鸡血画了一张巨大的、翻转的平安符。

　　翻转符，顾名思义也拥有着和普通符完全相反的功效。翻转的平安符，尤其还是用血画的，在三破日对冤魂的吸引力比香火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果然，最后一笔落定，天空中那些原本还在游离不定的鬼魂，此刻都朝褚云凛的方向飘来。

　　褚云凛后退几步，隐匿在偌大的蓄水池之后。

　　她从长方形箱子里拿出一副弓箭。

　　这是陈东宇特地给她定制的符箓箭，每支箭箭身上都包裹着符咒，只要射中鬼魂，一击必杀，就算射歪了，箭矢插在地面上也能形成一小片镇魔的立场。

　　这些冤魂大多数都不成气候，用破魔刀的话，强悍的罡气很容易将它们吓走转而去袭击下面的村民。褚云凛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利用翻转符文吸引冤魂，然后自己躲在暗处钓鱼执法，能杀几只算几只。

　　一张弓一娄箭，花了褚云凛几万块。她半跪着，膝盖着地，符箓箭被挽在弓上，右手缓缓拉开一臂长。

　　她在漫天雨风中眯了眼，瞄准了从天而降的第一个冤魂。

　　如果效果不好，她准备回去就把陈东宇打死。

　　嗖——

　　一箭射出，正中冤魂，那缕漆黑的魂魄像泡沫般，嘭一下散了。

　　褚云凛抬起头来，感觉甚是满意。

　　然后她慢条斯理搭着弓，嗖嗖又射出几箭。

　　潮湿绵软的细雨中，雨点前仆后继落在她洁白的面颊。扎起的高马尾被风掠起，湿润而愈发漆黑的发丝在风中如凌厉的泼墨。而那一根根破空而过的箭矢，同样留下了笔直而清晰的尾焰。

　　不断有循着血味而来的冤魂朝天台降落，褚云凛一箭一个，准头异常的好。

　　随着时间流逝，天空中徘徊的冤魂越来越少。

　　褚云凛摸了摸箭娄——也快用完了。她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底下村民的纸钱也该烧完了。

　　接下来，只需要把剩下的冤魂杀干净，然后回收地上的符箓箭，整理装备，等到晚上——

　　她还没稍微放松一口气，远处比她所处平台更高的楼顶上，猛然爆发出一片浑浊的黑光。

　　褚云凛一惊，扭头望去，只看见那边黑气翻滚风起云涌，寒风中裹挟着某种强烈的怨气，远远看去像一条巨大的龙卷风。

　　她来不及做多思考，拔腿就跑，从腿侧抽出一张白符凌空甩出，同时，手掌撑着围墙，从天台上往外一跃——

　　“吾奉赦令，白虎监兵，急降急临！”

　　一声咆哮，圣兽符化为实体，褚云凛悬空的身体还未下落，便被俯冲而来的白虎稳稳接住。

　　褚云凛斜坐在虎背上，白虎载着她，往远处黑气四溢的楼顶飞驰而去。

　　四圣兽符可以短时间内维持化形，一般被驱魔师用于空中作战，因此价格也非常昂贵。上次用四圣兽符时，还是第一次见夏娅那晚，她骑着白虎追一个会飞的妖怪追了大半座城市。

　　要不是现在情况情急而褚云凛又不会飞，她是真不想使用这个。

　　白虎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她便抵达了远处的楼顶。悬空往下望去，褚云凛终于知道这股黑气是怎么来的了。

　　并不宽敞的楼顶上聚集了大约二三十个人，人群的中心是一个穿着黄色八卦袍的道姑，她的跟前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铺着黄布，摆着两个瓦坛，一个白色的生坛，一个黑色的死坛，两个坛子中间是一个香鼎，旁边还有若干红烛、符纸和新鲜花果。

　　道姑一手持桃木剑，一手夹着符，闭着眼睛不断念念有词：“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五六阴尊，出幽入冥，永镇中位，护自成仙，脚踏七星，焚香一拜请——”

　　褚云凛心中大骇：念的什么狗屁玩意？

　　整个楼顶上黑云压低，怨气汹涌，然而那几十个人浑然不觉，正无比虔诚地围绕在道姑的身边跪地参拜。

　　其中大多数还都是老年人，年纪最大的那个阿婆艰难地佝偻着身躯，看起来都快九十岁了。

　　所有人都在朝前跪拜，根本没人注意褚云凛来了。她从白虎上跳下来，快步上前拍了拍离得最近的那个人。

　　“阿姨，”她眉头紧锁，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那正在磕头的胖阿姨被她打断，回过头了匆匆扫了一眼，然后有些惊讶。

　　“靓妹，你这么年轻也要来修改生死簿？”说着，她又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来来快点跪下跟阿姨一起拜拜，这个改命的大师很灵的！”

　　褚云凛被她扯了两下，纹丝不动，眉头拧得更紧。

　　“修改生死簿？”她气笑了，“在三破日开坛做法，就为了修改生死簿？”

　　虔诚的胖阿姨闻言大惊：“靓妹！别对改命大师不敬啊！”

　　褚云凛本着先疏散人群的念头，想将她拉起来：“阿姨，您先——”

　　话还没说完，前面正在作法的“改命大师”突然浑身一抖，痉挛起来。

　　一股黑气从头顶的旋风中窜下，迅速融入她的体内。

　　紧跟着，两道、三道、一道接一道黑气源源不断向下袭来，进入了那几十个“信徒”的身体里。

　　褚云凛瞳仁一缩，电光火石间，面前那原本慈眉善目的阿姨猛地伸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咔、咔咔……”

　　她的牙齿在打战，发出诡异的声音，两只眼睛变得怨毒无比。同时，周围那些原本正在跪拜的人全部都将身子朝褚云凛转了过来。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