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抓鬼！》伞令

38、古曼邪童

　　临近傍晚，褚云凛和龙姜抵达了翠湖别墅区。

　　别墅区位于市区外沿，离城市高铁站较近。当初规划的就是给有钱人周末度假休息的地方。原本高铁站附近的规划是张大饼，说好的会建游乐场和大型商业圈，但是因为配套设施一直没有建设起来，这一片区便有了些烂尾的味道，显得有些冷清，别墅区的销售额也是十分凄惨。
　　可它偏偏离高铁站又挺近，地理位置也不能说完全不好，属于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眼看去，别墅区里只有零星几户亮了灯，小街上甚至没有进出的轿车。

　　当初投资买在这儿的人估计都亏大了，这里平时基本没人来往，可能也就周末或者节假日会有人租别墅开开轰趴什么的。一套别墅的售价本来就很高昂，除非是买来自住的，不然转手起来实在艰难。
　　更何况那栋还闹鬼，更加没人要了。

　　褚云凛在别墅区入口保卫处登记了身份证，保安无聊得都在玩王者荣耀，匆匆收回登记表后，头也不抬继续打团去了。

　　两人走在别墅区内的街道上。两旁的路灯昏暗不明，也不知道是为了刻意营造幽深雅致的气氛还是为了省电费，连路都看不太清楚。
　　褚云凛不得不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路边的指示牌。

　　龙姜指了指右边，示意该往那儿走，然后问：“凛凛，等会遇到九天神雷社的人，我们真的要抢吗？”

　　“我不是为了尾款来的。”褚云凛摇摇头，“钱他们赚，我来……只是不想让凶宅里的那个小东西灰飞烟灭而已。”

　　龙姜若有所思道：“黑色的小孩、光头、且无法离开住宅……应该是‘古曼童’？”

　　“嗯。”褚云凛说，“几年前我接过一单类似的委托，它们的灵魂被用来镇宅求财，可如果没有完整的送牌仪式，它们便永远都无法离开，更无法转世。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不入轮回的厉鬼，很麻烦。”

　　龙姜了然。他十年前替SIBI工作的那段时间因为工作内容需要，吸纳过不少鬼怪的资料，其中便有古曼童这一类。

　　古曼童源于泰国，“古曼”在泰文意为“小男孩”，“童”则有黄金、宝贵之意，中文直译“金童子”或“善财童子”，是一种巫术和佛法结合的产物。
　　在泰国，部分佛寺会制作古曼童售卖，由高僧在法会上持咒、加持并用火将意外夭折或者没来得及出生的婴孩尸体烤至干，然后开光，法会后在尸体上覆盖金箔纸，并将遗体安葬，在经过佛法洗礼后,无辜死去的孩童灵魂便成了皈依佛门的佛童子，这样死去的婴灵便能转换为善的婴灵，让他们有机会可做善事积德再重新转世投胎。

　　传闻供奉古曼童能带来好运和财运，在上世纪香港演艺圈如火如荼的时候，便有不少明星为了出人头地供奉这种古曼童。但供奉古曼童的流程其实非常复杂，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而这套流程从泰国传到中国的过程中又容易产生异意，有时候一些操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容易把古曼童养坏。
　　后来这种行为被官方严加禁止了一段时间，虽然明面上已经构成了违法，但由于买方市场仍有需求，私底下不少黑市中仍然有古曼童在流通。

　　龙姜望向远处的一栋双层别墅，目光幽深。
　　“看来这个小鬼遇到的主人不怎么样，把它买回来就丢在房子里不管了，难怪会饿得到处跑。”

　　褚云凛似乎叹了口气：“死都死了有什么办法呢，希望它下次投个好胎。”

　　他又想起下午时那个房东不仅打断了他和褚云凛贴贴，还故意让她来和九天神雷社抢生意，真是阴险狡诈又唯利是图。
　　让他们相互抢生意只是表面，恐怕那人是听了褚云凛的话后，担心九天神雷社收了钱还办不成事，所以又用尾款引诱褚云凛来，这样万一九天神雷社的失手了还有褚云凛，算是个双重保险。一份钱雇两个驱魔师，反正怎样他都不会吃亏。

　　他家凛凛心地善良，不为钱来，可那个素未谋面的驱魔师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牛马了。
　　想到这里，龙姜的眼神阴暗了几分。

　　褚云凛叮嘱他：“等下见到九天神雷社的人，能好好说话就不要动手。”
　　龙姜眉毛一挑：“如果他们先动手呢？”
　　褚云凛：“往死里打。”

　　穿过两条街道，他们来到那栋凶宅跟前。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中完全没了亮光，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整栋别墅笼罩在暗色中，仅有门口铁门旁边的那盏灯在负隅顽抗。
　　褚云凛往门禁上输入密码，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四周望了望，没人。
　　“看来九天神雷社的人还没来。”褚云凛说，“那我们动作快一些。”

　　拧开别墅门，扑面而来一股凉风，跟开了空调似的，在九月的夏夜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褚云凛伸手扇了扇，举起手机手电筒往里照了照，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那道光柱中上下飞扬。
　　龙姜按了下墙面的开关，头顶吊灯毫无反应。

　　“得了。”他说，“这小屁孩要跟我们玩捉迷藏。”

　　褚云凛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往空中一扬，黄色符纸凌空自燃，慢悠悠各自飘到四方角落，将别墅的大厅大致照亮。

　　别墅内部的装潢是标准的法式风格，原本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还散落着几天前杜小山没吃完的瓜子。
　　雕花廊柱反射出黄符的亮光，褚云凛抬眼望去，符纸随着她的脚步一路往前飘，她看见光滑的墙面上有道小孩的黑影快速闪过。
　　与此同时，整栋别墅内突然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

　　龙姜抬头一看，说：“往楼上去了。”

　　“我上去，你留在这里。”褚云凛边说着，左手拇指已经顶开了破魔刀的刀鞘，琤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
　　“有两个结果，要么我在二楼就将它抓住，要么我把它赶下来，你在一楼堵住它，别让它往地下室跑。”
　　龙姜：“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
　　他说着，正准备释放他那顶级千年旱魃的威压，结果被褚云凛一个瞪眼制止了。

　　“不是你耍帅的时候。”她说，“乖乖在这里等我。”
　　“好吧。”龙姜眨巴了下眼，他本来也没想那么听话，可褚云凛喊他乖乖，这谁能顶得住啊。

　　褚云凛持刀缓缓往楼梯上走去。

　　两张燃烧的黄符飘在她身边，身前还有一张。别墅的二楼是休息区，左手边是一间主卧，右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玻璃墙面，外头露台上的花草大多数都枯萎了。

　　走廊的另一头似乎还有几间卧室。褚云凛脚步顿了顿，就听见婴儿的笑声从走廊尽头处传来。
　　她转头一看，透明的玻璃长廊外，一个浑身漆黑的小孩蹲在干枯的草地上，那对空空如也的眼眶正朝着她望。

　　褚云凛握刀的手紧了紧，站在原地没动，对它说道：“我是来送你投胎的。”
　　古曼童望着她，然后轻轻歪了歪头。

　　褚云凛寻思着它可能听不懂“投胎”是什么意思，于是换了个能听懂的说法。
　　“这里很无聊，对吧？”她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也许是听懂了“玩”这个字，古曼童朝她咧开嘴，焦黑的嘴唇里是鲜红的口腔，血淋淋的舌头上下颤动着。
　　“玩……”它发出小孩般天真单纯的声音，可是非常阴冷，“姐姐……陪我玩……”

　　褚云凛：“怎么玩？”
　　话音刚落，走廊外的古曼童突然消失了。褚云凛瞳仁猛缩，提刀往身后一砍。

　　噗！

　　一道裹挟而来的黑影被她一刀砍散，四溢的零碎黑色影子在周围墙壁上飞速游走，然后又聚合成一个小孩的形状。
　　“咯咯……咯咯咯……”它发出一阵阵笑声，音调变得更尖，“好玩！”
　　褚云凛眼眸微沉，道：“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别惹我发火。”
　　古曼童视若罔闻，尖笑着：“来玩！”

　　褚云凛又摸出几张黄符，扬到空中，黄符一张接一张噌噌噌点燃，眨眼间将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在充足的亮光中，古曼童的黑影变得非常清楚。褚云凛双指夹着封魂符，目光紧紧追随着四下逃窜的黑影。
　　她盯准时机，预判了古曼童的走位，一张封魂符打出，正中那道黑影，一声婴孩的惨叫瞬间响起。

　　古曼童被封魂符打中，从墙壁中脱落出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实体。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她甩出一道净心咒，一圈符纸飞出，环绕着形成一座圆柱形的光牢，将试图回到墙中的古曼童困住。

　　褚云凛上前几步，单膝着地，俯身盯着净心咒内缩成一团的古曼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金箔小牌，在古曼童跟前晃了晃。

　　“认得这个吧，是你同类。”她说，果然看见古曼童似乎愣了，也不挣扎了。
　　“几年前我抓的它，已经送它去投胎了，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爸爸妈妈，过得很幸福。”她望着它，放轻声音说道，“别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去过下辈子。”

　　古曼童呆愣了几秒，忽然，又咧开嘴来，表情变得阴寒：“我……我想玩……”
　　褚云凛也一愣，看来这个古曼童有些年头了，长年累月的桎梏和冷落，使它童真的本心已经所剩无几。

　　“既然如此……”她淡淡道，“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褚云凛直起身来。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普天魂魄，五脏玄冥。”她抽出一张净身咒符，双指夹着符纸悬在嘴边，“除秽——”

　　净身神咒还没念完，一股猛烈的阴风突然逼近。眼见眼前古曼童还好好的呆在净心咒里，褚云凛面色一沉，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本能的反应往后一闪。

　　连续两个撑地翻滚，她堪堪躲开那道阴风，定睛一看，一条银白色的巨蟒正将古曼童连同净心咒团团围在中间，在它身后，那间主卧的房门已经被撞烂了，看来它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褚云凛停顿了一瞬，立马回头朝外望去。只见玻璃长廊外，一个人影坐在露台上的房檐上，背后悬挂着青黄色的一轮弯月。
　　他翘着一条腿，逆光的表情看不清晰。然而却冲着褚云凛抬起手来，啪的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