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抓鬼！》伞令

14、北天师道

　　原本以为客厅里有个千年老妖自己会睡不着，结果第一晚，褚云凛居然还睡得挺香。

　　自从排异反应过了后，她近距离和龙姜接触时，总能若有若无感觉到一丝灵力的流动，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早上六点半，她起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褚云凛向来有晨跑的习惯，干他们这一行的，身体素质首先得要过关。

　　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龙姜缩成一团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张被子，像一只大猫睡在尺寸偏小的猫窝里，看起来有点凄惨。尽管这“床”对于他来说属实是太小了一些，但龙姜似乎依旧睡得很沉，规律且缓慢的鼻息在寂静的客厅中几不可闻。

　　褚云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出门跑步了。

　　天还蒙蒙亮，雨后的清晨湿答答的，今天日子特殊，是中元节，路上鲜有几个人，大清早就有人在河边烧纸。褚云凛绕着家附近的河堤跑了几圈，她看起来在阿姨们的晨运圈里挺有名，扫地的大妈看见她都会和她打声招呼。

　　“小云，又来跑步啦。”小区门口，扫地大妈笑呵呵说，“好几天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褚云凛原地踏步，笑了笑说，“前几天有事。”

　　“上次阿姨和你说的事情考虑怎样啦？要不要和杨阿姨的儿子见一面哇？”

　　这个年纪的阿姨普遍没什么正事，总热衷于当媒婆，这阿姨虽然是扫地的，但据说她是小区房地产某个高管的亲戚，住在这里每天闲得慌，才找了个扫地的工作消遣时间玩，顺便当锻炼身体。

　　褚云凛摇摇头，说，“阿姨，我没时间谈恋爱，我得赚钱。”

　　“小姑娘家家赚那么多钱干嘛呀，找个好老公养你啦！”

　　褚云凛摆摆手，告别了阿姨，带着一身汗回家了。

　　刚回家，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褚云凛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姜端着一锅粥从厨房走了出来。

　　桌上还摆着煎鸡蛋，凉拌黄瓜，和两盒鲜牛奶。

　　“我看你冰箱里还有点食材，就简单做了个早饭。”龙姜熟稔地招呼她坐下，“快吃吧。”

　　褚云凛还没反应过来，她有些僵硬地坐下后，看着龙姜体贴入微地给她盛了一碗粥。

　　还是排骨青菜粥。

　　“你还会做饭？”

　　“不会，但是我看了网上教程，应该没什么问题。”龙姜手指点了点新买的苹果13pro，对自己现学的手艺似乎很有自信，“我刚才去便利店和菜市场还买了些东西回来，都放在冰箱和厨房了，一共花了一百四十五元。”

　　“你哪来的钱？”

　　龙姜递上她跑步没带的手机，微笑道，“是你的钱。”

　　褚云凛脸都黑了，她喝了一口粥，脸更黑了。

　　龙姜小心翼翼，问了句：“味道不好吗？”

　　褚云凛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虔诚，目光真挚，一副初次下厨等着丈夫夸奖的小媳妇样子，责骂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问：“你……确定是照着菜谱做的？”

　　龙姜点点头：“确定啊。”他尝了一口粥，脸色也变了。

　　“嘿嘿，可能是味精和盐弄混了。”龙姜挠头：“长得太像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啊？

　　褚云凛不说话了，这饭是吃不成了，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看起来又要出门。

　　她看见龙姜收了碗筷，在厨房里洗碗，真像个小媳妇似的，修长手指沾着水珠，衬得比旁边的水葱还好看。

　　“我去趟学校，和夏娅聊聊这个案子的收尾工作，顺便看看张洁华的状态怎样，你……”

　　见龙姜回过身来和她对视，褚云凛结巴了一下，说，“你自便吧。”

　　龙姜点点头，他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伸出来朝褚云凛说，“凛凛，能不能给我点生活费。”

　　他那张脸上表情乖巧又温顺，乌黑的发丝下一双眼睛又亮又润，褚云凛一瞬间有种错觉，他真的好像个小媳妇。

　　这种目光真的很难让人拒绝……褚云凛有点色令智昏，掏出手机，她恍恍惚惚问，“你要多少？”

　　龙姜：“五十。”

　　这么少？买只鸡都不够也。褚云凛思忖片刻，微信给他转了两百。

　　走之前，理智似乎恢复了，她凶巴巴叮嘱了一句，“不许乱花钱！”

　　想到之前龙姜信誓旦旦对自己说：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很好养的！褚云凛只恨自己当时信了他的邪。

　　而且，他花钱的地方根本就不在吃上面！

　　想到这褚云凛又有些生气，差点就想把那两百块钱收回来了，可一想到刚才龙姜湿润明亮的目光，她心里忽然又冷静下来。

　　同时那股不安和好奇感愈发强烈，龙姜的存在除了本身不合乎常理以外，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非常朴素迷离，明明是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妖怪，但很多时候褚云凛会觉得他甚至还没有自己大……虽说这家伙被封印的十年间人类技术进步的确突飞猛进，世界上多了很多新生事物没错，可是龙姜对这个世界表现出的感觉，似乎是处于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模样。

　　就算十年前他因为作为apostle而缺少了自由活动的权力，可是十年前的十年呢？之前的百年几百年呢？龙姜是怎么活过来的？他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奈何无论她怎么想，目前也不可能知道答案。褚云凛也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况且也许等龙姜慢慢恢复记忆，一切都能明白。

　　去到学校，褚云凛直接去了夏娅的宿舍。夏娅倒是一早就等着她了，宿舍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褚云凛不禁有些好奇：“你别的室友怎么总是不在？”

　　“是因为你要来我才把她们支走的好吗。”夏娅说着，她忽然注意到褚云凛今天随身带了一把伞，似乎是第一次见她时，她用来吊打肉球怪的那一把。

　　想到当时的场面确实跟天神下凡一样，夏娅心里有些敬畏，同时好奇心作祟，她伸出手想摸一下，结果被褚云凛一巴掌拍了回来。

　　她蹙眉道：“别乱碰。”

　　好吧，不碰就不碰，夏娅撇撇嘴，回归正题：“你把洁华的魂魄带来了吗？快快，把这倒霉孩子的魂魄放回去，她再睡下去其他舍友真的要怀疑了……”

　　褚云凛摸了摸张洁华的身体，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符——前天斩杀巨脸怪时她将这一丝魂存在了里面。

　　她将符贴上张洁华的额头，符上的纹路发出一片细微的光来，像有生命一样钻进了张洁华的额中。

　　夏娅将信将疑：“这样……就可以了？”

　　回应她的是张洁华缓缓睁开的眼睛，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她半睁着眼，四下张望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到夏娅身上。

　　“到饭点了？”

　　“……”

　　夏娅将褚云凛拉到一旁，跟她咬耳朵：“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会抓错了魂吧？”

　　“请不要质疑我的业务能力。”褚云凛睨了她一眼：“普通人魂魄离体会造成短暂的失忆，这很正常。”

　　“这样啊……”夏娅若有所思，转头问张洁华：“我们之前去玩密室逃脱你还记得吗”

　　“？”张洁华翻了个白眼：“问这个干嘛？钱你还没有给我别以为我忘了。”

　　哦，看来失去的只有去力湾广场的记忆。

　　“这是谁呀？”她发现一旁的褚云凛，隐约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可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褚云凛没说话，只是望了她一眼，晶莹剔透的眼眸中似乎带着股凉意，浑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虽然冷冰冰的，但她长得非常漂亮，在这个整容脸遍布的年代，她的五官自然而灵动，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古相，美得非常有辨识度。

　　大抵人都是视觉动物，张洁华莫名看多了两眼，而夏娅在一旁十分不满。

　　“她是我一个朋友，喂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先别看她了，看我！！”

　　褚云凛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她双手环抱胸前，视线飘到窗外。

　　见夏娅和张洁华聊得差不多了，褚云凛才喊了一声。

　　“夏娅。”她冲对方勾勾手指：“过来。”

　　夏娅有点抗拒：“我还没和洁华聊完……”

　　褚云凛眼睛一眯：“你不会想赖账吧？”

　　“哈哈哈哈我哪里敢啊……”

　　夏娅灰溜溜跟着褚云凛来到宿舍外的走廊，她心痛地打开支付宝，准备转账。

　　见她迟迟不点确认，褚云凛不耐烦地催了一下。

　　“那个……可不可以分期尾款呀……”

　　“不可以。”

　　夏娅搓搓手：“那有好评返现吗？”

　　褚云凛伸手摸符了。

　　“没有就算了你不要动手！”夏娅立马把钱转了过去，哭唧唧问：“售后，售后服务总得有吧！万一洁华以后老年痴呆我能不能找你赔钱啊？”

　　“售后只管七天，而且都是付费，不过会有一定的折扣。”褚云凛确认了金额，然后关上手机：“对了，今天是中元节，你最好把她看好，别让她又去玩什么游戏，如果因为这个出了事，不在售后折扣内，按照平常的价格算。”

　　“……”夏娅擦了擦汗：“我今天必然三百六十度贴身保护，她去哪我去哪——”

　　这时褚云凛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乱跑，我晚上会出去清扫街道，符咒不长眼，我不想误伤。”

　　交代完这些，褚云凛摆了摆手：“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

　　“等下，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夏娅屁颠颠追了出来，见褚云凛步伐飞快，完全不想理自己。

　　“褚大师！你去力湾广场有没有别的发现啊？那儿现在还干净吗？”夏娅跟在后头，叽叽喳喳：“我看新闻说封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褚云凛停了下来，她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望着夏娅。

　　“我记得，第一次见龙姜的时候你也在场。”她眼睛漆黑透亮，像要把对方看穿似的：“你似乎对灵级强势的妖怪特别感兴趣，怎么？”

　　被她这么一问，夏娅似乎有些僵硬，她哈哈干笑了两声，故左右而言他：“你想多了啦，我不就是八卦一下，哪里有感兴趣……哎，今天的风好大呀……”

　　她伸手拢了拢裙子，倒也不是强行转移话题，确实有莫名的一阵大风吹过，差点将她裙子都掀了起来。

　　褚云凛目光一沉，她的视线越过夏娅，落到了她身后。

　　旁边经过的几个女大学生也注意到了异样，忍不住惊呼出声：“哇！那个人怎么爬上去的？！”

　　“好危险啊！不会触电吗？他蹲在那里干嘛？”

　　夏娅一头雾水，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她身后的电线杆上，蹲着一个人。

　　在这酷热的八月，那人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还带着一双黑色的手套，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下，他背后背着一副黑色长方形箱子，整个人正稳稳当当蹲在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站得住的电线杆顶上。

　　夏娅张大了嘴巴，来自驱魔师的天然威压几乎让她跪下了，她哆哆嗦嗦扶住身旁的褚云凛，腿控制不住在发抖。

　　那男人此时从电线杆上站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球，往空中一抛。

　　金属球一升空，立即伸展出两片细细的翅膀，跟金色飞贼似的，扑棱扑棱转了起来。周围围观的几个学生一见这金属球，立马停止了议论安静下来，像被控制了一样，默默且迅速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灵级磁场传感器？”

　　褚云凛盯着那金属球，旁边夏娅手都在发抖，扯着她的袖子颤声问：“那是什么东西啊？”

　　她其实是想问那个电线杆上的怪物是何方神圣，但褚云凛并不畏惧那威压，以为夏娅问的是那颗球，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句：“Psychic magnetic field sensor，通过干扰和改变磁场，用来筛查和清除周围没有灵级的闲杂人等——这个看起来应该是霍氏的，国产货。”

　　夏娅无措地摇着头，看起来都快哭了。

　　突然，那人身形一动，从三米多高的电线杆上跳了下来，姿势非常中二。

　　这片是学校食堂后面的空地，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人来往，这会还被PMFS清了场，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褚云凛打量着他，她语气一如既往平淡，问了句：“你谁？”

　　男人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双瞳色发灰的眼睛。

　　“北天师道，张寒令。”他的声音非常低沉：“我来回收编号4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