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男博]虚舟》桃李酒

4、004

　　4.

　　“博士……”

　　“博士……”

　　昏迷的人被轻轻摇晃。

　　十五睁开眼睛，眼膜上有虹色的流光一闪而过。仍模糊的意识使他能力不受控制的涂抹出一点奇异的瞳彩，被叫醒他的人捕获。

　　白发的萨卡兹顿了顿。

　　十五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过来，闪灵的面貌其实很出彩，但他优先捕获的是那道见自己醒来后，金色的瞳孔中产生的一瞬即逝的放松情绪。

　　“闪灵？我、我没事。我们现在……是在哪？”十五扶了一下昏沉的头，发现他们两人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像是建筑塌方下来的一个幸运角。他尝试撑起自己的身体，结果一用力，胸口便传来了一阵撕裂一样的疼痛，整个人还没站稳就要往前倒，“诶——”

　　闪灵很轻松地接住他，语气很淡，“你断了一根肋骨，博士。”

　　十字长杖被斜放在一旁，高大的萨卡兹医师将十五扶起来，在他的吸气声里一边为他调整一个合适的位置，一边解释他昏迷前的情况。

　　在十五喊所有人逃跑之后，以那个整合运动首领为中心，巨大的火球与强烈的高温扭曲空气，爆炸连带着剧烈的地震将在场的群人拖入可怕的灾难风暴里。

　　闪灵距离十五最近，第一时间就带着他进行躲避撤离，术法立场的展开和破坏几乎同时发生，倾塌的建筑高楼分开了他们和罗德岛的队伍。

　　名为塔露拉的领袖的法术暴走殃及太广，闪灵带着他一路逃离，直到穿过三个街区，才远离了不会被法术伤害以及大数量乱窜的整合运动队员。

　　十五还在因为胸痛抽气，脑子像是在电极走过一圈般，神经时不时蹦出要过载的火花。

　　他想起那个整合运动的领袖，高挑纤瘦的刀一般的女性释放出来的力量，和在她情绪深处看到的那条黑蛇，头就越发的疼。

　　“你还好吗，博士。”闪灵察觉到十五不太对头的状态，熟练地伸出手检查他的胸骨，调整他的位置。

　　“我在想，所谓的源石技艺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能量，那么你治愈的法术能不能让我马上痊愈？”

　　十五龇牙咧嘴道，“至少不要那么疼。”

　　“治愈用的法术的确能缓解伤势，但不能加速骨头的生长。”闪灵这么说着，没有拿起身边的长杖，偏头聆听了附近的动静，沉稳的表情忽然浮出一丝波动，皱起眉。

　　十五：“怎么了？”

　　“这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我可能需要用从前的……一些办法帮你快速恢复一下伤势。”

　　萨卡兹说出这段话时脸上浮现出的是犹豫。

　　虽然这种细微的情绪对于十五来说无所遁形，但不能为他的疼痛提供半分缓解。

　　有办法止痛的话，那还犹豫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十五捂着胸口，“可以的话，请尽快，闪灵。”

　　萨卡兹高大的身影突然覆盖住了他。

　　十五突然瞪大眼睛。

　　情绪是他的食粮，情绪是他的良药。

　　情绪使人的灵魂丰富饱满，对他来说，是破壳的雏鸟、羔羊，与盛开的芬芳。

　　微凉的长指没入发间，长而流淌般的白发倾泻到身上。闪灵单手捧起十五的头，另一只手支撑在旁边的石块上，俯下身体。

　　嘴唇与另一张因为惊讶微开的嘴唇轻柔触碰，在两人身上形成一个亲密的吻。

　　十五：“……”

　　等等，发生了什么？

　　牙齿被微微撬开，粘稠而缱绻的缠绕感像是能入侵神经，却奇异地像是温和的光与水，抚平精神上的阵痛。

　　十五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闪灵的双眼，对方的眼睑平静地敛着，掩盖住那双金色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在石缝落下的光线中时而细微地颤动一下，没由来地使人心跳加速。

　　这是一个近乎动人的吻，很快，温和而无形的浪潮席卷，情绪化的波流冲刷入十五的大脑，让他四肢微微发软，脑子里却清晰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胸腔中断裂肋骨衔接处的血肿慢慢消退，纤维骨痂从容爬上折端形成最初的定型，骨性骨痂缓缓覆盖，心脏的泵动明晰又有力地输送新鲜的血液到一处……这种古怪地像是能清楚感觉到伤口愈合的感觉让十五下意识地想蜷缩和瘫软，直到舌头上、嘴巴里传来的安慰似的舔舐让他回了一点神，霎时头皮发麻。

　　闪灵……

　　不，十五惊恐地想，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呜……”嘴巴张开太久的劳累冒出头，十五终于有力气抬起手，轻轻抵到身上萨卡兹的胸前。

　　整个过程中，闪灵完全没有压到他的胸口，距离把控得十分完美，当十五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就自然地分开，支起身体，轻轻放下十五的脑袋，抽出手，低头看着身下表情惊诧气喘吁吁的人。

　　“比起法术，这样的办法对您来说更有效，但我不太清楚……你是否能回忆起这样的能力。”萨卡兹的手在十五脸侧停留了一下，用拇指慢慢抹掉了十五嘴角上的痕迹。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有些稍作喘气的胸膛起伏才能让人去猜他刚刚做了什么，但这样的线索也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相比起闪灵，十五反应巨大，忍不住单手捂住脸，悲鸣地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天啊，我到底……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一个吻，一个吻就让他肋骨骨折的伤痛平复了下去，这是什么原理？十五在惊恐疑问的同时还感觉到脸烧了起来，浑身上下有着不自然的别扭。

　　他妈的，为什么。

　　十五猛地上半身，伸手检查自己的胸口，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离谱的痊愈，闪灵的动作更快，抓住他的手臂，在他又惊又疑的目光下阻止道，“你不是怪物，博士。伤口也没有完全康复，还请不要轻举妄动。”

　　一口气哽在胸口，十五连自己该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只能抬头去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想从里面寻找到能解答他所有困惑的答案。

　　“闪灵，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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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十几分钟里，十五从闪灵的口中听说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

　　当然，在萨卡兹平静的话语里，十五还是能听出对方磊落的隐瞒，但这份隐瞒介于私人的过去和不想回忆的故事之间，十五不会随意去挖掘这些秘密。因为这一个吻的冲击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巨大，十五着重关注闪灵口中说出的，有关于他能力的事。

　　情绪。

　　十五在醒来之后就像是无师自通般发现自己能对他人的情绪多了一份感知，无形变化之物在他这里有着很多种表达的形式，有声音、气味、颜色、形状、温度等等，但他却不得不像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样小心翼翼的探索这个新视野发现的世界，因为情绪这样的东西也是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的，稍有不慎或许还会伤到他。

　　而闪灵告诉他：“它可以抚慰你的精神，并且具有像是法术一样的治愈力，这是你的能力。”

　　情绪生于欲望。对于十五来说，不分正面与负面，越强烈的情绪只要他愿意接纳，都能化作他的力量。

　　尤其是他人针对他的欲望，最容易也最合适被他取用。

　　闪灵看见博士听完自己的诉说，呆滞地坐在原地，低着头，兜帽压着他的发丝掩盖到长睫，双唇在亲吻后却没有能涌起半点血色。

　　片刻后，十五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胃部，巨震令他感到胆寒和胃紧张的抽痛。

　　其实在面对整合运动领袖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种能力还能勉强算在正常人敏锐的范畴之内，可之后的黑蛇和胸口明显的伤痛愈合，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是一个怪物。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长出动物的耳朵尾巴或者角，但他其实是最不正常的一个“人”。

　　他没有矿石病，不会源石技艺，却有着这种力量。

　　他……

　　“我感受到了你的混乱，博士。”闪灵缓缓出声，单膝跪到了十五身前，看向十五迟缓回看过来的眼睛，认真地凝望着，“你……您说过，如果连您自身的情绪都陷入了混乱，那么在您身边的人不需要经历天灾，都会走向未知的毁灭。”

　　即使如此，白发的萨卡兹也没有露出恐惧和胆怯，更没有逃离，只是再度伸出手，略带薄茧的手指触碰到博士发冷发青的指尖。

　　“所以，请不要恐惧自己，我还在您的身边。”

　　白发的萨卡兹从见到十五起，就保持一种平静，这种平静的确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十五。
　　可以看出性格所致，闪灵不会有太过激动的情绪，刚刚为了治疗十五以亲吻诱发出来的欲望直白明确，反而产生了一丝刺激，让十五感觉到那份平静其实可能随时崩盘。

　　但闪灵没有。

　　如光芒一样的担忧和安慰慢慢笼罩回十五的身上，他喘着气，在闪灵的眼神中再次连接上了那份平静。

　　十五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其实还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吻对他来说都这么有效，那么他以前，他以前是不是……

　　闪灵像是知道他的困惑，认真地回答他，“不仅是因为我是医者，守护你，是我作出过的誓言。”

　　这份情绪过于明晰，像是充满了热度，让十五再度产生脸烧的感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闪灵。”十五像是有些逃避地说。

　　闪灵抓紧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来，连同决心。
　　不过得到十五这样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闪灵但脸上有些微微的笑意，“这片大陆有太多复杂的事物，您还需要慢慢回忆，况且在您面前没有人能隐瞒自己的情绪，告知您这样的事实，对我来说……”

　　“我知道了！”十五有些急促地打断他，吐出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

　　算了，十五想，既然是没有头绪的事就暂时不要考虑，这个能力的副作用我也不想尝试，不如着眼于眼下的状况。

　　不得不承认，闪灵的一言一行都给了十五很大的安慰和鼓励，就像是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紧紧拉住他的一道绳索，甚至不容他拒绝却也在以不会伤害到的速度缓缓将他往上拉。

　　他不用怀疑闪灵，情绪告诉了他一切。

　　只是……

　　十五微微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萨卡兹金色的眼睛，“闪灵，我可以信任你吗。”

　　萨卡兹敛起微笑，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深深行礼，“从始至终，一直如此。愿您将全部的信任交付于我。”

　　十五抓住了那道情绪化作的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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