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你以何》金大龙

6、典礼

　　音乐榜颁奖典礼的红地毯很长，当天大降温，所有女星都冻得哆哆嗦嗦。我有点感冒，万幸不流清水鼻涕。走之前小爱一直犹豫要不要除下披肩，最后还是咬咬牙脱了下来递给福姐。
　　福姐仍有意见：“咦？领口拉这么高，你以为是去挤公车？”
　　我打圆场：“半个胸脯已经在外面了。”
　　“这么大的场面，此时不拼更待何时？赢不了也不能让别人比下去。”福姐磨牙：“我刚才看到向芸芸，那排骨妹！胸脯一丁点肉没有，只仗着两条长腿——裙叉都开到腋下了，风骚没品。”
　　仍然在气她抢走首饰。
　　我抚福姐的背给她顺气：“福姐，人各有志。我们是清新脱俗派，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小爱一脸严肃的往下拽领口，我觉得头有点痛。
　　临上迎宾车前福姐又招呼我过去，皮笑肉不笑：“等会如果遇到赖新林，多聊两句也没关系。”
　　头更痛了。

　　果然在后台遇到赖新林，穿着颇为正统的黑色礼服，被各色人等重重包围，远远的我俩摆了摆手。他是得奖大热门，而我，唉，我正业是歌手，入围的却是作词提名，还是个没希望的陪跑。
　　虽然不甚上进，这时也颇有点心酸。小爱却很羡慕，一边重新裹披肩一边感叹：“我们唱功上不去，连新人奖都进不了。”只能陪我作观礼嘉宾。
　　我安慰她：“你们年龄小，机会多多，过几年一定大有可为。”
　　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过几年都不知会流落到哪里。”
　　灯影下她嘴角浮起个小小的自嘲的笑。

　　入场的座位却很好，就在第二排，紧挨着左手边是最知名的写词人，胖胖的肚子，随意穿着牛仔衬衣，意态潇洒，拍我肩膀：“本来这业内就竞争激烈，可恨还总有歌手跨界抢饭吃。”
　　我赔笑。
　　小爱换了天真烂漫的面孔去结交：“哥哥为历历写的那几首词真美，每次听我都几乎落泪。有个唐突请求，能否为爱美丽写一首……”
　　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攀谈。
　　忽然场内骚动，后场歌迷大声尖叫，原来是吴有为进来，胳膊上挂着向芸芸，面有得色的入座。我和小爱同仇敌忾的加倍热烈聊天，抛给他们个后脑勺。
　　因此赖新林进场赢得较大分贝尖叫时，我颇为开心。

　　典礼倒没什么稀奇，每年总得有那么几场。只是赖新林坐在我侧前方，镜头给他特写时，总会扫到我半张脸，始终不能大意。镜头又总是扫他，渐渐的我脸微笑到发酸，脑袋发胀，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
　　最佳作词果然不是我，最受欢迎男歌手果然是赖新林，结果宣布那刹，歌迷疯狂尖叫，左右明星陆陆续续站起来鼓掌、祝贺、和他拥抱。只是没想到他会转过身来，冲我张开胳膊，下意识的我身体前倾，来了个大方的拥抱，然后他笑了一笑，转身上台。

　　庆功宴上又遇到他，换了身装束，白色长袖衫配罗纹长裤，舒服得很，因为是赢家也没人指责太过休闲。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我们挤去角落说话。
　　我客客气气的说：“你得奖时我们俩真的没必要拥抱。”
　　他坦荡的回答：“我经纪人叫我这么做。”
　　看，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接着絮叨：“唉，他万千叮嘱，让我得奖后第一个拥抱你。事到临头我实在尴尬，只好先拥抱左右，不至于太过奇突……我也是被逼无奈。”
　　大家悲凉的互望。

　　不断有人走来和他搭讪，我渐渐挪去一边，喝掉两杯香槟，头疼减缓很多。大厅太过嘈杂，我想，还是去个幽静的阳台透气比较好。
　　阳台树影斑斓，另有人在，立在栏杆前抬头看夜空，背影挺拔。我微微吃惊，赵友青？他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响他转头，不，不是赵友青，身材样貌非常相似，可是嘴唇更薄，眼角细长，他面无表情的看住我。
　　那种感觉是仿佛被X光机扫视，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异常不舒服。
　　陌生人说：“容钦？”开口的时候笑了笑，笑容有些轻佻。
　　我点头。
　　他说：“你不怎么上镜。”
　　我不知道怎么反应，楞了几秒问：“这是在夸赞吗？”
　　他笑得非常复杂。

　　帘帷声响，一个绝代佳人进来，啊，最新的选美冠军，上过我们节目，饶是安哥阅尽娱乐圈美女，仍是大为倾倒，台前幕后盛赞不已。
　　佳人伸手轻扯他衣袖：“Andy，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不听你话了，原谅我好不好？”声音娇嗲又忐忑，真是让人心软。
　　他却不领情，满脸厌恶，大力一推，伊人踉跄后退，直撞到栏杆上，差点跌落。
　　我看戏看到心惊胆战，想溜走，转念想还是把自己扮成空气比较好。
　　“没以后了。”他拍衣袖，好像她似污秽：“王小姐，再见。”转身离开。
　　佳人垂着头，手扶住一边肩膀，沉默半晌，低声骂了句脏话，也走了。
　　只留我在阳台，终于得到个幽静空间。
　　我想我知道了他是谁。他是赵友虹，赵友青的弟弟，同父同母。著名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