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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醒 ...

  •   待章勋带着两杯牛奶回来后,俩人边喝牛奶边写作业唠嗑,章勋就坐在床上玩手机等着上班。
      眼看着离章勋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近,时北航有些心急如焚,无心再去写作业。
      就在第三次提及学校乐队表演被章勋花式忽略后,他已经明白小哥的意思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小哥不愿再站在舞台上了。
      答案他自己也清楚,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执念。
      于是他把王瑞祥赶走了,打算趁小哥去上班之前跟他单独聊聊。
      可告别了王瑞祥,关上门,他却不敢再回头了。
      小哥早已看出他的试探,也无声地拒绝了很多次。
      可是为什么呢?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他就这样把着门把手,低头面对着门,念出了声。
      “北航……”章勋轻声唤他。
      他听见了,他知道他听见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哽咽着对他喊出那句:“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再拒绝这么多好机会,为什么一再允许自己埋没在沙堆里,为什么将自己封在瓶瓶罐罐里!
      他终于喊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你有多优秀!”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章勋,面对他的小哥,几近歇斯底里,不甘的眼泪从眼角疯狂下落。
      “北航……”章勋看着他的模样,不忍又头疼,皱着眉闭了闭眼睛,才近前来试图拥抱时北航。
      然而,时北航躲开了他。
      第一次,小崽子躲开了他。
      追星的小孩有一天终于认清了真相,不再允许那个曾经璨若明星的哥触碰他一分一毫。
      他的手就那样悬在留有时北航气息的空中。他心尖作痛,比针扎了刀攮了要痛得多,比姜玉抓着他的领子问他要钱要痛得多,比姜玉拿衣架打他骂他挣不来钱要痛得多,甚至比看着章可昔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时,还要痛得多。
      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涌满了他这具空壳子。
      随着悲哀裹挟而来的,是愤怒,是他数十年来从未爆发过的悲愤。
      “啪嚓——!”
      桌上的玻璃杯被他一手挥落在地!
      时北航被这巨大的响动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呆住了。
      章勋身体猛地前倾,坐在靠椅上的时北航被吓得靠到最后,后颈架在椅背上。而章勋的双手拄到他身后的课桌上,整个人压在他上方,极具压迫感。
      小哥的双眼涨得血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眼神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在章勋脸上出现,凶神恶煞,仿佛载满对他的恨意。
      “你说我优秀?”章勋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时北航全身发麻。
      “好,我优秀,我优秀顶个屁!”章勋大力一拍桌子,上身压下来离时北航更近了,“我现在不还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啊?打个架子鼓算屁能耐啊!不给我钱我他妈跟着白折腾?!你以为我在乎他们的欢呼还是在乎他们说,啊章勋你鼓打得真好,给我打一个吧?不给我钱全他妈是放屁!”
      几乎与疯魔的章勋脸贴脸的时北航抓紧了座椅的一角,抓得手指泛红,眼角被吓出了生理性眼泪。
      “我说再多遍你也不懂,你以为我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本来可以不去想的,只要我不去想自己的生活有多烂,只要我什么都不想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我就不会痛苦。”章勋的音量降了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这样压迫的姿势,低声说道,“别让我想起那所谓的无聊的‘优秀’。”
      痛苦就在隔壁,能不能不要吵醒他?
      时北航牙关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被吓的。
      他眼角的眼泪还在流。
      章勋阖了阖眼皮,他的视线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模糊,眼球迷离地四下转动,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起身。
      他现在格外想去阳台抽根烟。
      就在他转身要走出房间时,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
      一回头,竟是一个泪眼汪汪的时北航。
      这个大男孩剧烈地抽泣着,拉着他的衣袖拼命请求着。
      “别丢下我……小哥……”
      “我错了……”
      章勋眼神闪动,最终将目光移开。
      时北航哭得更凶了。
      “小哥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求求你……”
      这个男孩用他平生最卑微的姿态祈求着他此刻抓着的人。
      “你别…生气……你别生…我气了……”
      章勋在他的哭声里晕眩了几秒,世界仿佛放大又缩小,扭曲的空间将时北航的哭声都折损得没那么响亮了。
      最终他清醒过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这样的。”
      时北航似乎更绝望了,两只手都抓上了他的胳膊。
      他顺势将小崽子抱进怀里,一下下抚摸着他的顺滑的头发:“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怀里的小崽子依旧不顾形象地大声哭着,今夜家里只有他们二人,他哭得前所未有地放肆。
      他真的怕小哥生气,他怕小哥觉得自己不懂他只会添乱,他怕小哥一气之下把他赶走。
      那个余海不也是被他这么赶走的吗……
      “我不一样!小哥……我不一样……”他大声哭诉着,又像是为自己辩解着。
      他不一样,章勋是他想要追逐的光,他凑近这束光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看到希望。
      他想看到这个世界,想看到更多的可能。
      他最初只是想从红墙里出来。
      章勋耐心地轻拍着他的脑袋,然而他只觉得这一下又一下,都像是在告别。
      章勋轻轻叹息:“小航,你听我说。”
      他趴在小哥的怀里点点头,却依旧没能止住抽泣。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连哭泣声都仿佛被冻住了。
      他听过这句话。
      《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话,它的后半句是:“可当你真正走过他走过的路时,你连路过都会觉得难过。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非事实真相,你所了解的,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原来小哥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不需要救赎,永远不需要。在深渊里,光是有罪的。
      你救不了我,只会吵醒我。
      时北航声音抽噎,但仍旧努力地用哭得干哑的嗓子轻声说着:“我只是,希望,我的,存在,能让小哥……没那么,痛苦。”
      小哥轻轻拍着他,语气温柔,话语却是残忍:“可是你把我叫醒了,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没有执念。
      他的执念早就根深蒂固地种在青春里,多少次生根发芽,顶破干裂的土壤与牢笼,最后只能用石头硬生生砸断根茎。
      时北航就这样趴在他的怀里,这怀抱温暖又残忍,仿佛被温柔的刀子一片片凌迟。
      他知道,等到天亮了,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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