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卖丹药》末末丘

25、第 25 章

　　来趟县城，肯定要买些东西回去，饭后，谢长星领着乔宓和儿子往巷子里钻。

　　这片老城区是解放前就盖起来的，破烂的房屋挤挤挨挨拼凑在一起，两侧均是矮墙，住着穷苦人家。穿过几条仅容单人通过的逼仄小道，七拐八拐，进入了一条相对开阔的巷子。

　　乔宓一家是新面孔，巷口少年打量他们几眼，见是夫妻俩牵着个奶娃娃，把目光又移开了。

　　巷子里自成一个小集市，进去一看，算是很热闹。

　　乔宓才刚踏进去，就看见有个瘦弱的男子从身上脱下来一件海魂衫，交给位中年妇女，那妇女塞个什么东西到他手里，把衣服往布兜里一放，匆匆走了。

　　还有穿着破外套的男子，敞着外套给过路人看，外套里侧贴着各色票证，什么肥皂票、布票、香烟票、工业票他都有。

　　有人耳朵上别一根香烟，有人口袋里插一根鸡毛，有人手里握着一个鸡蛋、一把小米，还有人身上有香喷喷的麦乳精味道。

　　“看手表不？港城来的货。”有个烟嗓高个的男人卷起袖子，上面足足挂了八只手表。

　　乔宓和谢长星不说话，那人又打开外套，“这些要么？”

　　外套里侧挂着劳动手套、皮带、打火机等各色小物品，简直是个行走的小卖部，难怪他五月天里还穿着厚外套，薄一点的根本禁不住往下坠啊。

　　她没什么买得起的，倒是谢长星买了两根皮带，这东西系在腰间很有派头，且他总用烂布条系裤子会有断裂滑落的风险。

　　烟嗓男人收了钱，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

　　旁边矮个坡脚的男人迎上来，主动问起他们还有什么想买的，他在这认识的人多，免得他俩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他是专门牵线的，本身并不卖东西，把卖家买家这么一介绍，卖家那边得了钱会抽一些给他。

　　“我家就住这！”他大拇指往隔了条巷子的棚屋一指，说是屋子，不过是几块木板拼成的棚子，用铁皮茅草覆盖其上，潦草得像村里临时搭的牛棚。

　　“这的人我都认识，兄弟大妹子想买点啥，跟我说话，我一找一个准！”

　　平时他一说家就住在那里，来的人都十分相信他，他再顺势将把他们介绍给跟自己合作的小贩，从中能捞不少。

　　乔宓跟谢长星默契地抱着端午饶过他去，这人穿得干干净净，人虽残疾，但长得富态，双手指甲干干净净，不像是能吃苦的人，怎么可能住那种风大点就能吹倒的棚屋？

　　旁边一黑皮小伙子见状跟上，走了一段才压低说：“幸亏你们没信那韩赖子，他并不住这里，那棚屋里住着家三口，男的是个半死人，女的带着孩子在国棉厂上班。”

　　两人就当没听似的，继续往前走，只有端午好奇地瞪大眼睛看他。

　　他跟在后面继续喋喋不休，他年纪小，干这行没人相信他，但又没本钱路子当倒爷，只能尝试给人牵线当中间人赚佣金。

　　“这小孩长得真好看，像小嫂子你，皮肤真白，就是穿的衣服不太个合身，我知道哪儿有卖布的，不要布票还便宜。”

　　听他说有便宜布卖，乔宓就慢下来了，她刚来就发现端午穿的衣服极不合身，且只有两套轮换穿，常常她忘了给他洗衣服，端午就只能继续穿脏衣服。

　　今天带了钱，也是打算买点布回去，给他做两身夏天的衣服，又可惜没布票，还不知道上次卖给她布票的百货大楼售货员愿不愿意再卖给她。

　　“真的？不要布票？”

　　“千真万确！”姚越一听有戏，更加卖力介绍道：“就是住在棚屋的那家女人从国棉厂拿的，不要票的处理布，有点小瑕疵，但不耽误穿。”

　　跟韩赖子他们联系高佣金的卖家不同，他只能给那些不愿意付高佣金的人家牵线，这些人家一般比较穷，宁愿留着慢慢卖也不愿意抽太多给中间人。

　　这一片房子老破小，一般干部家庭不住这里，但普通工人家庭真不少，这些工人分布在各个厂房，能从各自工厂内部扒拉一些“瑕疵品”，用不完就往外卖，但自己又要上班，没法时时在这里蹲点找客源，有的就会委托他们这些中间人帮着留意。

　　谢长星可有可无道：“带我们去看看，布不好我们不要。”

　　“好嘞，秦姐这会应该在家做饭，你们要不跟我一起去她家？”他怕这两人等不及就走了，好不容易找两顾客，走了他明天饭钱就没着落了。

　　“行。”乔宓点头，反正也没两步路。

　　到了棚屋，乔宓他们在外面等着，那姚越去敲门，“秦姐，在家吗？”

　　里面没人应答，且门上还落了锁。

　　姚越有些心急，这也没到上班的点，秦姐这么不在家？

　　有心让秦姐做成这单生意，他不着痕迹退过来，跟乔宓说秦姐马上就回来，接着开始跟她打感情牌，渲染秦姐一家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女同志感情丰富一点，最听不得苦难事，对可怜人容忍度也比较高，这是他从奶奶那里学来的道理。

　　乔宓本来没那么同情心泛滥，主要是才看了一部苦情电影，主人公的悲情滤镜还没消散，这小伙口才又极好，很会煽动情绪，乔宓跟端午蹲着听他说故事，感觉又看了一个主人公名叫“秦姐”的悲情电影。

　　原来秦姐原本日子过得很好，她丈夫原本是个研究员，还在苏|联学习过两年，回来任市机械厂的副厂长，原本年轻有为，这一片谁不羡慕秦姐一个乡下村姑嫁了个城里留学的青年俊才。

　　可没想到她丈夫才当上副厂长一年多点，厂里的敌对分子制造了一场大爆炸，她丈夫为了抢救资料，被压在倒塌的厂房里，救出来时身上只有点轻伤，可却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

　　婆家嫌她是个丧门星，怪她丈夫被她克成活死人，生的女儿也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不但不给她提供任何帮助，还想霸占夫妻俩的财产和房子。

　　秦姐自觉守不住房子，干脆把自家的大院子卖了，搬到棚屋里生活，厂里补助的钱加上卖房子的钱全给丈夫治病了，只是三年过去，她丈夫还是不见丝毫起色。

　　但她没有放弃，每个月挣点钱，全给丈夫买药，还学着老工人，从厂里低价买回瑕疵布，再转手卖掉，她多赚点钱，就能多供她丈夫吃药一段时间。

　　秦姐的故事说了半小时，乔宓丝毫没觉得等了这么久，直到蹲麻了腿，才等来姚越口中的“秦姐”。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姚？”对方是个穿蓝色工装的清瘦女子，女子约莫二十二三，长相清秀。

　　“秦姐，这两位想买点布，给小孩做衣服，我记得你这有，就给人带过来了。”姚越连忙站起来。

　　“谢谢小姚。”秦雅脸上虽疲惫，仍维持着温婉的笑，跟姚越客气道谢。

　　“两位久等了吧？布在屋里头放着，有好几种，都是棉布，适合孩子穿，我这就进去拿给你们看看。”
　　她中午给丈夫喂药时，才发现这个月的药已经没了，匆匆跑了一趟医院，一来一回就耽误了。

　　乔宓揉着蹲麻了的腿，笑笑说不碍事，秦姐这么个坚韧的女子她是欣赏的，打算不管布合不合适，她都要买一些。

　　谢长星两只手从她腋下穿过，跟提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乔宓瞪了他一眼，他当做没看到，帮她把衣服扯正。

　　秦雅正用钥匙开门，余光掠过，羡慕地垂下眼睫。

　　一打开门，门前居然站着一个跟端午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女孩显然是在门口听他们说话有一会了，她就是秦雅那不会说话的闺女。

　　秦雅出门不放心她，又不方便带着她，便将她锁在屋里。但因为人小，刚才姚越敲门的时候没往下看，也就没注意。

　　她的头发齐齐留至耳畔，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皮肤有些发黄，整个人怯怯地，看见秦雅，一头便扎进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