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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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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荣一听不用他爸说就去大队部开拖拉机了,谢长星想把大牛从地上拽起来,可他双腿发软根本使不上力。
他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重复着:“我爸摔了,我爸摔了......”
大牛爷奶是饥荒逃命过来的,大牛爸还是他们半道上捡的,好容易给大牛爸娶上媳妇,两人守着孙子出世后就相继没了。
大牛四岁那年,他爸想挣钱补贴家里,去镇上帮人盖房子,上木梁时,上面那人没接住,木梁掉下来砸断了大牛爸的腿,
大牛妈觉得跟个瘸子日子没过头,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留下这对父子相依为命。
所以大牛对他父亲的感情可想而知地深,他爸跌得不省人事,他慌的魂都不在身上了,一门心思就想着要救他爸。
谢右军沉着声问他爸怎么摔的,问了几次他才抖着声说了经过。
昨晚下雨,他爸怕家里小羊羔淋着,拄着拐杖去赶羊进圈,没注意被羊绳绊了,磕在羊圈里压槽子的石头上晕过去了。
正好昨晚他去收麦子,没看着他爸,以为他爸睡着了。今早他又去捉鱼,回来喊他爸没人应声,四下一找才发现他爸倒在羊圈里,脑袋后面还流了一滩血,怎么叫也叫不醒。
“都怪我,我不是人!我昨晚看见他房开着,我没进去看他.....”大牛蒲扇大的手掌往自己脸上扇,下手真是狠,脸上顿时浮现几个红印子,谢长星拦都拦不住。
谢右军听着心里也有点悬,头磕破了个窟窿,在羊圈里躺了一宿,昨晚还下了那么大的雨,啧...怎么听都不太乐观。
“你别急!别去公社卫生所了,我给你开介绍信,直接去县里医院看。”谢右军呲着牙花道,“长星跟着去,有什么不对的看能不能搭把手!”
拖拉机声已经传来了,谢右军刷刷开了张介绍信,让他赶紧去把他爸背拖拉机上去,“别急,说不定没啥大事。”
谢右军跟着他一道去看大牛爸,大牛急得连衣服都没给他换,还穿着湿衣服,身上染了浓重的羊燥味,面无发白,眼圈乌黑,嘴唇一直在颤抖,看得谢右军酸涩难平。
他秦山哥不过比他大了七八岁,现在躺在车斗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头发花白,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大牛走后,谢家人也没胃口了。
许秀芝苦着脸,放下筷子怅然道,“这农村人,穷都不怕,可以慢慢挣,就怕有病有灾,一旦有个啥病,再厚的家底都得赔进去。大牛这几年长成了,才把之前他爸看腿借的钱还上,跟他爸俩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又遇上这档子事!”
大牛是个壮劳力,凭力气拿满公分,农闲时候帮人搬砖抗包也不少挣。还了以前的债,又想攒钱盖房子娶媳妇,眼见日子要过好,老天又要作弄人。
端午乖巧地趴在许秀芝腿上,小手一拍一拍轻轻安慰她,她那点惆怅拍散,拿起筷子让大家继续吃饭。
微凉的鱼,入嘴有点腥,美味全然丧失。
秦山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应该不只是摔了一跤,还有长期积累下来的病弱。
一番检查后,秦山被推到手术室里缝了十几针,推出来的时候人还昏迷着,现在躺在病床上输液。
医生拿着化验单子,皱着眉头道:“病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各项机能指标都很差,怎么还能让病人在雨水里泡半天呢!现在初步判断病人有脑中风的症状,具体的诊断还得看他后期醒了再观察。”
大牛抓着自己的头发,眼中布满悔恨,他爸怎么会营养不良?
想起来每次他爸都做好饭让他带到地里吃,可他爸在家吃什么?还是他煮两样饭?
长星说得对,他就是没脑子,他爸瘦成这样子他居然看不出来?
地板上落了一堆头发,大牛哽咽说不出话。
谢长星问医生:“医生,这病有治愈的可能吗?”
村里面有老太太中风,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几个儿子儿媳轮换照顾着,这都几年了,依旧不见好转。
秦叔就大牛一个儿子,除了他还有谁照顾,要是真在床上起不来了,估计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就怕连累大牛日子难过。
黄医生端起桌子上的茶缸,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委婉道:“有治愈的可能,但家属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谢长星明白了,谢过医生,他拽着大牛出了诊断室,把他扔外面长椅上坐着。
大牛现在就是一头死牛,烂成一滩死沉的泥,从长椅上滑下来,用头撞地,“我不是人!我害了我爸!我不是人!”
谢长星蹲下来劝了几句,“秦叔的事不怪你,黑灯瞎火的,谁能想起来往羊圈看?早上你去捉鱼不也是为了给秦叔补身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不知道,长星,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偷偷把粮省下来给我吃,我都长这么大了,我能挣钱挣粮养他了,他怕连累我,他想攒钱给我娶媳妇,我不娶了!我真的不娶了......”大牛弓着腰,抱着长星的鞋嚎啕大哭,眼泪滴在他的鞋上。
“好,不娶了,咱留着钱治秦叔的病,医生都说了能治,你先起来,把眼泪擦擦,去看看秦叔醒没醒。”
大牛还是抱着他的腿哭,周边护士病人都往这看,猜想这家人咋了。
谢长星估摸着大牛一个傻小子留这就只剩哭了,让他哥谢长荣先开拖拉机回去,自己留医院看着。
谢长荣回来把事情一说,谢右军听完锁眉疾步出去,他要去找几个队长商量商量,看村里能不能给大牛爸看病出点钱,多少贴补两个他爷俩也好过些。
今天不上工,乔宓想把被单洗了枕套都洗了,长薇也过来帮帮忙,俩人提着篮子出现在河岸边。
“我就说大牛命硬克亲吧!他把他爷奶克死了,她妈也克跑了,现在他爸也被他克了!”
“大牛爸估计摔得不轻?我听说脑浆子都摔出来了。”
“运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我猜是好不了。”
几人添油加醋一通乱说,长薇听着撇了撇嘴,拽着乔宓去前面洗。
这几个说话的婶子在村里出了名的事多嘴臭,跟她们在一起洗衣服指不定要被她们议论什么。
张春玲在她俩背后翻了个白眼,朝旁边俩妇女努努嘴,不齿道:“谢家那小丫头跟那妖精有样学样,瞅瞅她现在那勾人样儿,一看就被那妖精带坏了!”
她家儿子家宝跟她说看上谢长薇了,她寻思着谢家条件算是不错的,长薇看着挺勤快,她爸还是村长,嫁给家宝也成。
私下里跟许秀芝提了一嘴,许秀芝张口回绝了她,还说她家闺女有人介绍了。
她问介绍了谁,许秀芝却说不准,她看许秀芝就是在搪塞自己!
她家家宝千好万好,对方看不上是她眼瞎!
回家跟家宝说了没说成,家宝气得好几天不吃饭,还说娶不上谢长薇就要打一辈子光棍。
她又去跟许秀芝说了一回,哪知道许秀芝给脸不要脸,又给她回绝了。
她搞不定许秀芝和她儿子,就把气撒到勾引她儿子的谢长薇身上,偷偷跟人败坏谢长薇名声。
“哟!那是长薇?一打眼我还没认出来。”于盼娣道。
“可不就是她,脸上起码涂了二两白面!”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长薇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拍,还拿毛巾擦了把脸,脸上依然莹白水嫩。
“长薇?!咋一段时间没见你,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吴向红道,这段时间她上工,长薇在家做饭,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
长薇心里偷乐,面上装作风轻云淡,跟乔宓对了一个眼神,“哪有,跟以前不还是一个样?”
“不一样太多了!”方彩虹丢下手中的棒槌过来。
谁能告诉她就半个月没见长薇就把脸给换了?!
不止是她俩,长薇的小姐妹都涌了过来,把乔宓挤得没处下脚。
高小月往衣服上揩两下把水擦净,小心翼翼说道:“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长薇:“你轻点摸啊!”
她这才伸手去摸,乖乖,滑滑嫩嫩跟块豆腐似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长薇,你可美死我了!”吴向红羡慕道:“你到底干啥了,半个月就大变样?”
“对啊,你怎么变得这么白?连鼻子两边的斑都没了!看着就像城里知青刚来那会儿一样,漂亮白净又文气!”高小月挎着她胳膊夸奖道。
“妹妹,好妹妹,跟姐姐说,到底咋变成这样的?是不是有什么秘诀秘方?”
方彩虹摇着她的肩膀,原本长薇是比大家好看一点,但大体上是一个层次的。
现在长薇三连跳,从土气黑妞变成白净美少女,要说没什么秘诀她打死也不相信!
“有秘方吧?长薇长薇,你跟我们说说嘛!求求你啦!”
乔宓咳嗽了一声,谢长英立即挤到人群里去,一边挤还一边扒拉那些扯着长薇不放的手,大声道:“去去去,凭啥告诉你们,姐!你告诉我,我这还有几张布票!”
这几天乔宓突发奇想,那瓶药留着宰肥羊有点困难,她又不常去县里,接触不到什么有钱人,不如化整为零,把药膏拆成几份,零卖出去,回点本也是好的。
上午谢长星去抓鱼,她就去找了长英长薇商量这事,两个妹妹都愿意帮她。
长薇这段时间用了药膏药丸效果极好,是时候出去逛一圈,展示一下效果了。
长英帮她当托,引着人往报酬方面想,过后她答应免费给长英一份试用装。
“我也有布票!我还有双从城里刚买回来的新鞋,就穿过一次,我借……送给你!”
“你都穿过了怎么算是新鞋?按你这么说,我还有件新衣服呢,才做的,我穿都没穿,送给你长薇!”
“姐!我给你钱!我有五块钱呢,你跟我说是怎么变成你这样漂亮的,我把钱给你!”
长英看似是对着长薇耳朵说悄悄话,实际上说的声音不小,至少周围几个姑娘都听得明明白白。
五块钱?!那可是不是小数目!
并不是每家人都像谢家这样,对小辈手松,长薇长英上工的钱也给她们一半,并不管她们怎么用。
这时候过年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也不过一毛两毛,五毛钱都是大手笔了,姑娘们收到压岁钱的又格外少些。上工的钱也都尽数归家里,手里根本攒不到什么钱。
一提到钱,果然就有很多人不吱声了。
“我也给!”高小月盯着长薇白净的脸看,她豁出去了!
这私房钱留着又不会下崽儿,无非留着做衣服买吃食,最多的还是捯饬捯饬自己给心上人看。
她有心上人,她就想把自己弄好看点嫁出去!
“我也有私房钱!”方彩虹都被人挤出来了,听见出钱又支愣起来了,她特有钱!
她哥偷偷在外面倒卖东西,赚了不少钱!但她哥不让跟人说,怕被抓起来,怕得连大房子都不敢盖!
要说这村里谁家最有钱,那必须是她家最最最最最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