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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天机难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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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画面几番摇动,最后只见一片大雾茫茫,江面上战舰相对排开,隔了水汀迷蒙,影影绰绰极不真切。欧阳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欧阳霏在后面倒还是满面笑容。张涵真顾自沉吟,萧宁远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看欧阳宗主似乎快支撑不住了,你可有它法?”张涵真点头道:“那就不看了。”
却见正中一艘乌黑的战舰稳稳驶了出来,上面跷了二郎腿坐着澹台广文,暗红的衣裳大敞着,露出健硕雪凝的肌肤。旁边女子满面泪痕,抱紧了手中的小小人儿,眼中都是悲怆。楚天行失声道:“怎么又是楚楚?这妖人挑了她?”
对面亦驶出一艘楼船来,金色面具内一双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微微含笑,向他们觑了过来。澹台广文指了对方,笑谓楚楚道:“九妹,你动手还是我动手?若是杀不了他,我们可就都是一个下场了。”
楚楚极厌恶地拂开他横过来的手,冷冷道:“都死绝了就好了。”澹台广文击掌道:“这倒干脆,可惜,此地都是死不了的人,有时候,想死,并没那么容易。”
楚楚哽咽道:“那为何我的宝宝偏偏死了?”将那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面颊上,悲愤满腔,瞪了他道:“既然不会死,你怕什么?”
澹台广文轻轻笑道:“我怕忘记,我怕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怕还没来得及做人已变成了水底的游魂,我怕很多很多,但,唯独不怕死。”
楚楚冷笑了声,突然醒觉,怔道:“你是说,你不是人?”澹台广文笑道:“你不知道么,他们叫我们变种人,更难听的叫杂交种。我们只能生活在水中,终生不见天日,就像泡沫,看起来绚烂,不知何时噗哧一声,便消失在空气中。”
楚楚更加疑惑,问道:“鲛人?”澹台广文大笑道:“估计他想做成鲛人,可惜不知缺了什么,所以只做成了废品。废品有废品的好处,有时候,比正品还强上几分呢。”
忽听得歌声缥缈,如烟如岚,仿佛是从最深的底下传来,音色幽幽,无法形容的动听,又难以描述的凄婉,就像扯着人心底的一根弦,每一抹颤音,都能牵引着人的神经,随之不住来回起伏,震动不已。
对面战舰上不少人侧耳倾听,就连朱翼,亦低头去看水下,蓦地咦了一声。但见水面中似乎有金光闪动,仔细一看,却是长长的金色秀□□浮在水面上,一起一伏,丝丝缕缕缓缓浮沉,就像是摇摆的海藻。底下的身形虽然看不真切,但朦朦胧胧之间,已可初初窥得流线般的精美躯体,胸前饱满的曲线,不堪盈握的腰肢,丰满的臀部,放时放到极点,收又收到极致,越是看不分明,越想看得再清楚一点。
楚楚仔细回想了下,失声道:“那个穿水蓝衣服的?好像你们叫她------嗯,牵夷?”澹台广文笑道:“难为你还记得,不错,这是你的八姐。”楚楚呸了声道:“你少乱攀亲戚,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姐妹,简直不知人伦。”澹台广文呀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们可不是人,怪物哪里知道人伦?”
女子妩媚中尚带稚气的面容已经有大半浮现在水面上,大大的眼睛里也仿佛带着水雾,又似乎带了迷惘,深深望向舟上。波光粼粼,更映得她美丽的面容仿佛是一场梦幻,而她优美的躯体,在长发下影影绰绰,更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舟上不少人将脖子伸得老长,只恨隔得委实远了些,而朱翼人虽然还坐在座位上,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中女子,轻笑道:“久闻鬼母座前花繁艳红,深夺晓霞,今日一见,果然水沉为骨玉为肌,波心常冷,怕返瑶京。”
牵夷似懂非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不放。朱翼叹息一声,伸出手来,笑道:“我最喜欢美女,这是哪位公主,不肯登舟,莫非嫌朱翼粗鄙?”
楚楚低低骂道:“人模狗样!”突然接触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转头去看,澹台广文刚刚掉过头去,宽大的外袍下,赫然露出了几条交错的淤痕。她心软了一软,本来懒得搭理他,此刻却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是人的未必配做人,不是人的却未必没有人性,只要有慧心,天地何物不能成灵?”
澹台广文嗤了一声,懒洋洋道:“我还不知道九妹妹好为人师,难道没听说鸡同鸭讲吗?”楚楚噎了一噎,只恨自己对牛弹琴,怒道:“我看不光你人怪,你的心更怪!”
澹台广文面色顿沉,阴森森道:“你找死!”手掌一起,狠狠击向她前胸。楚楚只恨此人淫毒,头也不抬,手里抱了寒琼,抢先将腿一拐,一脚踹中他心口。澹台广文手在半空里变招,毫不留情,劈向她足踝处。
镜前每个人都倒吸了口冷气,但见楚楚眼光一闪,已把寒琼换到右手,左手伸到鬓边,一根发丝粗细的钢丝跳了出来。谁知澹台广文动作蓦地一顿,手掌如勾,倏地竟将她缀满珊瑚的绣鞋脱下来接到手中,扫了她一眼,迅速退开身来,对着灯火一望,眼睛眯了起来。
楚楚哪里料得,又羞又怒,骂道:“淫贼!”钢丝弹出,饶是澹台广文将身一偏,还是狠狠扎入了他右臂。暗蓝色的血流了下来,楚楚目瞪口呆,一时作声不得。澹台广文眼睛深了又深,手在空中举了又举,不知为何,没有再打下来。
却听歌声复起,宛如天籁,仿佛细雨绵绵,一滴滴打在窗前。楚楚颇有些尴尬,将钢丝抽回手中,随手撕了自己一片袖口,帮他缠了几缠,然后皱了眉头看着手中的钢丝,虽然觉得很是恶心,到底舍不得这样难得的兵刃,在袖上擦拭了几下,依旧缠回了腕上。
澹台广文没有再动,看着她,眼里极是复杂,似诧异,又似嘲弄。楚楚放心了一大半,仰头去看对面,却见牵夷已经游到了舟边,被朱翼拉着从水中慢慢滑上了甲板。她光洁的美妙躯体在灯光下纤毫毕现,似乎有些害羞,不断梳理自己的长发,想遮挡一些,但无论怎么遮挡,毕竟总挡不住全部,总要露出一些,不是这里,就是那里。
船上不少人面红耳赤,明明低了头,还要不时偷偷从眼角瞥上一眼。朱翼却大方得很,长臂一伸,几乎把她搂进了怀里,俯下身不知跟她说着什么,嘴唇好几次差点擦上牵夷花瓣般的面容。楚楚心想哪边赢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叹了口气道:“看来牵夷会得手,你去接应她吧。”
澹台广文嘻嘻一笑,反问道:“她既然去了,还能回来吗?”楚楚闻言一呆,突听朱翼朗朗笑道:“小妖,你的分水蛛丝,难道能伤得了爷吗?”
船上已是一片哗然,但见得牵夷不知何时已将手抵在朱翼前胸,面上那羞涩的表情早不复见,面上是一片阴冷,微微有点慌乱,手连扎了几次,奈何刺不下去。突听朱翼轻笑了声,淡淡说了一句:“你失手了,回去也一个下场,不如爷成全了你吧。”
他的手伸出,有什么在空中锐利地响了一声,牵夷洁白细长的脖颈上,突然多了条暗蓝色的裂纹,看上去就像瓷器上的青花。有液体从青花内源源不断滴了下来,朱翼的袖角一卷,牵夷整个人被抛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入水中。她落下的地方只剩下汩汩冒泡的漩涡,不过转瞬功夫,整个人就像融化了一般,已经消失不见。
楚楚惊呼了声,扑通一声,跌坐在椅上,作声不得。但见朱翼缓缓除下了外袍,旁边早有人接了过去。朱翼被人侍候着换上新衣,嘴角一挑,轻描淡写道:“变种人的血又毒又脏,这衣裳污了,你不要可惜,都扔到水里去作数。听说大公主的媚术是一流的,没她出马,光来这种三流角色,恐怕难叫朱翼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