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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秦公子,您就醒一醒吧,如今马上就入皇都了,若是让人瞧见了您还这般睡着,指不定又往陛下面前告多少帝师的黑状。”白面蓝衣的范文山提着声音,佝偻着身体站在马车帘子前细声道。
      结果帘子里依旧是好半天没传出一声。
      守白骑在高头大马上,嘴里随意叼了根杂草,向范文山念叨:“范公公,不怪我多嘴,我家公子这一路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会理你了,你又何必往前凑乎,刚入春,天儿还凉着,您老就进你的马车里歇着吧。”
      知黑看了守白一眼,然后翻身下马向范文山做了个请的姿势。
      范文山无奈,秦宣好这人是陛下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他虽然是大太监,但也知晓不能得罪了这人,于是只能泄气的回了自己马车。
      “公子,再走两个时辰就到皇都了,您要不要下来透透气?”知黑轻轻用手指撩开一点帘子,垂着眼恭敬地问马车里的人。
      不多时,一道清冷慵懒的声音传来:“不必,继续赶路。”
      天色将黑时分,一行人马终于入了皇都。
      范文山抖了抖衣服,把衣角理平,满脸褶子笑的立到秦宣好的马车外。
      “秦公子可是休息够了?这便下来随老奴进宫里复命吧。”
      这一次,里面好歹算是应了一声。
      不过片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帘子撩开,那手指说是比皇都名女的更好看都不为过。
      缓缓走下一个人影,细看,是一男子。
      此男子身高有八尺,端着一张碧琢玉成般的脸,棱角分明,眉下是一双颜色较浅的丹凤眼,乍一看美的惊心动魄,仔细一看,其中却自有暗流涌动,凌厉不减。
      柔润黑亮的乌发被他随意用鱼鸟玉冠束起,身着得体有礼的暗绛红蜀锦袍子,襕边细细的绣着简易的连云纹,手持沧澜五明扇,腰挂九天云麟佩。
      他行之动之,皆是规矩周全,找不出丝毫错处,整个人站在那便是雅人深致。
      开口却依旧是慵懒的滋味:“范公公,带路吧。”
      盛朝规定,凡入宫觐见者,距皇宫一里处就需得步行,尚文帝念及秦宣好身体不佳,故已经缩减了一半,但还是出事了。
      范文山在前带路,秦宣好距他不过两步之遥,身后远远跟着的是知黑和守白。
      突然,知黑喝了一声:“公子小心!”距离太远,他还没能跑到秦宣好身前,就见秦宣好一个回身,微挪步子,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暗处射来的石子,只是白皙的脖颈难免被划了一道红痕。
      范文山着实吓得不轻,赶忙唤着身后护卫去抓住始作俑者。
      眼见着护卫就要越墙抓人,却只听秦宣好轻笑一声,说:“不必,不是歹人,范公公,继续带路吧。”
      躲在墙后边的那一个个小公子紧张的不行,把背脊牢牢贴在墙上,生怕那些护卫过来抓住自己,一个个的脸都煞白。
      只有眼前的那个少年依旧吊儿郎当的坐在大石头上,手上拿着个简易的弹弓,通体银白,看起来轻巧,但大家都知道,这弹弓少说有三斗重。
      他身着宝蓝色嘉禾纹锦袍,手腕上一串碧绿手串,头戴白银星辰冠,腰别黄金百兵剑。
      抬起头,那张虽然青涩但是不乏俊毅的面容卓然出众,用一双眼珠黑亮的朗目看着那群公子哥笑了笑,眸若星辰,且他笑起来时露出了尚显稚气的小虎牙,好看的紧,但是因为这笑里带着几分天生的傲气,也无人敢上前仔细端详。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少年意气,说:“怎么?这就怕了?”
      那群小公子畏畏缩缩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凯唱站起身,将弹弓别进腰带里,好笑的说:“别怕啊,若是有人来抓,小爷我第一个让你们先跑,讲义气吧。”
      墙角有个抖得不成样子的少年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开口:“可是你刚刚,刚刚还挡着我们的路,不,不让走。”
      没错,那会沈凯唱坐在他们前边的大石头上就是为了以防他们逃跑。
      “这位兄台这话说的不对,皇都的人都知道我沈小侯爷最是正直,怎么可能拦着你?我这不是以免你们跑的时候反而被抓住吗?我这就叫,出其不意。”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表情正经有理。
      “哦?那沈小侯爷又可知,必自毙?”
      众人身侧远远传来一声懒散好听的男声。
      沈凯唱还没回头看清来人,只觉得胸口一疼,整个人往后重重倒在地上,撞在刚刚坐着的大石头上,随即胸口被人狠狠踩着。
      秦宣好友好的对着墙角那群吓得不轻的小鸡仔们笑了笑:“接下来是我和沈小侯爷的个人恩怨,各位可以离开了。”
      此话一出,不出片刻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宣好的声音传来:“沈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沈凯唱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看的清楚的很,抬手想把胸口上的那只脚拿开,却半天都使不上劲,也可以说是这人劲太大,他根本挪不开半分。
      “秦宣好!你有病啊!把你的臭脚给爷拿开!”这脚分明是一点不臭,但小侯爷心里不爽,那就得这么吼。
      “臭脚?”秦宣好把脚微微上移,用脚尖轻蔑的微抬起他的下巴,又俯下身跟他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凑的极近,“沈小侯爷,此次可是你先招惹的我,我刚刚已经算是脚下留情了。”
      他蓦地拿开脚,沈凯唱揉着胸口慢吞吞的坐起来:“我看着的,根本没打中你,你也忒小气了些。”
      “嗯,那是,我向来睚眦必报,所以沈小侯爷下次再见到我,可是要记得绕道走了。”秦宣好理了理衣摆,再次轻而易举躲过沈凯唱突然挥来的拳头,轻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范文山立在宫门口忍着初春夜里寒凉的冷风,盼着盼着,那祖宗可算是回来了。
      “秦公子,您跑哪去了?可是要急死老奴我了。”
      秦宣好侧过头微微笑了笑:“刚会看见只小猫儿,生的可爱,便逗了两下,难为公公等着了,我们进去吧。”
      范文山疑惑的带着他进宫。
      小猫儿?皇宫四周的防卫向来严密,这是哪里进来的野猫?看来必须得让巡逻的人加强戒备了。
      *
      天庆殿在皇宫正中间,这距离不远不近,位置极佳。
      穿过华表,眼前就是香炉烟熏缭绕,四周檐牙高啄,九龙雕刻无处不在,龙案上两边各放着一尊铜龟铜鹤,正上方那张明黄的宝座极其显眼。
      范文山领着秦宣好站在殿前,静默了一会,尚文帝还没来。
      秦宣好皱眉,问范文山:“范公公,这是燃的什么香?掐了吧,恼人。”
      范文山:“秦公子且再忍一忍,这是陛下最喜欢的蟾桂香,四周宫殿都燃着的,不能随意掐。”
      秦宣好依旧皱着眉,欲言又止。
      这时从后方进来了一抹明黄的身影,尚文帝长相一般,但一看就是典型的天子样貌,他见到秦宣好明显心里高兴,只不过最先开口问的不是帝师或者他,而是念了两句酸诗:“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然后大殿内就是好一阵静默。
      秦宣好略带疑惑的抬起头,看见范文山盯着他,尚文帝盯着他,那些宫女也盯着他。
      他一时更加疑惑。
      范文山悄摸摸提醒道:“秦公子,陛下这是请您对后边两句呢。”
      这话说完,却只见秦宣好抬手作揖道:“陛下,草民连夜赶路已是三天不休,今日已晚,草民就不多打扰陛下休息了。”
      这话一听就是拒绝的话,范文山生怕这祖宗惹怒了尚文帝,使劲给他使眼色,却没料到尚文帝只是沉默的点点头:“所言极是,文山,带子遇先回去休息。”
      秦宣好离开大殿,步到外边闻着那些自然清香,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但是抬头看见那轮弯月,心里又是一阵不爽。
      范文山在旁忧心忡忡:“秦公子,您刚刚怎么能那样落陛下的面子?若是惹恼了陛下,到时遭殃的恐怕就不止您一人,连带着帝师都要受到殃及。”
      秦宣好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范公公说的是……快些吧,累了。”
      范文山一脑门黑线,说起来,自从他接了秦宣好,这人就一直在马车上“睡着”,累?他打死都不信。
      将人送到宫门口,秦宣好止住他的步子,说:“范公公,回帝师府的路没人比我更熟了,今日就到这吧,我自己回去便好。”
      还不等范文山多说,秦宣好直接就上了知黑牵来的马车。
      守白坐在马车另一边,顾着跟知黑说悄悄话,一时忘了赶车:“公子心情似乎不好,你说,这”
      话未完,里面就传来他家公子不虞的声音:“喜欢赏月?那就回了府站在院子里慢慢赏。”
      守白顿时不敢再说,利落的就赶了车回府。
      *
      夜月笼罩,开国侯府里一片灯火通明,直逼月光。
      柯书兰站在院门口等着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转过头忍不住再次对着寒木和春华斥责:“你们怎么能放小侯爷出去?他本来就刚刚惹了侯爷不快,才禁了几天足就又跑了?这事若是被人传到了侯爷耳里,叫你们主子又是得多在房里闷几天了。”
      “阿娘何必说他们,这事都是儿子一人的主意。”
      柯书兰乍一下听到沈凯唱的声音,恼怒的不行,待借着侍女手上的灯火见到他胸口上的痕迹时,又心疼的不行。
      忙几步上前,华裳披帛委曳在地,纤纤玉手扶着他,念道:“吾儿!这是怎么了?”
      沈凯唱不想她担心,只说是不小心摔到了胸口,口中说着没事,手却是自己紧捂着胸前。
      柯书兰也舍不得苛责他了,立马叫了家医来看。
      包勒掀开他的上衣,看了眼那印子,顿时心里有了计较,张口就要来,然后就被沈凯唱的猛咳给打断了。
      眼瞧去,榻上那位正用眼示意他柯书兰那边。
      作为总角之交,包勒深知他的意思,这是摆明了又骗了夫人,让他给瞒着。
      但是包勒惯不是会撒谎的人,再说他也见不得沈凯唱整日惹事弄伤自个儿,正待在柯书兰面前告他一状,一侍女却推门进来,说是侯爷回来了,要见夫人。
      柯书兰心里记挂着儿子,但自己夫君又在等着,心里焦急,只能对沈凯唱道自己去去就来。
      等她一离开,房里都是自己的人了,小侯爷立马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抬起一只脚屈膝踩在榻上,另一只依旧随意踩在地衣上。
      挑起眼,似笑非笑的露出自己那颗小虎牙:“包老二,怎么着?又打算在我娘面前告我状?没成吧。”
      包勒无奈的瞧他一眼:“今日算你运气好,不是指夫人,指踹你这人,他没用多少力,只是有点皮肉伤,再加印子看起来骇人罢了,你且上点心吧。”
      一听伤势不重,沈凯唱又行了:“哼,小爷是谁?能让他欺负了?待来日我定要把这一脚还回来!”
      “是是是,小侯爷最是厉害了。”包勒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明白他只是在逞口舌之快,也只管顺着他说。
      包勒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突然想起来问:“小侯爷虽然爱惹事,但皇都里能伤着你的还真没几个?这是哪位兄台?好生厉害。”
      “什么兄台?就是一个混蛋。”沈凯唱似乎是不愿多说,立马挥手让人把包勒给赶走。
      他穿好衣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肚子饿了,于是便往厨房摸去,这时候,也只有大厨房有点吃的了,但是它的位置不好,就正好在沈凯唱他爹娘那间屋子的后边,免不了要从那边过。
      正在禁足期间,饶是再无畏,沈小侯爷也不敢在他老子面前狂妄。
      于是只能猫着腰往大厨房钻。
      路过他爹娘门前时,意外的听到了自己姐姐的声音。
      他忍不住好奇,趴到了门上偷听。
      只听沈问旋冷清的声音传来:“父亲是说帝师的儿子秦宣好回皇都了?明日便要上门来履行婚约之事?”
      沈介:“嗯,也不一定是明天,总之子遇回来了,当年之约也确实该履行了,我也是今日才收到毕清的信,不论如何,这几日你就待在府里,先不要去书院了。”
      后边他父母与他姐再说了些什么沈凯唱都没怎么听了,总之他就知道一件事了。
      秦宣好那个混蛋要娶他姐了,还要当他姐丈!
      沈凯唱忍不住狠狠哼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他老子那张脸真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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