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寻找初心

2、第二章 青柠裂纹

　　晨光刺破云层时，祁山正对着诊疗室的全息投影发呆。三维成像仪悬浮着患者昨晚的梦境碎片——无数破碎的向日葵在暴雨中旋转，金色花瓣上布满细小的摩斯密码。

　　"祁医生？"护士小林敲门探头，"新预约的患者到了，说是您推荐的。"

　　推门而入的金浩让祁山呼吸一滞。年轻人换了件靛蓝扎染衬衫，袖口沾着钴蓝色颜料，耳垂上的银环换成了陨石材质，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咖啡馆的拿铁太难喝。"金浩晃了晃手中牛皮纸袋，松节油味道混着烘焙香气弥漫开来，"我用三张速写换了巷尾面包房的独家配方。"

　　祁山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贴着创可贴。昨夜断电时的混乱场景突然闪现：黑暗中打翻的陶瓷杯，自己本能地去抓对方手腕时触及的温热肌肤，还有金浩那句带着颤音的"我怕黑"。

　　"开始前需要填写心理量表。"祁山滑动光屏，刻意忽略对方推过来的枫糖可颂。诊疗仪自动扫描到金浩瞳孔轻微收缩，心率在听到"家庭关系"选项时突然加快。

　　金浩把玩着全息笔，笔尖在空气中划出荧光轨迹："非要走流程的话..."他忽然倾身凑近，祁山看见他虹膜里细碎的星光，"不如直接说说昨晚那个拥抱？"

　　空气净化器发出细微嗡鸣。祁山后颈的怀表链突然勒紧，昨夜停电瞬间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重映：惊雷炸响的刹那，金浩像受惊的幼兽撞进他怀里，潮湿的发梢扫过下颌，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冲开陈年药味。

　　"PTSD的应激反应。"祁山调出虚拟病历，光幕在两人之间筑起透明屏障，"突发性黑暗容易诱发创伤记忆。"

　　"您怎么确定..."金浩的笔尖戳破全息屏，裂缝如蛛网蔓延，"需要治疗的是我而不是您呢？"他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赫然显现，"像这样的印记，我每天都会画一遍。"

　　诊疗仪突然发出警报，祁山这才发现自己把电子笔捏出了裂痕。金浩的伤痕与女儿车祸时的灼伤位置完全重叠，这个发现让他胃部痉挛。十年前结案的交通事故报告书在记忆里翻飞，鉴定结果那栏"油漆稀释剂爆炸"的字样正在渗血。

　　"下周起每周三次艺术疗愈。"祁山快速保存诊疗记录，墙上的量子钟突然报时，水晶钟摆里浮现出女儿的笑脸，"你的画会说话。"他指着金浩手背的油彩渍，"但有些话需要用颜色代替伤口来说。"

　　金浩怔怔地看着钟摆，忽然伸手触碰全息影像。指尖穿过光影的瞬间，量子钟发出奇异的蜂鸣，那些悬浮的向日葵突然调转方向，花瓣上的密码组合成新的图案——正是金浩衬衫上的扎染纹样。

　　"有意思。"金浩转头时耳环擦过祁山手背，陨石的凉意渗入血管，"那您用什么来治疗自己？"他蘸着咖啡在桌面上画圈，褐色液体慢慢勾勒出祁山侧脸的轮廓，"用十年前没吃完的抗抑郁药？用永远不会响起的全家福怀表？还是..."

　　他的指尖停在祁山锁骨位置，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战栗："用明明在呼吸却假装死去的心跳？"

　　警报器突然同时响起。祁山猛地起身，碰翻的咖啡在金浩画作上晕开大片污渍。扭曲的肖像在褐色液体里浮沉，仿佛溺亡者在求救。他想起今晨在冰箱前犹豫要不要倒掉过期牛奶的样子，原来自己和那些凝固的乳脂并无不同。

　　"治疗结束了。"祁山按下紧急终止键，防护罩从天花板缓缓降落。在透明屏障完全闭合前，他看见金浩用沾着咖啡的手指在玻璃上写字。水汽氤氲的痕迹慢慢显现，那是梵高写给提奥信中的句子："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走廊传来机械清洁臂运作的声响。祁山解锁怀表，妻子和女儿的笑脸在药瓶反光中微微扭曲。量子钟再次报时，钟摆内部浮现出新的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好指向金浩留下的字迹。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诊疗系统，将下次治疗时间提前到明天。当视线扫过金浩档案中的紧急联系人信息时，鼠标突然在"母亲：金美琳"的条目上剧烈颤抖。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里尘封的保险箱。

　　十年前交通事故的卷宗在脑海中自动翻页。对方车辆驾驶员的姓名栏上，"金美琳"三个字正在渗出血珠。祁山冲向洗手间干呕时，金浩遗留的松节油味道突然变得浓烈刺鼻，仿佛要烧穿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