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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横滨的护法夜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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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盛在杯中。
太宰把杯子举到眼前,透过冰球看到的世界破碎扭曲。
“老板,”他拖长了音调,变声期的少年音色中自带一丝沙哑,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在撒娇,“我的特调老鼠药鸡尾酒还没好吗?”
“说了多少次了,太宰,那种酒不会存在的。”安吾推开了门。现在是冬季,从门缝中挤进来的空气带着寒冷的味道。
“好冷。”
“知道冷你倒是多穿几件啊。一年四季都是黑西装你不会厌的吗?”
太宰没有回头,他双手撑着柜台,上半身向后仰着。借着余光,他看到了安吾身后的另一个人,“织田作不也是吗?每天都是差不多的风衣。”
“啊?我吗?我每天都有换的,穿久了会有味道的,孩子们都不喜欢。”织田作关上了门,冷风被阻挡,留在室内的只有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
安吾和织田作一左一右坐到了太宰两边,“老板,麻烦给我们来三杯威士忌。”
酒杯碰撞,冰块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织田作最近在忙什么?你好久没来了。”太宰换了个姿势趴在柜台上,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头顶的光源,让他仅剩的一只眼也变得明暗难辨。
“处理尸体,搬运物资……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工作,没什么变化。”
“还真是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太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低笑了声,“不过织田作最近不是新捡到了一个孩子吗?生活是不是变了很多?”
安吾闻言瞥了眼太宰,咽下喉中的酒,“你很关注织田作的日常啊。”
“诶?安吾不好奇吗?那个孩子可是超级显眼的。”
织田作这才后知后觉。“太宰你见过魈?”
“被他救过一次。”
太宰是港口黑丨手丨党公认的多智近妖。他对人心的把控极其可怕,一双眼看尽世间百态。他在港丨黑大多数时候都是制定计划的那个。但出于他本人的恶趣味,也可以说是对自杀这一行为的热衷,他从不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智囊那样,稳坐安全的后方。他出没于每一场冲突中心,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危险的钢丝上。
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酒聊天,就证明以往的每一次走钢丝他都成功存活。但也不是没有接近死亡的时候。
和魈的见面,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游艇上。
是和一个敌对组织的会面,具体名号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只是个妄想蜉蝣撼大树的炮灰。但对方的心狠程度的确超乎了太宰的预料。
对方首领完全不管游艇上的大半组织成员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了争取逃跑时间,直接启动了自毁程序。
“太宰大人您在做什么?我们的船就在旁边,您过来啊!”
吵死了……
太宰蹲了下来,他面前是那两个被自己父亲抛弃的可怜孩子,“你们想活下去吗?”
大一点的男孩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到嘴里,“想…..想,求求你……救救我们。”
“可是已经没有人需要你们了。”太宰敢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吓唬小孩的意思,他只是陈述了他见到的现实。但这句话还是成功地让刚才还能控制的男孩放声大哭。
“唉。”太宰只能站起来,“小孩子就是麻烦。”
“那边,”他指着港丨黑的船,“跑到那里,你们就能活下去。既然不想死,就让我看看你们挣扎的勇气吧。”
男孩牵着自己妹妹的手,在逐渐下沉的颠簸船体里用尽全力。
还真是顽强的求生欲啊……
太宰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一瞬间出神,也就是他神游的片刻功夫,船身快速倾泻,海水猛地倒灌进来。
死在海里似乎也挺浪漫的。
文学作品里总是给海寄予无穷想象。它可以是神秘的,也可以是无穷无尽的代名词。既是一个孕育了许多生命体的“母亲”,也是很多人终结生命的归处。
太宰的脑海里闪过几句他读过的文字。歪曲的字体沉没在意识的海中。黑暗降临前他听到了破空而来的风声。
“原来如此。”织田作点点头,“是魈救了你吗?”
“嗯哼。不过我没有见到他。是听下属说的。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魈的。”
“巧合啦!巧合!”太宰又换了一个姿势,他把头整个埋在了臂弯里。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他的眼前现在只有黑暗,却又仿佛看到了那个满脸笑容的老狐狸。
“太宰君。”森鸥外笑眯眯地把一叠资料放到桌上,“我听中也说,你差点死在了游艇上。”
太宰没有立即接话,他笑了笑,“怎么?森先生难道会为我伤心吗?”
“那当然。太宰君可是港丨黑必不可少的干部。我还听说,这次救了你的,是一个会瞬移的少年?”
“我又没有见到。森先生从哪里听说的就去问谁好了。”
“我还是更想从太宰君这里听到。。”森鸥外推了推那叠快要被遗忘的资料,让它更靠近对面,“救了你,也是对我们港丨黑的恩情。有机会的话,我想亲自跟他‘道谢’。”
“正巧,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太宰君难道不想见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太宰嗤笑了声,“森先生还是老样子呢。”
再不情愿,他还是收下了那份资料。
第一页就是一张照片,应该是哪个监控的偷拍,墨绿发色的少年抱臂站在街边。明明四周人来人往,他却格格不入。
“魈也是织田作捡到的吗?”
“不算是捡吧。”织田作摇摇头,“而且也没有收养。”
“他没有住处,我们又碰巧遇到。冬天穿那么少肯定会冷,没有个住处可不行。”
“诶?重点是这个吗?”太宰撑起胳膊,“不愧是织田作呢。”
织田作想说几句反驳的话,比如他也不是圣母,不是见到人就会往家里带;又比如他其实有好好思考过。
他遇到魈那天,横滨的雪下得很大。他在横滨住了这么久,这样的大雪天也是第一次见。
那天他回家很晚,底层人员的工作很多,还要收拾掉不适合孩子们见到的血迹和硝烟气味。他在便利店站了很久,直到衣物里浸满了香浓的关东煮的味道。
等待的时候,他看到咲乐喜欢的薯片上了新口味,他昨天刚发的工资,资金充足。拎着一大袋零食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一片雪飘到了他脸上。
好凉。
他伸手擦掉融化的雪,放下手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少年。
墨绿的发很像深冬依然苍翠的松,就连发尾外翘的弧度也有那么一丝相似。也许是这样的错觉让雪花迷了眼,偏要往他的发顶落去,他的头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呢?是在等人吗?
少年上身只有薄薄一层衣物,透过贴服的布料甚至能隐隐看到肌肉的轮廓。他的一只胳膊露在外面,绿色的纹身爬满手臂。在很多人看来,黑丨手丨党这一形象似乎和纹身脱不开关系。但织田作身边没有几个人会去纹身。
他见过的都是些墨色的,纹地不是虎就是龙。那些都不如眼前这个少年臂上的好看。或者说合适。这个纹身就像他肢体的一部分一样,合适到理所当热。
紧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脑海里是一句他很想问出的话。
“不冷吗?”
他也真的问了出去。
少年抬起头,织田作这才看清他的五官。
他理所当然的有着一副好相貌。和一双让人一眼就难以忘记的金瞳。
不知道是不是路灯给的错觉,那金色像是在发光。
“你在等谁吗?”
“我在找一个人。”
织田作不愧是以小说家为目标的人,比起太宰平平无奇的描述,他的话让安吾在脑海中勾逐渐勒出了一个气质和长相都十分特别的男孩。
雪天,便利店门口,偶遇。
“什么啊,这难道是什么八点档偶像剧的展开吗?”
“嗯?原来太宰也会看偶像剧吗?”
“重点不是这个啦!”安吾无奈扶额,“织田作你就这么把他带回去了吗?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啊!你难道就不怕他是什么杀人狂魔吗?”
“不会吧,杀人狂魔也会怕冷吧。”
“……这也不是重点,你就对他一点戒心都没有?”
织田作喝下一口酒。他当然没有滥好人到这个地步。只不过……
“见过你们就知道了。那孩子一点坏人的气质都没有。”
“坏人又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到脸上。”
“而且,他和太宰有点像。”
织田作的目光落到太宰身上,“都是活着很辛苦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