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故人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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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夕往后急退几步，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伏在了栏杆上，吐了一口血。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右手笔直地前举，乌黑的剑身从他的手一直延伸到林楚夕的颈间，只需一瞬，便可划破她颈上的动脉。
“竟然是你……”林楚夕倔强地回过头去，眼神低迷，顶着男子的脸，口中低声喃喃，“竟然是你……”
但是他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曾几何时记忆里雕刻好的木头人，永远都是那样冷冽的神情，和冰一样的眼神。
“你……你不认得我了？”她像是要寻求什么希望一般，殷切地看着他。
回应她的还是只有寒冰一样的目光。
“也好……能够这样死去也好。”她轻声地对自己说，“但是我不能够辜负我的父老乡亲。”
她的眼中噙着泪花，咬牙不让它化作泪珠流下。她在怀中摸索，突的像是找到了什么一般，只愿意拼着最后的运气，赌上一把。
她掏出了那枚铃铛。青玉色的铃铛。举过头，对上他的剑尖，一眼不扎地看着他。
她不相信他会忘记！她坚信她一定可以唤醒他的记忆！
而她没有想到，他也没有想到，在这枚铃铛被她高举起来的时候，他们周围所有的景象都突地发生了变化——
碧绿的光从她的指间缭绕地渗出，像是烟气，又像是流水。绕着她的手腕，缠绕着，然后放射地向远处喷发开去，丝丝缕缕地缠裹上中央的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一直向上。
她一时也看呆了，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男子的剑已经无情地刺了过来——
剑锋离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但是她都没有闪避。她抬头仰望着，看着碧绿的荧光延伸着直到她看不见的尽头，仿佛此生都没有见过如此的景象。
“叮”的一声，他的剑偏移了两寸，而她也已经回过神来。剑势已老，再横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往旁边挪了一步，堪堪错开了这一削。
他向前欺上一步，就着剑的走势，又向她在的地方刺了过去。因为没有收剑的动作，这一击和上一击刚好接上，速度非常之快，而剑势亦没有改变，所以力度也丝毫没有减缓。
按照他的算计，已经受了伤的林楚夕决计躲不过他的第二击，任刚刚出手相助的人现在在哪，也都救不了她。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人会来得这么快。他的剑刚到她的面前，那个人已经将她拦腰抱起连退好几步。
“好剑法！”来人低喝，然后侧过头去问身边的女子，“楚夕，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楚夕摇摇头，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铃铛，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个要杀她的人。
季颜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个刚才一意想取楚夕姓名的男子却突然变了神色。
本来以为他永远是那副表情，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的模样转瞬间改变——像是一个刚刚受过伤的人，带着满脸怀疑的神色，和深刻的由心的痛楚。
他蓦地收剑回怀，转身迅速离开。身后仿佛刹那有霜雪飘过，空气像浸了冬日的寒。那是他离开匆忙忘记收敛的杀气，此刻显得慌乱而无章法。
身后林楚夕声声唤他：“是你！寒云！我认出你了！”她歇斯底里，想要冲上去，季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喝道：“楚夕，楚夕！”
她遥遥地看着他远去，尘霜落了一地，像是铺上的皑皑白雪。但是那个人没有回头。
他将她拉到怀中，紧紧抱住她，道：“楚夕，有我在，不要害怕。”看见她嘴角的血丝，他心里一怵，伸出衣袖为她小心地擦过，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软语安抚。
怀中的女子在哆嗦着。死命地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她终于不再发抖了。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却又猛地吸了一口气——
“季颜！你怎么在这？这里的灵力很强，你会受不了的！”
“我没事。你呢？你怎么样？他伤到你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他微蹙着眉，盯着她。
这句话像是一把铲子，突地挖掘出了她之前的那些回忆。她摇着他的手臂，惊叫：“就是他！他没死！他还活着……”她边说边抽泣，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面前神色反常的女子，联系着他之间看到的种种，他脱口问道：“就是……他？”
林楚夕点头，喃喃：“我就知道，他没有死，他一定还在等我……”
听到她如此失魂地说，季颜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她的妻子，几天前还对他表达爱慕之意，此刻却又在他的面前忘我地怀念另外一个男子。
他闭上眼，准备出言安慰她，却感觉到她攥着自己的衣襟越来越紧：“可是……我却没有等到他……”
“楚夕！”他震惊，双手将她环抱得更紧，“别想太多了，我们快离开吧。”
“不。”她摇头，“破坏这个法阵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走。”
“明夜在这里，你很危险。”他踌躇半晌，说出自己的担忧，“或者，我在这里为你护法。”
“季颜……”她深深地看入他的眼，“可是这里的压力很强大，你承受不了的……”
“哪有什么压力？”季颜笑，“小傻瓜，我在这和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啊，是你想的太多了。”
“啊？”她在台阶上走了几步，终于确定了周围的改变。她的周围已经没有了压迫，那种强大的力量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消弭无踪，她现在可以在阶梯上来去自如，没有丝毫的阻力。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不解，季颜已经几步走上前来，“别多想了，刚才肯定是幻觉。既然你坚持要破除这个法阵，就让我带你上去。”
她却突然失声叫了起来：“二哥！二哥还在和那人打斗！他，他还没有回来！”
经历了刚才的险境，她竟然把二哥的处境给忘记了！她真是该死！
她向下面冲了过去，盲目地冲了下去，一路张望。刚才这里的环境竟然有了那么惊人的改变，却迟迟不见二哥回来，那二哥现在、现在怎么了？
季颜一个纵身跃到她的面前，拦住她：“楚夕，怎么？”
“二哥！”她抬起头，眼神慌乱，“二哥陪我过来的，但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
“林楚飞？”提到这个名字，季颜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还在月嬛城么？
“楚夕！”身后突然有人唤林楚夕的名字。林楚夕回过头，看到来人，突然就那么笑着落下泪来，“二哥！二哥！你没事，太好了！”
季颜也看到了林楚夕口中提过的关系甚好的林楚飞，而林楚飞也正好看见了他。四目交汇的时候，季颜错愕，而林楚飞的目光只是滑过他的双眼，最后落在他旁边的女孩子的脸上。那样欣喜的笑容明朗如雨后天空，有阳光在微微摇曳。
他笑了，走上前：“我怎么会有事，我是你二哥呀。”言罢拍拍她的肩，道，“你的夫君也来救你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么？”
“楚夕刚才被人袭击了。”季颜淡淡地回答。
“什么？楚夕你没事吧？我真不应该和他缠斗的……你没伤着那里吧？”
“没有没有。”她笑，“二哥你回来就好啦，我刚才担心死你啦！”
她看着两人，淡漠的两人，突然觉得这个气氛有些怪异。她拉了拉季颜的衣袖，再拉了拉二哥的衣袖，开心地说，“来，我先介绍一下，二哥，这就是季颜，季颜，这就是我的二哥，林楚飞。”
“你好，三妹夫。”看到季颜迟迟没有反应，林楚飞主动伸出了手，道，“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往后还得多关照。上次你们来城里，我都没有好好见你们，实在是抱歉。”
“嗯。你好。”季颜终于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来人的手。手心很冰凉。他的心突然有些恍惚。
“对了，二哥，那个人呢？”林楚夕眼见林楚飞毫发无损，想来二哥一定是旌旗得胜，拍手问道。
“你说伽楠？”林楚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季颜的眼神蓦地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听到林楚飞说，“我们打到一半，明夜出现，把他带走了。”
“明夜？”季颜不敢相信，明夜出现是为了阻止伽楠，不是为了阻止楚夕？
整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既然是明夜策划，必然是明夜授意让伽楠劫杀楚夕，但是为什么又会出手阻止他下手？
“明夜没有对你下手？”他问。
“没有。”对面的男子摇头，也是一副捉摸不清的凝思模样，“这件事情必有蹊跷。我见这法阵的压力陡然消失，就知道其中一定有了什么我们没有料想到的变化。”
林楚夕伸手掩口，紧张说：“刚才我也看到了，这条蟠龙柱突然变成了碧绿色……该不会……”
“别担心，既然力量消失了，应该对外界的禁锢也随之消散。”林楚飞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次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我们先撤回去，再做打算吧。”
对上他思索的眼神，季颜点头：“说不定明夜又会有什么动作，我们要小心为上。”
林楚夕抬头看着两个男人交流分析，交汇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竟然流露出罕见的默契。他们之间……莫非之前就认识么？
不过，此刻她最牵挂的，不是这里，而是这条路的尽头，那个叫做寒云的男子。
她一直都很笃定地相信，他没有死，他的气息仍然萦绕在她的周围，所以她坚信他没有死。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再见到他，会感觉那么陌生？
那是她曾经深爱的寒云——可他现在已经、已经不认得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故人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