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态环绕的世界里当万人迷》思源是圆

48、玩偶

　　在阿诺德看来，他的小主人只是短暂的发了会呆，根本不会想到晏禾经历了这样一番离奇的遭遇。
　　晏禾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阿诺德，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打心眼里不愿意把阿诺德牵扯进来。
　　他不知道阿诺德用什么办法避开了圣骑士的盘问，将他们伪装成投奔皇城中亲戚的旅人，总之这一路走来，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少了许多，晏禾不由得放松下来。
　　即使失去了记忆，对于生前活动的“大本营”，阿诺德比晏禾更熟悉这座威严庄重的城市。
　　阿诺德是位十足的绅士，如果不是受到光明神殿教条的束缚，约莫是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偌大的皇城外表光鲜亮丽，内里的脆弱腐朽却是不可摆上明面的禁忌。如果不是阿诺德有意带着他避开那些阴暗的角落，像他这样“柔弱”的脆皮法师，大概会被那些臭虫们生.吞活.剥。
　　果然带着主角受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漫无目的地在皇城里转来转去。
　　系统知道了晏禾的想法，欲言又止，还是决定要敲打敲打他：“不要轻易将信任交付任何人。”
　　“分崩离析的小世界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系统的话显然是自相矛盾，毕竟之前还是它撺掇自己一定要把主角受捎上。这一路走来，主角受都对他颇为照顾，他实在无法轻易撤掉对阿诺德的“好人”滤镜。
　　碍于规则，系统不方便再做进一步的提示。它只能悄悄的搜索适合宿主使用的道具，以免到时候阿诺德反水，宿主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晏禾不知道系统已经为他操碎了心，眼下他也只能跟着阿诺德，对方救过他，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至于系统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只能小心为上。
　　“小主人。”
　　“嗯？”
　　晏禾正在分析阿诺德一路上的种种行为，冷不丁被这么叫了名字，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该不会，阿诺德有读心术吧！
　　晏禾看着那闪着幽光的眼窟窿，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阿，你是阿诺德？！！”
　　陌生的男音从巷尾传开，晏禾下意识地回头，身披银色盔甲的年轻骑士一脸错愕，满脸不可置信。
　　“你是阿诺德吧，对不对，回答我！”
　　他语速急切，胸膛随着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阿诺德没有回头，他把晏禾拢在自己的斗篷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勉强分一个眼神个给这位来路不明的“骑士”阁下。
　　“他们都说你死了，在迷雾沼泽。”
　　肖恩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阿诺德是最强的光明圣骑士，没道理折损在那种偏僻的小角落里。
　　还是在其他成员都毫发无损，凯旋归来的情况下。
　　肖恩握紧双拳，自从那次任务结束后，参与那场任务的骑士都对阿诺德的事情三缄其口，除了带回了阿诺德已经身陨的消息，无论肖恩再怎么逼问，他们都不肯透露半点有关阿诺德的风声。
　　这太不对劲了。
　　原来光明神殿最强大的光明骑士“死了”，和路边一株野花野草被碾进尘土没什么两样，所以人仿佛都默契地选择无视这位赫赫有名的光明圣骑士，即使是吊唁也被严厉禁止。
　　肖恩不相信阿诺德会这么轻易的死在那种偏僻的角落，可光明神殿下发的禁令让他连这座皇城都出不去，他迫切地想要得到阿诺德的消息，哪怕……
　　最坏的情况，也要带回阿诺德的尸.骨……
　　不不不。
　　肖恩不敢去想这个可怕的事实，他捂住眼睛，暗想自己真是魔怔了，以至于当他看见了那道酷似阿诺德的背影时，不顾同伴的阻拦也要跑过来一探究竟。
　　说到底到底是自己的臆想啊。
　　如果真的遭人背刺，怎么可能再回到皇城这个是非之地呢？
　　“抱歉，您长的很像一位，故人……是在下唐突了。”
　　晏禾看着眼前满脸痛苦的骑士，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是阿诺德的“老熟人”啊。
　　看起来，阿诺德并没有想和对方叙旧的意思。
　　晏禾收回探究的视线，静静地等待阿诺德的决断。
　　是突破口还是加.害.者，目前暂时不能轻易下定论。
　　“是我。”
　　阿诺德轻咳一声，简洁地回答了青年的问题。
　　凛冽的风掀起斗篷的一角，露出一截修长的腿骨。一时间，错愕，震惊，无措，种种情绪交织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肖恩满脸茫然，似乎没有预料到再见竟然会是在这种境遇下。
　　他咽了咽口水，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或许他的骑士长遇到了些麻烦。
　　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梦。
　　果然是梦吧哈哈哈哈哈
　　肖恩僵硬着身体，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双手。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嘶，听着就疼。
　　晏禾毫不怀疑，阿诺德要是再不出声，这傻小子估计要自己把自己拍晕过去。他扯了扯无动于衷的阿诺德，小声地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阿诺德身形一动，默默点了点头，看上去很乖。
　　在晏禾期待的目光中，阿诺德缓缓拉下了盖在头上的帷帽，露出已经完全白骨化的一张脸来。
　　“如你所见，发生了点意外。”
　　“肖恩，我叫肖恩。”
　　肖恩语无伦次地介绍着自己，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您真的是阿诺德阁下吗？”
　　“如果你说的是光明神殿的圣骑士，那就是他。”晏禾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回答。
　　肖恩一个踉跄，差点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谁能来告诉他，他们光明神殿最虔诚，最强大的圣骑士，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黑暗生物啊喂！！！
　　世界观已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还是晏禾出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才让肖恩勉强停止奇奇怪怪的想象。
　　“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晏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如你所见，我们现在的身份，可能有点，尴尬？”
　　“你又是谁啊？”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肖恩及时地住了嘴，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游移在晏禾和阿诺德俩个人之间。
　　晏禾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和阿诺德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大概勉强算的上是“朋友”，但阿诺德一直小主人小主人这样叫，难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万一肖恩误会他俩纯洁的革命友谊怎么办！
　　肖恩错愕地看着阿诺德，如今他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曾经正义凛然的影子，森森的死.气萦绕在他的身边，活脱脱地像是只从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眼前这人与阿诺德身形一致，挂在自己身旁的配件也罕见的有了反应。
　　不是对上位者的臣服，而是凛冽的杀.意。
　　这柄被大祭司赐福过，由光明神殿圣骑士亲手转交到他手上的宝剑，此刻锋芒尽数展现给了他原来的主人
　　肖恩脸色清白交错，他深吸一口气，暗想事情还是没到最坏的地步。
　　至少阿诺德只是变成了亡.灵生物，并没有彻底堕.魔，要不然还真不好跟上面交代。
　　握紧刀柄的手心冒出冷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佩剑，等到反应过来时，阿诺德已经别开脸，细心地为他的小主人梳理打结的长发。
　　肖恩呼出一口冷气，想让自己不那么失态，晏禾注意到了他的窘迫，用手肘捅了捅一旁明显心不在焉的男人，示意他前去交涉。
　　阿诺德点了点头，让晏禾站在原地不要乱动。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去去就回。
　　晏禾乖巧地站在原地，目送阿诺德揽上肖恩的肩膀，魂不守舍的青年在绝对的力量下亦步亦趋地跟在阿诺德的身后，况且他也是真的很想知道阿诺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晏禾拉上斗篷，一时间有点茫然。那个叫肖恩青年明显知道些什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阿诺德“老实交代”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肖恩对阿诺德感情的复杂，一方面迫切地想要得到阿诺德的消息，另一方面却对化为白骨的阿诺德颇为忌惮，前者压制了后者，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晏禾无事可做，只能来来回回在小巷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抠抠斑驳的墙皮，又或者蹲在地上数蚂蚁玩儿。
　　无聊透顶。
　　晏禾托腮数着蚂蚁的数量，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小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五彩的皮球。
　　他没有贸然去捡，这东西出现在这地方本来就不合常理，据他观察，这附近并没有小孩。
　　可皮球确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瘦小的影子出现在巷子尽头，可他也没用来捡起皮球的意思，好像只是故意在那晃了一圈，好让晏禾看看皮球的主人是谁。
　　更像是陷阱了。
　　系统没出声，不知道是因为没感知到对方的威胁，还是因为升级又被强制关进小黑屋了。
　　捡还是不捡……
　　要是放在平常，晏禾肯定不会去当这个老好人，何况这事情一看就有古怪。但身处这个小世界，任何不起眼的小人物都有可能推动剧情的发展，晏禾不认为这个人物是凭空出现的。
　　久久不上线的系统也肯定了他的想法：“是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小人物，跟上他！”
　　见少年有跟上来的意思，男孩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带路人。
　　晏禾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把皮球带上。怕阿诺德回来找不到自己，非常努力地用自己稀.烂的法术给阿诺德留了句魔法口信。
　　七拐八绕，就连晏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扶住墙，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杂，杂货店？”
　　晏禾看见了目的地，小男孩的目的达到，飞快的捡起晏禾放在一旁的皮球，朝着反方向跑掉了。
　　“进去看看？”
　　系统表示了赞同，晏禾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惊动了门上风铃。轻柔的铃音勾起了某些尘封的回忆，晏禾摇了摇头，轻轻把门合上。
　　“您好，远道而来的客人。”
　　温润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黑发的青年人站在货架的后面，明明不是什么很惊艳的长相，却莫名的有亲和力。
　　“您需要些什么呢？”
　　这可把晏禾给问住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直接含糊地用其他话术糊弄过去：“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嗯，让我想想。”
　　本来只是出于尴尬随口一问，没想到青年却当了真。他沉思了片刻，唇角微微上扬：“像您这样的小少年，或许需要一点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
　　“嗯嗯。”晏禾敷衍地点了点头，看见青年一脸温和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只旧旧的玩具熊，不由分说的塞进晏禾的怀里。
　　“您看，它和您一样可爱。”
　　晏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青年直白的夸赞，他羞红了耳朵，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有点傻。
　　“很可爱吧，它的原主人也是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少年。”
　　青年嗓音柔和，似乎和那个“前主人”颇有渊源，眼中泛着点点柔意。晏禾等了好一会，那股热意才慢慢从耳根褪却，他捏紧手中的玩偶，喉头有点干涩。
　　“这个对你很重要吧，我不能要。”
　　青年说起这只玩具熊的主人时，眼神里满是怀恋，并不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他口袋空空，也没什么可与青年交换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收。
　　“没关系。”
　　青年转过身，自顾自地喃喃低语：“我想他应该会同意的。”
　　“他是个好孩子。”
　　“只是偶尔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
　　晏禾隐约感觉有点不对，明明语气中满是眷恋，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那人的东西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真是矛盾。
　　晏禾皱着眉头，感觉手里的玩偶就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青年忽然定定地看像他，深灰色的眼眸中满含深意：“他会回来的。”
　　越来越奇怪了。
　　看样子青年是铁了心要自己收下这只玩偶。
　　晏禾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阿诺德已经从那个叫肖恩的骑士身上取得了想要的消息，是时候去和阿诺德会合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问问青年的名字，白拿别人的东西，晏禾还做不到那么心安理得，想着如果从奥古斯丁那儿完成交易，剩下的时间再回来一趟，给点这个世界流通的货币，也好过直接把东西拿走。
　　“我吗？”
　　青年有些诧异，眼里闪着兴味的光：“我叫查理。”
　　“尊贵的小客人，请记住我的名讳。”
　　晏禾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仿佛就在昨日，也有一个这般长相的青年，在他的耳边介绍自己的名字，可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查理送他出门，虚虚地握住了门板上的风铃。它曾经惊扰到这位尊贵的小客人，让客人有了非常不妙的体验。
　　如果晏禾知道查理的想法，估计会当场跳起来，然后大喊一声大可不必。
　　一个风铃而已，能有多吓人。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在推门的那一刻蓦然涌入脑海，晏禾一个恍惚，面色发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轻柔的铃音给吓住了。
　　“我还能找到你么？”
　　晏禾不放心地转过身，生怕到时候想要还钱却找不到“债主”。
　　查理但笑不语。
　　晏禾心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对于熊和熊主人以外的话题，查理就像只锯嘴葫芦，问什么都不搭腔。
　　耳边传来皮球落地的“咚咚”声。
　　那个负责把他带到这里的小男孩竟然还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蹲在墙角和皮球“斗智斗勇”，明明自己亲眼看见他跑出了这条小巷。
　　难道是特意接自己回去的吗？
　　晏禾被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逗笑了，小男孩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他的眸色极深，像极了某种名贵的黑曜石，冰冷中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这回再也不是那般紧张的你追我赶，而是小男孩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拍皮球，晏禾抱着玩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晏禾和阿诺德约定见面的那条小巷。晏禾心神一动，正准备快步跑上去和阿诺德见面，斗篷的下摆却被一只小手牢牢抓住。
　　“Yan。”
　　晦涩的发音软软糯糯，平添一分不真实感，奇怪的是，晏禾竟然听懂了。
　　“不要，再丢下我了。”
　　他委屈巴巴地嘟着嘴，语气里带着哭腔：“我好想你。”
　　晏禾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和这个孩子有什么渊源，就冲着这孩子现在又软又乖，他也不忍心去苛责。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起了带着这个孩子上路的心思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还那么小呢，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哪有余力再去照顾一个孩子。
　　“不要丢下我。”
　　他的神情是那般的可怜，晏禾不忍拒绝。他蹲下身，认真地盯着小男孩的脸，嘴唇嗫嚅了片刻，最终只憋出了两个字：“抱歉。”
　　“我会很乖的。”
　　他的目光很认真，肥肥的小短手焦急地上下比划：“我只有这么点大，我不重。”
　　晏禾摸摸他的头，不忍心再看他，他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就脑子一热把这孩子带上路了。
　　或许是知道了晏禾的态度，男孩瘪了瘪嘴，眼见着就要落泪，但他刚刚才向晏禾保证过自己会很乖，一个乖孩子是不会随随便便哭泣的，于是他吸了吸鼻头，愣是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懂事得让人心疼。
　　晏禾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听见不远处阿诺德的呼喊，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定，一定要记得我。”
　　晏禾只来得及听到这些支离破碎的句子，身上的斗篷蓦然一轻，那股微不足道的拉扯感瞬间消失。
　　只有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