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态环绕的世界里当万人迷》思源是圆

47、旧梦

　　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了。
　　晏禾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慌乱中似乎踢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试探.性的伸腿去勾，却扑了个空，直挺挺地跌在地上。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触感极佳的地毯温柔的接纳了它顽皮的小主人，不让小主人受到一丝的伤害。
　　晏禾跪坐在地毯上，脑袋有点发懵。他茫然地伸手触摸地面，不出所料抓到了细小柔软的绒毛。
　　刚才踢到的“不明物体”也显现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是一只棕色的玩具小熊。
　　小熊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像位品位独特的小绅士，眼睛是珍贵的黑曜石，在昏暗的火光里闪烁着温润的光。
　　等等，光……
　　晏禾一拍脑袋，怎么把煤油灯给忘了。他扶着椅子站起来，赫然发现煤油灯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盏华贵精巧的烛台，流畅的天使浮雕环绕着台身，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至于房间的发光源，则是不远处由红砖砌成的火炉，温暖炙热的火焰熊熊燃烧，上好的木料慢慢化为灰烬，消弭在空气中。
　　大雪簌簌落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窗棂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晏禾朝着窗户哈了口气，冷不丁听见门口风铃轻摇的声音。
　　有客人来了。
　　黑发黑眸的青年手捧一束新鲜马蹄莲，气质如空谷幽兰般娴静优雅老实说，自从晏禾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看到过生得这般标志的人，一板一眼就像是照着他的喜好去长一样，死死地踩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晶莹的露水缓慢地滴落在青年深灰色的大衣上，形成一道道难看的水痕。但青年似乎对此事一无所觉，姿态优雅地掸了掸身上的落雪，将手里的花束抱在胸前，冲着晏禾微微一笑。
　　“YAN。”
　　他的音色很古怪，倒不是说难听，就是有点难以理解。晏禾愣了好半天才发现青年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你又把彼得丢在地上，你知不知道，他也会难过？”
　　彼得……是谁？
　　晏禾眼睁睁地看着青年跨过狭小的客厅，屈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玩具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彼得了吗？”
　　巧合的是，晏禾年幼时确实拥有过一只玩具熊，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时约莫是极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在玩具熊意外丢失以后号啕大哭。
　　“打上自己烙.印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才行。”
　　青年漫不经心地整理小熊西装上的细小褶皱，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紧不慢地磨搓着小熊毛绒绒的大耳朵：“这些你都忘了吗？”
　　晏禾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年的话，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还是老样子啊。”
　　青年似乎晏禾很熟悉的模样，将玩具熊塞到晏禾的怀里：“我是查理，你要记好。”
　　“或许你可以给我也打上专属的烙.印，这样就不容易被遗忘了。”
　　他忽然把脸凑过来，黑色的大衣慢慢褪下，露出一截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莹白脖颈：“在这里。”
　　晏禾打了个寒蝉，莫名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查理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小主人的回应，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直挺挺地站起来，把晏禾手里的小熊又捞回手里：“这个我来替你保管。”
　　“你总是这么粗心大意。”
　　明明是含笑的模样，偏偏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委屈意味。
　　晏禾还是没有说话，他已经快要搞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了。
　　他现在的身份很尴尬，从查理的只言片语中，他根本猜不到自己的身份。
　　或许是兄弟，又或许……
　　“亲爱的，我真的很难过。”
　　小苍兰的浅香萦绕在鼻尖，查理从背后环住晏禾的腰，脑袋轻轻地靠在晏禾的颈窝：“你又忘了，我们可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即使是时间也拆散不了我们。”
　　晏禾僵直着身体，不敢轻举妄动。男人离他实在太近，他甚至能听见对方那时而清浅，时而急促的呼吸声。
　　对哦，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晏禾摇了摇头，满脑子疑惑地想：“是这样吗，他有一个这样粘人的恋人？”
　　虽然查理确实是他的理想型，可晏禾还没昏头到那个地步。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
　　思绪忽然卡壳，晏禾满脸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是从哪来的了。
　　“没关系，忘掉了也没关系。”像是知道晏禾的隐.秘心事，查理温和地牵起晏禾的手，指了指整个房间：“这里到处都是我和你生活过的痕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晏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小巧温馨。除了肉眼可见的一些大件外，还有一件件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散落在房间的各处，受到主人细心地照拂，井然有序地和其他物品并排在一起。
　　晏禾收回视线，暗暗心惊。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么他的人生轨迹会和大多数平凡人一样，平平淡淡地度过大学四年，找一份薪水不高但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用攒下来的钱买一间小公寓，然后布置成独属于自己的温馨小窝。
　　平淡却也幸福，这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活着”这一假设的前提呢?
　　巨大的困惑如潮水般将晏禾吞没，他想，自己应该是属于这里的，理想中的温馨住所和俊美斯文的恋人，任谁也会沉醉在这温柔乡中不愿苏醒。
　　“好孩子是不应该想这么多的。”查理微微一笑：“现在是休息时间。”
　　话音刚落，晏禾仿佛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床，层层叠叠的帷幔从象牙白的床柱上自然垂下，深红色的珊瑚绒被轻巧地搭在床边，只是看着仿佛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柔软舒适。
　　晏禾眼皮子直打架，明明刚才还在想东想西，这会儿倒是困得飞快，查理的声音就像是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不自觉的去信服，去遵循。
　　可现在的晏禾什么都没有发现，毕竟，查理现在的身份是他的“恋人”，从晏禾“接受”这个设定开始哦，他对查理就抱有天然的好感。
　　他不会拒绝自己“恋人”的任何要求，何况这要求看起来这么多通情达理。
　　壁橱里的火花燃烧得更旺了。
　　晏禾摸到床边，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躺上去，感受那份独特的温暖和柔软。
　　如果不是那声门铃再次响起的话。
　　查理嘴角的弧度未变，他优雅地欠身，想要为晏禾拉上帷幔的动作微微停滞：“最近门前徘徊的流浪汉总是扰人清梦，你稍等片刻，我去打发了他。”
　　是这样吗？
　　晏禾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乖乖点了点头。
　　门被打开了。
　　所有表情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尽数褪去，查理一改温柔的做派，黑瞳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总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臭.虫要来打搅他的生活。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乖巧等待他的少年，神情愈发阴.郁。
　　让他消失。
　　无数团黑气狰狞的朝着男人的面门而来，叫嚣着表达主人的不满和痛.恨。查理若无其事地勾了勾手指头，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对不请自来的“客人”出手如此狠.辣无情。
　　亦或者，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所有的温柔都是浮于表面假象。
　　浮动于空气中的暗潮汹涌，晏禾通通都不知道。在他看来，查理温柔绅士，即使是面对胡搅蛮缠的“流浪汉”，依旧温和有礼，像是在耐心劝解让他离开。
　　或许查理还会给他一笔钱，又或者邀请他进来一起烤.火。
　　晏禾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外面还下着大雪，那人应该很需要一个栖身之所。
　　直到他看到一缕海藻般的墨蓝色长发。
　　晏禾拼命想要睁开眼睛，那抹瑰丽的姝色一下子就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跳下床，赤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
　　狰.狞的黑雾被一股无形的温柔力量包裹，查理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又恢复了往常的轻蔑。
　　几步之遥，足够查理解决所有的事情了。
　　晏禾走到门边，那抹让人魂牵梦萦的蓝发已经不见了。
　　查理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晏禾大部分视线，晏禾假装不在意地往外看，屋外白茫茫一片，曲折的小路上，墨蓝色头发的男人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不知生死，而查理和他站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一个漠然地转身想要离开，一个明显不在状态，
　　晏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微微愣了一会，随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查理为他披上柔软宽大的长袍，还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外面天冷，我们回去吧。”
　　“他死掉了吗？”
　　“当然。”
　　查理顺着晏禾的视线看向雪地里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么大的雪，怕是血液都凝固了吧。”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悲悯，仿佛是真心实意地为一条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
　　“就这样放任着不管吗？”
　　晏禾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感慨生命的无常，并打心眼里同情这位不知姓名的可怜人。
　　”大雪会掩盖一切。“
　　无论是摇曳生姿的花，还是腐朽的罪恶毒果。
　　晏禾感到有些冷，默默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查理催促着让他去炉边烤火，自己则是留下来打扫门口散落的积雪。
　　“我马上回来。”
　　宠溺的笑容把晏禾迷得五迷三道，他晕乎乎地转身，和身后的冰冷世界完全隔绝。
　　“晏……禾……”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同样好听至极，但是极其陌生，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温和善良的查理。而是那个被判了“死.刑”，倒在雪地里的青年人。
　　壁橱里的火焰噼里啪啦作响，遮盖住了那道微弱的呼声。查理笑容凝滞，微微握紧了拳头。
　　“晏……禾。”
　　晏禾猛地回头，这次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抓着斗篷的一角，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门外。
　　查理没想到晏禾的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就这样让晏禾跑了出去。
　　好冷。
　　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晏禾打了个哆嗦，毫不迟疑地朝着男人倒下的方向走去。
　　“等等！”
　　查理温柔的声音都变了调，晏禾头也没回，脚下的步调逐渐加快。
　　他已经感受不到脚趾的存在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两个人都要埋葬在这皑皑大雪里。
　　查理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是有什么屏障强行把他和外界分隔开来，即使心有不甘，也不能有丝毫的逾越举动。
　　晏禾气喘吁吁地跑到青年身边，他跪在地上，轻轻地撩开青年鬓角的碎发，那人面色惨.白，接近干裂的唇已经冻的发紫，依旧无损他容貌的俊朗。
　　晏禾哈了口气，扒下身上的披风披在青年身上，他跪在冰天雪地里，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晏禾。”
　　青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浅色的薄唇一张一翕，让人莫名联想到某种海洋生物。
　　“在蜡烛燃尽之前，醒过来。”
　　在这个奇怪的来客之前，好像也有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晏禾觉得脑袋很痛，青年强撑着支起上半身，温柔地把披风搭在晏禾的肩上。
　　“找到我……”
　　锋利的爪子穿透了晏禾的胸.膛，冰冷的呼吸打在晏禾脸上，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男人眼角细小闪着银光的装饰物，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晏禾呼吸一窒，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从身体里抽离，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青年白皙的手上没有一丝脏.污，他垂眼盯住“晏禾”的脸，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
　　雪停了。
　　查理面无表情地抱着小熊玩偶，宠溺地摸了摸玩偶的小耳朵。
　　“没关系，我会再次找到你。”
　　他隐匿在暗处，挺拔的身形逐渐化作一团黑雾。小屋，积雪，熊熊燃烧的火焰，寸寸褪去了他们本来的颜色。
　　幻境走向了自我毁灭，因为它的小主人。
　　晏禾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这个梦境真实到他都不愿意醒来，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衣袍上残留的余温，以及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冰冷的座椅将他拉回现实，晏禾懒洋洋的从高脚凳上爬起来，刺目的阳光从格菱纹的小窗缝隙里照射进来，让人睁不开眼。
　　椅子还是那个椅子，可他已经不在那个密封的小房间里了。高大的神父站在他的身后，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难得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欢迎回来。”
　　猩.红的烛泪把蜡烛死死地禁锢在桌子上，只差一点蜡烛就会完全燃尽。晏禾揉了揉眼睛，依稀记得这人警告过他，要在烛.泪灼烧到皮.肉之前回来。
　　他做到了，用物理破梦的方向。
　　回想起幻境里男人毫不犹豫伸出的爪子，晏禾的面容一阵扭曲。
　　真是个不愉快的梦。
　　“您觉得刚才的一切全是梦吗？”
　　“当然。”
　　晏禾伸了个懒腰，虽然查理确实是他的理想型，但想起那个陌生男人狠.辣的回.首掏，他宁愿相信这就是一场梦。
　　况且就他这个性格，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找到查理这么完美的男朋友？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曾经经历过这一切。”
　　神父淡淡地看着他，希望他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过晏禾显然要让他失望了，他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难道你要说那是我的前世？”
　　“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晏禾一直信奉及时行乐，人就这么短短一辈子，那些所谓的前世今生，不过是文人骚.客对永生的美好幻想。
　　西幻大陆虽然存在魔法这种玩意，但除了永生不死的长生种，其他的种族该死死该活活，已经换了好几茬了，哪来的什么前世。
　　或许光明神的教.义里大概会告诉自己的信徒，今生信奉，来世幸福。
　　他本来就是没有信仰的外来者。
　　“您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神父合上圣经，声音听不出喜怒：“神明并不是平等的注视着每一个人。”
　　这句话从信奉神明的神父嘴里说出来不亚于惊世骇俗，可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坦然，仿佛再谈论今天的日常行程一般。
　　晏禾摸不清神父的想法，含混地“嗯”了一声。
　　“皇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似笑非笑，像极了对着晚辈谆谆教导的师长：“我亲爱的小圣子。”
　　小牛皮靴踢踏作响，清脆的响指声将晏禾拉回现实。他茫然地站在原地，赫然发现自己站在皇城的大街上，一旁的阿诺德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还真是奇怪。
　　晏禾抱紧手臂，，这地方邪.门的很，还是早早与奥古斯丁会合早做离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