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邓慕笙

4、第 4 章

　　我怀疑过周憬会不会杀我灭口，但第二天她神色如常地敲开了我宿舍的门。“去不去学习~”一贯软乎乎的语气。
　　“走，你先进来坐，”我给她搬了个凳子擦擦，“我把妆画完。”
　　周憬乖乖拖着凳子到我身边坐了，支着脑袋歪头看我描眉。她一动不动时其实很乖，像某种不吱声的小动物，我瞥她一眼，又看回镜子里，莫名感到心情愉悦。
　　“吃早饭了吗？”我问。
　　她很乖地点头，然后问我呢，我说喝的八宝粥，你要是没吃我再给你热一罐。她就自己吭哧吭哧笑，听上去有点憨憨的。我问她今天还去咖啡厅吗，她说别了吧有点远，去图书馆吧。我说好。
　　等我慢条斯理画完底妆再去看她时，她已经趴在桌子上了，我瞧着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哼唧一声，很不满意的亚子，给我逗得直乐。
　　我也笑，周憬也笑，不过很快周憬的笑声就盖过了我的，我俩在桌旁笑成一团，然后她作势要伸手打我，蛮不讲理的语气逼问：“给不给拍照?嗯？”我乐不可支地说拍拍拍，她又高兴了，喜滋滋地晃了晃脑袋。真好哄，生活真好。
　　周憬确实是很聪明的一个姑娘，懂得坦率和示弱的最佳时机。和这样的人相处，我能不怕吗。

　　后来的两个礼拜我俩经常一起出去，只不过她想要的照片我没来得及给她拍。父母突然回家了，我比她撤得还要早。出乎意料，周憬也没追问，可能也在忙着陪家人吧。
　　假期不长不短，偶尔跟周憬说说话。大多数时候是周憬跟我分享生活。她讲话不需要回应，有时候我看见但忘了回，她自己就能兴致勃勃说下去。周憬是个幸福感很高的小孩，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会发照片给我看，我发觉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可爱得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
　　我俩稀稀落落地聊天，她问我开学有什么打算，我说准备实习。她都已经做到院学生会会长了，可是看上去并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学也不打算考，工作也没主意找，好像她做学生工作纯粹是为了高兴。好家伙呀，这就是王者的世界吗？
　　开学之后学校里的事情就不太多了，我很怕麻烦，刚返校就立刻申请了离任，把学生工作都直接给下一届，因为做好了在杂志社就职的打算，所以去了那边实习。一面交接工作一面在杂志社周边找房源。聂云竹又早我一步，他连实习都免了，直接上任摄影助理，给我酸得要命。
　　这天刚从写字楼出来就接到了周憬的电话，说她新租了房子，要我过去吃饭。我还以为她是在新家大摆宴席庆祝乔迁之喜，没想到进屋才发现就我俩人。
　　就这点人周憬做了一大桌子菜，她的新家装修得颇有格调，周憬眉眼盈盈地坐在餐桌另一头，格子桌布垂下暗红色的流苏，一副殷勤东道主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快要怀疑这场鸿门宴别有所图。
　　周憬是个了不起的小孩，做饭超级牛，之前只听她说过会做饭，但是没想到这么会做。人长得好看不说，还会下厨，学生工作也出色，是真正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瑞思拜了。
　　吃到一半周憬突然笑着问我她的新家漂不漂亮。我微微点头说漂亮，她举杯喝了一口，笑意更甚。
　　“那这里离你工作的写字楼是不是很近？”我这才发现确实，从我离开杂志社到敲开她家门，只花了不到一刻钟。于是我又点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我做饭是不是特别好吃？”我看了一眼桌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没技术含量极了，不太像周憬能问出来的，但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周憬的笑容瞬间就变的得意洋洋起来，活像只得了吃食的小狐狸，她笑得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好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件屋子很大，是二居室喔~”
　　我：……？
　　我：！！！！！！
　　然后周憬就自己哈哈笑起来，她说：“恬恬好笨喔，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太浪费啦，我在邀请你来当我的室友呀！”
　　Ok fine，懂了，我明天就搬。

　　搬完家的第一天，我请周憬吃了晚饭。这小孩看上去比我还要高兴，真不知道是我搬家还是她搬家。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周憬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闻声抬眼看她，她不喝酒的时候也好像喝醉了，小脸高兴得发红，看上去俏生生的。
　　“我的梦想是，等我长大了，就买一间小屋子，和我最好的朋友住着，天天都待在一起”周憬说着抬头望天，灯光落在她漂亮的乌溜溜的眼睛里，映出一片皎洁的憧憬。
　　我也笑，笑周憬明明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有时候还是和小孩儿一样，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饭吃到一半周憬突然咬着筷子戳了戳我。
　　“？”我偏过头去看她。周憬不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脸颊雪白，眼尾泛着浅浅的粉红，她的头发即便是在吃饭的时候也不扎起来的，显得整个人温温软软、我见犹怜。
　　我很讶异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能让周憬欲言又止的事情，她坦率惯了，请人合租都大大方方的，能有什么让她开不了口？
　　然后周憬做了个手势，我顺从地俯下身去把耳朵递到她旁边，周憬凑过来，我突然就明白了她欲言又止的原因。
　　周憬用很小很小的气声问：“恬恬，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突然之间我发现刚刚的果汁没完全咽下去，我呛得咳嗽，半天停不下来。

　　但是事实是，那天晚上她确实在我屋里睡的。不仅那天，第二天晚上我坐在梳妆台前护肤的时候，穿着睡袍的周憬又静悄悄地走进来，把粉白的一张脸靠在我肩上，镜子里她眨了眨眼睛，又圆又明亮。
　　我无奈地把护手霜放回架子上，真完蛋，二居室白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