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邓慕笙

12、第 12 章

　　再见到周憬是年假结束，周憬不仅放的晚还上班早，实惨。她把小兔子放家里了，说是外公对这个小东西宠爱有加，周憬没办法只好割爱。其实正好，反正我俩也忙不拉几的，小兔子一只兔在家，好不可怜。
　　年后周憬好像变得更忙了，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好忙。
　　其实之前想过《新春贺》会引流，但是没想到引流效果这么强，我被夸奖的时候一把子心虚，因为包括我和聂云竹在内，根本没有人把它当成一件正经工作来做，完全是业余爱好的寄托。主编非要给我俩拨人，我心说大可不必，给钱就行了。
　　钱其实也给了，我也搞不太懂这分成咋算的，可是那个月我工资居然还扣老多税了。我在地铁上站着把工商银行发来的短信读了三遍，突然感受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
　　据我所知周憬也涨工资了，她挺红的好像，不过我很少看她的微博，所以对她究竟红成啥样也不太了解。我只看到她加班次数越来越多，这样正好，因为我也天天加班，周憬就不必每天做晚饭，两条加班狗在回家路上随便吃点。幸好没把小兔子带回来，周憬真有先见之明。

　　主编找我约谈，说想开始改组。
　　我：？？？exm？改组为啥要跟我商量？
　　主编语重心长，“传统纸媒确实很难有出口，杂志社准备往更大众化的方向改。”
　　我：……？
　　不是吧不是吧，青少年文学，还不够大众啊？为了保证大众化我上周的新歌速递都不敢放民谣。改成啥样才大众？深夜电台和肉麻小短文网上一抓一大把，做半天公众号能看进去的有几个就不错，自媒体和短视频受众都懒得翻，出口在哪里？
　　可能是我沉默的姿态被主编看成了抵触，他叹了口气，告诉我赶紧把公众号做起来，公众号作为游离于杂志主题之外的媒体，对改组进度相当重要，如果顺利的话过两个月就开始全面改组。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改组对我们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主编是商人，所以看不到，更有热点的圈子是很多，可是如今人人都挤破头往钱眼儿钻，我们凭什么出头？这个公众号看上去流量大，但是灵感可遇而不可求，一昧延续之前的风格受众早晚会厌倦。更重要的，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东西了。
　　“没什么。”

　　我不知道主编是不是也约谈了聂云竹，反正他一天到晚看上去跟原来没两样，沉默但看破一切的亚子。我去找他说了我的想法，他看上去更阴沉了，我俩在休息室沉默了五分多钟。然后他点点头，说可以。
　　主编给我俩拨了一个画手和一个助理，反正我最近写不出来啥，我说不如就自己写台本我们去约拍小明星小网红。他不是要流量么？那我们就给他流量好了。我在聂云竹身边坐下，和他一起陷入沉思。
　　大一刚认识聂云竹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样子，看上去话少且踏实。我俩一起给办公室的老师当助理，后来又一起进记者团，他是我见过最有老庄气质的人，眼极冷心极热，他有他的思考和坚持。压榨机老师总说我俩配合时间越长越像一个人，没想到我俩连妥协都是同步的。
　　往好处想，其实拍流量也未必就不能文艺。只要台本写得好角色有灵气，自带的那点儿流量只是附加价值。可是我俩沉默的原因在于，谁都知道我们不一定有那种本事，所以此去还是在钓流量糊口，而且说到底，妥协就是妥协，这是妥协的第一步，谁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更多。
　　我之前是念理科的，事事都要把理讲通，所以压根没办法自欺欺人。凡事都得讲概率，几个新人去拍小网红，还指望拍出灵气，这概率能有多少？
　　我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头大，抬手看一眼表，站起来准备回办公室。静坐着的聂云竹突然开口问我，“你真的写不出来了吗？”
　　我停了停，垂下眼睑，推门走出休息室。

　　晚上我和周憬逛超市。结账的时候周憬一直在埋头看手机，表情严肃。这很少见。我一面把买的菜放到兜里一面侧过脸去看周憬。她在回微信，我把眼睛移开。
　　周憬很少关心我的工作，正如我从来不多问她在做些什么。明明我们是因为待在一起才把工作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我们相处的时候，周憬是不是模特或者我是不是写手，都是门外面的事情了。我也不喜欢介入她的社交，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嗐，她什么都不在意。
　　“恬恬，我们以后逛超市自己带兜子吧。”周憬突然抬头，表情一如既往的认真。
　　“好啊。”我说。
　　周憬:打断施法.jpg
　　我看她噎住，心底早笑开了。但看她貌似有点闷，又及时补一句“为什么?”
　　周憬这回才心满意足地咧嘴，她喜滋滋地挽住我拎购物袋的手臂，笑眯眯地大声答道:“因为这样环保！”
　　活像个小孩。我见她高兴，又适时地恭维了一句真棒。周憬就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灯光落在里面，一片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