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受刑》文斐

3、泽洲一战

　　“斜上位！”副将大吼一声，让所有的军士以三角的阵形应对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但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营地的四个方位忽然飞进几枚比人头还大的火球，冲着最外围的士兵攻去，转瞬之间，军营之中便成了一片火海。
　　“陛下，是蚣蝮国的刺客。”蚣蝮虽在狴犴国的控制之下，但却是以培养赏金刺客而闻名于世的，刺客们从不投靠任何势力，只要双方达成协议，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些刺客本事了得，个个身轻如燕，来去无踪，对待猎物也是毫不留情，一击必杀。
　　庄羯也不是一两次遇到刺客袭击了，一年前在寝宫中，他就是亲手将三个刺客斩杀于床前的，为此在场的狄妃还大病数日，险些动了胎气。
　　可今年三月诞下的却还是位公主，他那不成气的长子显然不能立为太子统领狻猊灭九国平天下，这也是他当下最焦虑之事。
　　“弓箭手放箭！”魏庭了解这些刺客的本事，他们可以遁形而不被众人察觉，但也只是障眼法而已，实际上这伙贼人必定隐于四周。
　　500名弓箭手齐放箭支，漫天像是下了场箭雨一般。
　　乐贤的目光像西面的营门那边望去，他能清楚的看到缨娘和五名随从的踪迹，虽然是身经百战的刺客，但面对训练有素的皇家军队仍旧是以卵击石。有三名刺客已被射中，应声倒地，那障眼法也随即破除，每个人身上都插着数支箭，像是被人猎杀的刺猬似的。
　　“乐贤先生，您快逃吧！我们撑不了多久的。”缨娘用千里传音之法向数丈外的乐贤发起了最后的警告，他们都是忠心不二的赤巾党人，自然要竭尽全力保护首领后继人的安危。
　　“缨娘，我没事，你们先撤下。”他焦急万分，都怪他莽撞行事，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自己太急于求成了！
　　“我们奉命保护乐贤先生，您没有顺利脱险我们是不可离去的。”缨娘的身份虽然是泽洲城风月之地的老鸨，但实际上却是和官府打交道的内应，她的大把客人都是官府要员，她的消息可谓是最灵通的。
　　这可急煞了他，如果现在逃走，像这种近距离接触庄羯的机会恐怕就不会再有了，他实在不想中途放弃。
　　“在那边！”翌王听到了斑乌发出的警示，找到刺客所在的方位，他夺过纪洪手中的长枪，用他那惊人的臂力，毫不犹豫的向营门的方向投掷而去。
　　鲜红的血飞溅而出，身着夜行衣的缨娘被刺中要害从营门旁的槐树上跌落下来，像只破损的玩偶一般的倒在路中央。
　　紧接着另外两名刺客而相继落网，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乐贤险些怔住，他极力克制住悲痛的情绪，将视线转移到暴君这边。
　　此时对方已经恢复了帝王平常的姿态，因为危险人物已被彻底铲除。
　　现在如果冲过去和对方决以死战，又有几分胜算？他已经失去了六个手下，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不能再冒风险，更何况他也是抱着诛杀庄羯的理想才夜以继日的苦练。
　　恩师的预言不会有错，翌王的野心是一统天下，五十年前从版图上消失的麒麟国就是被狻猊所吞并的（古麒麟国位于中关以北的寒冷之地，也就是庄羯要平息暴乱的晋西一带）。
　　中关和北关外的居民被称为边民，这些边民实际上是白种人，有些甚至不懂狻猊语，他们的生活习惯与中原之地的百姓有着明显的不同，翌王登基之后虽然不再禁止他们信仰神兽麒麟，但边民与朝廷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了。
　　虽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但实际上边民是禁止踏入关内的，一旦被官府发现轻则发配西部的采石场终身为奴，重则斩首。
　　在民间，中原居民也都瞧不起亡国的边民，更不要说通婚了，结亲了。
　　或许这就是肤色，语言，信仰不同所造成的隔膜吧？世间的事也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陛下神威！”将士们齐向帝王参拜，翌王不仅仅是君主，更是他们的“神”，他们早已被其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而此时的乐贤却是悲伤至极，他甚至无法为属下收尸，不能让他们死后有个安藏的地方。若是把仇恨的情绪暴露出来，他也性命难保，更不要提去完成诛杀暴君的任务了。
　　黎明时分，在营帐之中，庄羯证与两位将军商讨入晋西之事，泽洲太守却匆忙赶来了。
　　这个滚肥溜圆的家伙，扶正了官帽就三步九叩的爬进了大帐。
　　“陛下，臣该死，臣该死啊！”
　　“陈太守，别装了，朕有要事，没工夫听你啰嗦。这几名刺客到底是何来路，快快道来。”庄羯很不耐烦，看都没看跪在地下的陈太守。
　　“微臣连夜去查探了，为首的名叫缨娘，是登翠阁的老板。那几名随从也是她的手下，臣该死，让泽洲城混入了奸细，臣真是罪该万死啊！”他像只磕头虫一样心惊胆颤的回报，近日别说是头上这顶乌纱帽了，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
　　“此事要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下去吧。”他现在懒得理会这个家伙，心思全在晋西平乱之事上。
　　“是，陛下。贼人的尸首该当如何处理，是暴尸七日，还是游街示众？让百姓引以为戒，挫一挫赤贼的嚣张气焰。”今天他的脑袋是保住了，但还得努力保住乌纱帽。
　　庄羯凝眉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将他们妥为安葬吧，其它的按律办理。”民心不稳，他若是再以铁血手腕应对，得来的只能是更强烈的反抗。
　　此时，在帐外守卫的乐贤露出震惊的神情，到是那个溜须拍马的太守应该将其碎尸万段。
　　“臣尊旨。”陈太守领旨办差去了，营门外堆了六具尸首，还等着他去发落呢，最近倒霉的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前两月先是接到圣旨要征兵三千余人，好不容易凑足了人数。现在又来了这一出，唉，这年头皇粮也真不好吃哦！那些贫民百姓哪里晓得这份辛苦，即便有机会捞上一小把也是应得的辛苦费么。
　　平日趾高气昂的他，见到皇城里的将士也得陪着笑脸，客客气气的。当他走过乐贤身边之时，还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可他也得忍着，谁晓得这位是不是有啥通天的本事呢？更何况，是在帝王身边当差的人。
　　第二天，队伍整装待发之时，已是午时了。
　　当他们行至渭水以北三十里地时，忽然听到传令兵送来了消息：泽洲陈太守今早被杀。
　　这个消息让翌王和魏庭他们大吃一惊，贼人竟然如此胆大，这分明就是在向君王挑衅！
　　“陛下，您还是早些回都城去吧。”魏将军苦苦相劝，但这位帝王心意已决。
　　坐在白马上的庄羯冷笑着说道：“魏庭，你这个人过分谨慎了。这些贼人猖狂，还不是因为朝廷拿捏不了他们，此次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扬我朝威，若是朕现在就灰溜溜的跑回锦城，不正合了他们心意？”
　　魏庭只得无奈的叹息，他已暗中调集了一万人马，明早就能赶上大军，有一万五的精兵，他心里多少还能踏实些。
　　而在帝王马前侍候的乐贤心情却是万分复杂的，暴君近在眼前，却不得下手，还要压抑心头的杀机，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如此憋气过。
　　“乐贤，你可到过晋西？”君临天下的男人不由得望了望在前面引路的俊秀校尉，不知为何他对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好奇心。
　　“回陛下，小人儿时曾经在芜城远亲家住过几年，还到过极城和边州。”他怎会不熟悉关外的地域，那可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哦？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到过的地方却不少么。”他浏览着晚春渭水河畔的风景，心情大好的说道。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宽阔的河面上，河边的翠柳轻轻摆动，仿佛婀娜的女子一般，路边田里的稻香飘过，令人精神舒畅！
　　“陛下说笑了，小人父亲经商，所以儿时随他走过许多地方。”这家伙还有时间和自己谈笑风生，他可真是没这份。
　　庄羯又问：“那你可听得懂晋西的方言？”
　　“回陛下，小人能听得懂。”
　　“如此甚好，军中懂得晋西方言的军士没有几人，还要差你替朕去办些事了。”他笑了笑，望了一眼身后和魏庭低语的纪洪，脸上掠过几分狐疑。
　　看到翌王脸色难看，识相的魏将军赶紧解释：“陛下，我二人是在商量，要不要差人给您送两名仕女过来？”
　　什么仕女，挑明了就是为君王暖床的美女，唉，他们都太了解翌王的脾性了。
　　“随军之时，要女人做什么，你们以为朕真的离了后宫就不能活么？”他表面上摆出严肃的神情，但话语间却带着笑意。
　　到是纪洪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
　　魏庭微笑着回答：“陛下不妨考虑一下，在沿途找几个品行样貌均佳的女子入宫。”他在暗示君主要多添子嗣之事。
　　“好了，好了，没有那些女人朕还清静一些。若是男子能孕育后代，朕到宁可让男人受孕。此事再议吧！”他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可以不再听母后的教诲，不被妃嫔们纠缠，还没快活两天就又要被栓上，他可不要。
　　魏将军坦然一笑：“陛下，臣真的听过此类传闻呢。睚眦境内的万源山上有一游方神人，通晓一种求子造胎之术，相传可为两名男子诞下子嗣。”
　　“呵呵，求子造胎之术。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不过即便有这种法术，朕也无福消受。男子哪有女人令人销魂？况且，这朝中上下几百人，能让朕赏识的男子屈指可数。仲丞相，戚大夫，都年过五十，寻将军又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算来算去也唯有魏将军你文武双全，算是一表人才了。怎么样，魏庭，你可愿与朕一同去求子造胎？”他爽朗的问道，没想到身后的将军到像个大姑娘似的脸红了。
　　“这……陛下，微臣只是道听途说的。”当然他还有说不出的原因，就是求子造胎之术只能施加在两情相悦的男子之间。
　　附近的将士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翌王偶尔也会放下架子与他们侃侃而谈。
　　若有所思的乐贤却完全没有把这些打趣的话放在心上，到了中关之后，他要想方设法结果了马上的暴君。不过首先，他要征得恩师的同意才好，泽洲一战，他已经得到了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