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子》水初影

9、怀疑（1）

　　秋茉心伫立于原地怔怔地看着肖恩，半晌才开口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似乎像是被肖恩戳中了心底许久未燃的怒意，秋茉心第一次这般冷声地对一个人这样言语，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会伤害乔伊，更加地伤害自己。

　　今日从见面以来一直被冷语相向，肖恩也不太在意，嘴角还是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语气却放柔了许多：“我知道你在气我方才对乔伊太过冷淡，可是你故意逃避我，又是为什么？”

　　“是，”秋茉心抬头与之对视，认真的回道，“我是在故意逃避你，因为你总会在不经意间去伤害乔伊，所以我只想快些与你撇清关系。”

　　听到“撇清关系”四个字，肖恩似乎达到了目的一般，嘴角上扬地看了看秋茉心，调侃道：“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关系吗？”

　　知道说不过肖恩，秋茉心故作不理，沉默不语地将目光移开。

　　笑了笑，肖恩继续开口说道：“不逗你了，你就照我说的和乔伊说，就说我只是想打听她的喜好罢了。”

　　抬头看了看肖恩，秋茉心有些不解：“你这样算是在欺骗乔伊吗？”

　　“没有啊，”永远都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肖恩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道：“我原本是对你感兴趣，可是你一直对我不理睬，我现在似乎觉得乔伊更加让人着迷呢。”

　　听到肖恩这样说，秋茉心为之一颤。她原本也仅仅与他只见过两面，根本不了解他的性格与为人，如今听他已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乔伊身上，却忽然觉得他只是把感情当做游戏玩弄的富家少年罢了。

　　或许第一个让自己悸动的少年，总是脑海中自己拼凑出的幻想，而不是现实中的那个存在。

　　“你此话可当真？”秋茉心思索了一番之后，忽然问道。

　　目光在璀璨的星空下游离了片刻，肖恩静静回话着：“是真是假，你又不会在意。”

　　无法揣测肖恩的心里想法，秋茉心听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暂时先认定了他已爱慕上了乔伊：“如果你是真的觉得乔伊是让人值得去守护的女孩，你就永远不要去伤害她。因为，如果有人企图想让她受伤，让她伤心，我会不顾一切去阻止，包括我的生命。”

　　怔怔地看着，肖恩没想到乔伊在秋茉心心中的位置是那样的重要，宁愿牺牲自己，只求乔伊能够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因为我的性命是她捡回来的，”秋茉心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无奈这层关系的捆绑，肖恩只是笑了笑，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在别墅门口碰见的埃尔默，肖恩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玩味，看了看秋茉心，清咳了几下：“刚才在门口，我貌似遇到了一个人。”

　　话题转换得太快，秋茉心有些疑惑地抬头，不明白埃尔默说的是谁：“你遇到谁了？”

　　“你猜猜看。”肖恩眼中浮现出笑意，看着秋茉心困惑地望着他

　　除了埃尔默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人了，秋茉心迟疑地动了动唇，最终小心翼翼地问道：“埃尔默？”

　　笑意在脸上渐渐消失，肖恩故作严肃地看向秋茉心，言语中夹杂着一些警惕：“你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吗？”

　　被问这样的问题，秋茉心居然回答不上来。是啊，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知心朋友，却不知晓他的身世，不知晓他的任何故事。这样想着，她似乎觉得她根本就对埃尔默一无所知。

　　怔了几秒，秋茉心摇了摇头。

　　“他可是一个杀手，”肖恩顿了顿，继续肃然说着，“而且还不是一般杀手。”

　　震惊地听着，秋茉心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了肖恩一会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回想起埃尔默平日里温和的举动，清澈的微笑，怎么也不会将他与杀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自嘲地笑了笑，秋茉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为什么宁愿相信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还不去相信埃尔默呢。毕竟埃尔默更让她相信才是。

　　“怎么可能，”秋茉心笑了笑，不把肖恩方才说的话放在心里，“杀手？我看你才像杀手。”

　　“我不是杀手，”打断了秋茉心的话，肖恩正声说道，“我是决策者。”

　　似乎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秋茉心因为肖恩的话更加疑惑不解。虽然她知道肖恩说的是对于她来说一个陌生的领域，她明白这是她不想触及的黑暗。

　　她知道决策者应该是一个集团里最顶尖的人，而杀手只能算作一个执行者吧。

　　越来越弄不清楚肖恩与埃尔默的身份，秋茉心等待着肖恩继续说下文，她愿意去尝试地相信眼前这个让她不知不觉爱慕上的少年。

　　“随你相不相信，我是Empire的决策者。”肖恩的语气忽然变得如此认真，让秋茉心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不知道肖恩告诉她这些的目的，但是直觉告诉她，肖恩说的话不是玩笑，也不是欺骗。

　　对于黑手党她一无所知，唯一能回想的只有几年前的那个午后，科斯塔先生和秋夫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倒在了他们的枪下。

　　“Empire。”秋茉心轻轻地念了一遍，猜测这应该是一个集团的名字，而且它很危险。

　　静静地将目光看向肖恩的眼眸，秋茉心问道：“为什么忽然要告诉我这些？”

　　看着秋茉心这么认真的表情，肖恩的嘴角微微上扬，半晌才开口回应：“你应该知道与杀手扯上关系之后的后果吧？从你与他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你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胁，你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顿了顿，肖恩的话语柔和了许多，担忧地看了看秋茉心：“我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把这些原本不能透露任何人的信息告诉你，想让你尽快远离埃尔默。”

　　秋茉心失神了几分，目光又渐渐清晰。她虽然不明白这个领域究竟多么凶险与黑暗，但她愿意去相信埃尔默，愿意去相信这份在台伯河畔遇见的缘分。

　　明白秋茉心一时接受不了他的话，肖恩叹了口气：“想想你的父母是怎么被杀害的，你应该能想象得出杀手冷血无情的一面。”

　　回想起那个血腥的午后，秋茉心的心不禁一颤。那日的惶恐与不安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果因为她结交埃尔默的缘故，让乔伊无辜受到牵连，无论怎样她也会自责的。

　　“你怎样证明你所说的句句属实？”秋茉心思索了几秒，认真地看向肖恩。

　　“我根本不需要证明，”肖恩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有些抱歉地仓促告别，“你直接去问埃尔默就行，如果他是真心待你，定会告诉你。我有点事不得不先行一步了。”

　　说完，肖恩便快步往大门走去。

　　秋茉心匆忙上前了几步，追问着：“那埃尔默具体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脚步在门口停住，肖恩回头笑了笑，似在劝告又像是十分谨慎一般：“Aeon的K，人称Killer，至于其他的信息，你可以亲自去问问本人。”

　　独留秋茉心在夜空下的庭院内思索着，肖恩快步消失在了浓密的黑夜之中。今夜的小路旁的路灯十分幽暗，唯有月色显得通明。

　　秋茉心不知肖恩已走了有多久，直到乔伊从里屋跑出，张望了四周后疑惑地问她“肖恩去哪儿了”，她才晃过神来自己已伫立了很久。

　　“肖恩已经走了。”秋茉心有些抱歉没有来得及告诉乔伊，却让她在里屋空等了那么长时间。

　　“他走了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显然乔伊对秋茉心的做法很是不满，肖恩好不容易来拜访一次，却一直在和秋茉心谈话，让她冷落在一旁，如今连告别也不对她说一声。

　　秋茉心微笑地拉了拉乔伊的手，抱歉地说道：“他临时有事，走得太急，来不及与你道别。”

　　轻轻甩开秋茉心的手，乔伊十分失落，看起来不太想亲近这位曾经与自己结拜过的妹妹。沉默了几秒后，乔伊还是迟疑地看了看秋茉心，开口问道：“你们到底在谈论什么？肖恩叫我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我。”

　　无奈地叹了口气，秋茉心微微一笑，看着平日里很少生气的乔伊缓缓说着肖恩叫她说的话：“肖恩只是想打听你的喜好而已。”

　　“真的？”乔伊瞥了瞥秋茉心，半信半疑却不敢这样轻易相信。

　　“他就是想多了解你，”居然就这么自然地讲出违心的话，秋茉心也被自己的演技吓了一跳，自己镇定了一番，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他应该是爱慕你的。”

　　静静地看了秋茉心一会儿，乔伊也有些迟疑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对秋茉心有些戒备，变得疑惑该不该去相信她的话语，她的举动。

　　“原来是这样，”乔伊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忽然喜笑颜开地看向秋茉心，“他真的喜欢我？可是他今日都没有怎么与我说过话。”

　　说到这儿，乔伊失落地降低了语调。

　　“我知道了，”乔伊的眼睛一亮，自己推理着，“他是故意想给我一个惊喜的吧。”

　　说完，乔伊微笑地看了一眼秋茉心，转身走进里屋，缓步走上楼去。

　　看着乔伊的背影，秋茉心轻声问道：“今晚你不练琴吗？”

　　“不用了，”背影传来了回应，乔伊听起来有些乏力，“今天有些累了，我想早点休息。茉心，晚安。”

　　怔怔地看着乔伊的身影消失在旋转的楼梯口，秋茉心停留在正厅中央像是在对乔伊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晚安。”

　　她知道今日乔伊心情不好，因为肖恩，更因为她。

　　从出生到现在，她第一次撒了谎，还是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救命恩人撒了谎，有时她也很困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不要乔伊伤心，还是为了一己之欲。

　　她承认自己终究不是圣人，每个人都会有自私的一面。

　　缓步走到走廊另一端的尽头，乔伊静静地靠在了墙边，无心看窗外被繁星点缀的夜空。

　　这么多年来，她与秋茉心总是一起分享喜悦，倾诉心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们之间的话语渐渐变得稀少，相互之间也开始藏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着秋茉心，渐渐开始对妹妹保持着警惕与戒备。

　　虽说秋茉心是她的妹妹，但是在外人看来总觉得她太过马虎与单纯，而谨慎与沉稳的秋茉心却更讨别人的喜欢，说她思索周到，比自己要成熟得多。

　　不说莫拉蒂夫人，似乎连秋茉心也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来哄骗。

　　其实很多事情她心里都明白，只是伪装自己，不想让别人为难罢了。

　　缓缓起身，乔伊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度过了这样一个心事重重的夜晚，当第二日的曙光通透地照亮在窗台上时，秋茉心打开房门却看见乔伊正准备出门。

　　她似乎在自己放在了一个两难之地，不知该怎么面对埃尔默，更不知该怎么面对乔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到昨晚，她宁愿肖恩没告诉她那些。

　　“乔伊，你要去哪？”终于鼓起了勇气，秋茉心开口问向正在着装的乔伊。

　　似乎不太想搭理她，乔伊撇了撇嘴，不太热情地回答：“就是出门一会儿，很快就回来的。”

　　看着正在打开铁门的乔伊，秋茉心立马快步上前想拉住乔伊，手在半空中却停滞住了，然后缩了回去：“乔伊，对不起，我不想我们之间弄得这么狼狈，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乔伊听罢怔怔地回头看了看秋茉心，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她们每天这般地过日子也确实让两个人都受罪。既然秋茉心已经做出了让步，她也不必一直这样冷眼相向，况且，她也不是不友善之人。

　　点了点头，乔伊还是没有言语什么，转身快步走出了大门。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秋茉心缓缓地坐在了身旁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