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无夜》鬼茶绿仙

38、第十一章、难愿如心似我意（上）

　　顺利摆脱了龙千行，宇文邺刚想把速度慢下来，便为白凌所阻。

　　“别停，找个隐秘的地方。”白凌此时的声音竟是虚弱无比。

　　为什么没中毒这个问题的借口很好找，大不了据实相告，但针上除了毒还被灌注了内力，他现在“不会”武功，自然无法抵御这股内力的入侵。在护住主要的经脉之后，白凌便任由这股内力入侵，造成受内伤的假象，这虚弱的声音倒是有七分是真。

　　“凌，你果然还是中毒了！”宇文邺脸色变了又变，立刻停下脚步想要回去找龙千行要解药。
　　刚才果然不应该相信凌的，他应该想方设法先将解药弄到再说。

　　“不是毒的问题，我百毒不侵。”抓住宇文邺的手紧了紧，白凌口中再度溢出了鲜血。

　　百毒不侵？那么……

　　宇文邺握住白凌的手送出一丝真气，果不其然发觉凌受了内伤。

　　先不管凌为何会百毒不侵，刻下最重要的还是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为他疗伤。毕竟，凌不会武功，这真气对他的伤害远比习武之人大的多。

　　宇文邺想了想，并未继续向前逃跑而是转向略微偏离来时的方向。

　　不多时便回到了先前休息的那个山洞。

　　放下白凌，宇文邺帮白凌脱去上身的衣服，取出磁石将没入其体内的针一一吸出。他本打算取下磁石上的针，却被白凌一把夺过磁石。

　　“不能碰，这针上的毒没有消失。”白凌说着口中又溢出一些鲜血。

　　见凌的状况不容乐观，宇文邺心中虽有不少疑问，却还是忍住没立刻发问。

　　帮凌重新穿好衣服，宇文邺双手低在白凌的背上，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

　　山林的夜晚是寒冷的，但此时生火极不明智，所以宇文邺在帮凌疗完伤后便将他抱在怀中取暖。
　　白凌本身的体温就偏低，如今有了这个免费暖炉在身边，而且还难得没被他的洁癖影响到，自然要物尽其用。

　　只不过，看上去温馨的场面实则却是三堂会审。

　　这次为了逃脱千水阁的包围圈，白凌的狐狸尾巴露得太多了，若宇文邺再不起疑，也太愧对北湮楼少楼主这个名号了。

　　“凌，你刚才扔向龙千行的那把粉末是什么？”

　　开始了。

　　第一个问题算是比较好过的，据实回答就可以了。

　　“宇文大哥给我的生肌粉，我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能不能吓住他们，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可能是之前的千虫引妖散的威力过于恐怖的缘故吧。”

　　“……龙千行现在恐怕气疯了，这么轻易就被你耍了。”顿了顿，“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聪明，连龙千行都将你误认为梦蝶公主。也许我从来就没了解过你。”

　　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可就没这么好过了，稍有差池别说上北湮楼卧底了，一旦让宇文邺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宇文邺绝对现在就会动手杀了他。

　　“宇文大哥，你真的不明白我做这一切的原因么？”白凌幽幽地说道，“如今的状况，再也容不得我什么都不想了，若非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整个计划能顺利进行，我又何苦这样？我宁愿像过去一样什么都不想。”

　　宇文邺拥住白凌的手紧了紧，或许他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不应该把凌牵扯进这个计划。而且，从开始这个计划以来，凌已经帮他逃过了两次危机，自己却一而再地受伤，他根本没能保护好凌而是被凌保护。

　　宇文邺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我宁愿你像过去那样少想一点，你完全不适合这些阴谋斗争。”宇文邺说到这里苦笑了下，“不过如今的状况这次恐怕只能让你多担当些了。”

　　“……我尽量试试。”白凌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宇文大哥要帮我，我自己一个人是绝对斗不过龙千行的。”

　　居然这么简单就过关了，亏他还准备好了被一而再地盘问呢。他刚才的那段话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不管怎么说，他如今所展现出的一切与过去相差太多，就算是和那时的毒蛇林想必也差太多了。

　　宇文邺他，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还是不愿相信他看错了人而自欺欺人呢？

　　不管是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是有利的。

　　“凌……”宇文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没什么，你休息吧，我守夜。”

　　虽然宇文邺最终并没有问出口，不过白凌却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的。毕竟，还有一个问题不是吗？

　　“宇文大哥是想问我为何会百毒不侵吧？”还是把这件事也解释一下吧，难保以后用不到。
　　醉雨沉浮会出现在龙千行手上，他的手上指不定还会有其它一些毒。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白凌下决心似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宇文邺。

　　“我发誓。”宇文邺严肃地承诺。

　　“所谓百毒不侵也有分的，我……我的血对于中毒之人而言是疗伤圣药，于一般人而言，若是喝了我的血却是必死无疑。之前千虫引妖散的药引中就参入了我的血。不过，放血与我而言也比一般人的伤害更大。”九实一虚，就是宇文邺以后违背诺言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他也有办法反败为胜。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一旦传出去你会成为很多人争夺的对象。”宇文邺有些苦涩地问道，他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为了利益他根本不能保证将来是否会将这个消息卖出去。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相信宇文大哥。若宇文大哥真的……我也只能怪自己看错了人。”白凌的语气充满了信任之意，只不过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凌。”宇文邺对此却无法做出任何承诺，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只能紧紧地拥住凌，感受着此时怀中真实的温度。

　　龙千行的追杀是一个起点，也是一个转折点。

　　白凌和宇文邺，两个原本相互利用的人被栓到一条船上共同逃命。

　　宇文邺因为凌不会武功而产生了众多顾虑，无法全力以赴对付龙千行；白凌因为要对宇文邺隐瞒他会武功的事实而束手束脚，在这天断山脉中无法展现实力。

　　两人相互拖累，使此行变得凶险异常。

　　天断山脉，究竟是谁的葬身之所？

　　自那日后，两人虽又和龙千行打过几次照面，却都在刚撞见之时便立刻转身逃离避开，并不与其正面冲突。毕竟对方有十一人，在人数上便占尽优势。

　　今日，已是两人进入天断山脉后的第九日，本来这时理应已经接近天断山脉京城方向的出口处，奈何两人为了躲避千水阁的追杀不得不折转迂回，至今不过行了一半的路程。

　　不过，总这么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今，就算龙千行发现追错方向也为时已晚，他们已经成功地把人拖在了这天断山脉中。

　　两人都非忍气吞声的主。

　　宇文邺，身为堂堂北湮楼少楼主，何时有过这种只逃不能反抗的经历？过去就算有需要忍耐的时候，他在暗地里也早已策划好反击，最后总能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白凌，这样被动的日子只有十年前才经历过，当年的惨烈，他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

　　是时候给龙千行一点眼色瞧瞧了。

　　如果不想成为猎物，那么就将想要猎杀你的猎人变成猎物。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某人告诉白凌的，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并能灵活运用。

　　如今，他要再次重温这句话。

　　只不过，还加上了他最喜欢的借刀杀人。

　　而宇文邺，便是这把刀。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在地上，不过十月初的天气到这深山之中也多了几分深秋的意味。

　　走了大半日，两人打算休息一下便去寻找今晚的住所。夜晚多有猛兽出没，而且还不能生火驱赶，因而最理想的还是能找到个遮风避雨的山洞以供休息。

　　宇文邺去溪边取水了，白凌则坐靠在树边等待着。

　　不一会儿，宇文邺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宇文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在溪边看到龙千行的十卫之一，龙千行也在这附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就这么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宇文大哥也快要忍耐不下去了吧。”白凌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的确，不过……”宇文邺面露豫色。

　　“宇文大哥是担心一旦和他们起冲突就无法顾及我吧？”他还在想如何跟宇文邺说起这件事呢，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正面冲突呢？”

　　“凌，你想要做什么？”宇文邺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宇文大哥会不会做一些简易的机关？”顿了顿，“我想请君入瓮。”

　　“会，但我不认为光凭这些简易的机关能困得住龙千行他们，十卫中有人精于此道，此法不通。”

　　“没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而且山人自有妙计。”重点并不在于这些机关，这些简易的机关若配上高明的阵法一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凌，你太小看千水阁的实力了。你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自是不清楚其中的凶险。”宇文邺拧着眉头反对道。

　　他固然想要反击，却不会拿两人的安危开玩笑。

　　“没想到宇文少楼主如此看得起千水阁，龙某真是倍感荣幸。”

　　龙千行！

　　白凌和宇文邺立时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宇文邺更是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自认为绝对没有被十卫发现。

　　“宇文自认为未被十卫发现，不知龙阁主又是如何发觉宇文行踪的？”

　　“要怪只能怪你们的运气不够好。”龙千行指指十卫之一，不，应该说是他肩上灰绿色毛绒绒的不明球体生物，“告诉你们也无妨，是这个小家伙领的路。这还要感谢你们，让龙某在这里捡到了这么个宝，这小东西的用处可大得很呢。”

　　白凌看到这个毛绒绒的球体立刻瞪大了眼睛，眼底更是闪过一抹不易察觉阴霾。

　　居然将他原本完美的计划破坏殆尽，他一定会“好好”招呼它的。

　　拳头紧了紧，强忍住冲过去将那个毛球扔出去然后踩上几脚的冲动，白凌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龙千行看看白凌冷笑道：“不过宇文少楼主还真够厉害的，用这么个假公主骗得龙某团团转。这笔帐，龙某可要和宇文少楼主好好算算。”

　　“明明是自己眼拙，还好意思把过错推到宇文大哥身上。”白凌为宇文邺鸣不平，而这一举动被龙千行看在眼里自然视为挑衅。

　　“凌，别说了。”宇文邺阻止了白凌接下来的话，因为他从龙千行阴沉的脸色看出凌已经惹恼了他。

　　“可是……”

　　宇文邺再次阻止了白凌，随后将全副心神放到了龙千行身上。和他谈判，不能错一步棋，不然便会万劫不复。

　　“龙阁主，既然知道追错人了，此时再回头也已来不及，又何必再与宇文为难？不如就此罢手，大家各退一步。千水阁撤销追杀令，而宇文保证此事到此为止，朝廷和北湮楼不会再因此事与千水阁为难如何？”

　　“可以，只要将他交出来，我们就两清。”龙千行倒也答得爽快，只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若是放在过去，宇文邺一定二话不说答应了龙千行的条件。于全局而言，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把他交出去便可解决双方的纷争，牺牲一人便可顾全大局，百利而无一害。

　　可如今……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个“好”字。凌在他心中早已不是无足轻重之人，凌救过他两次。倘若将他交给龙千行处置，下场可想而知。而他不想，也不能就这样将凌交给龙千行。

　　这一次，他并不想食言。

　　宇文邺在利益与良心中挣扎。

　　比起宇文邺的挣扎，白凌却暗自叹了口气。

　　若非有裂哥托他的任务在身，而且这个任务是他自己硬要来的，他现在一定立刻借龙千行的手脱身。

　　自从开始跟在宇文邺身边，他的运气就一直差到极点。先是那血腥的场面引起了他过去的噩梦，害他心神大乱差点走火入魔；接着还帮宇文邺挡针，针上的毒到没什么，只是暴露了他百毒不侵的秘密。问题在于他要在宇文邺面前假装不会武功，那些贯注在针上的内力可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而且为了安然逃脱追杀，他不得不把一直藏的很好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结果平白引起宇文邺的怀疑，费了不少劲才糊弄过去。

　　果然是松懈太久缘故么，连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了。

　　不过刻下，必须让宇文邺下决心不放手才是。

　　以往很少有主动权不掌控在白凌手上的时候，如今的被动局面让他很不舒服。若非记得身负重任，他早就一把毒药撒过去送这群人上西天了。

　　哎，戏到了这份上，也只能继续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