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湮无夜》鬼茶绿仙

37、第十章、风华刹时逝满尽

　　雨，倾盆而下，闪电时不时地划过天际。

　　石洞中，宇文邺正坐在火堆旁思考着今后的方向。

　　虽然生火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会给敌人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可是……看了一眼仍处于昏迷中的凌，宇文邺叹了口气。如果不升火的话，以凌的身体，一定会生病。凌一旦生病，在这天断山脉中更会是个累赘，也与此时的计划向违背。

　　今日虽然有凌的毒药得以逃脱，但他们杀了千水阁的副阁主，龙千行恐怕也认定真正的公主殿下就在他手里。

　　龙千行这一次，一定会亲自出马。

　　凌的毒药只有这么一瓶，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龙千行，可能的话，他还真想将龙千行的命留在这天断山脉。

　　宇文邺苦笑起来，他们如今是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着反击。

　　刻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龙千行拖在这天断山脉，同时又能安然地逃脱千水阁的围追堵截……

　　“不……”高亢的声音把宇文邺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见凌将自己完全蜷缩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却是让人寒彻心扉的冷笑。

　　想当然地将凌的反应认为是因之前之事而引发的噩梦，宇文邺抱紧白凌，一边轻拍白凌的背：“没事了，不要害怕，都过去了。”

　　白凌慢慢睁开眼睛，听到外面的雨声，一时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凌，你没事吧？”看到凌迷茫的双眼，宇文邺有些担心地问道。

　　看到宇文邺高大的身影，白凌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之前他看到那血腥的场面，然后便莫名昏倒，之后做了那莫名其妙的梦。不，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真实的对话。

　　那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他一定认识，而且……

　　一想起那个人，白凌的头又开始疼痛。

　　鲜血从白凌口中溢出，脸色越发的苍白。

　　“凌！”一见到凌口吐鲜血，宇文邺的心跳乱了一下，立刻将掌抵上白凌的后背，真气源源不断送入他体内。

　　当白凌的脸色有些许转好时，宇文邺才收回掌。

　　“宇文大哥，谢谢你。”

　　“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宇文邺扳过白凌的肩，认真地看着白凌的双眸，“凌，你不适做这些。”

　　凌，不适合杀人。这次，只是借刀杀人便让他又是昏迷又是吐血，多来两次，凌恐怕会因内心的罪恶感而送命。就算在回到北湮楼之后他只能作为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但是至少在现在他可以放下这些阴谋，让他依着本心行动一回。

　　他想保护眼前的这个少年，莫名的。

　　“是么。”与宇文邺的认真相比，白凌却显得心不在焉，连宇文邺的话都未认真听。

　　为什么？现在只要一回想那个梦就会头痛不已，甚至那个梦已经慢慢淡出脑海中。

　　是记忆封闭，就不知道是他当初究竟为何要那么做。

　　不行，想起那个男人头又痛了。

　　现下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来的总会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任务。

　　有了如此的决意，白凌迅速将脑海中的思路整理清楚。

　　“宇文大哥。”

　　宇文邺示意他在听。

　　“我们杀了任源落，那么龙千行应该会亲自出马吧？”

　　“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我自会想办法处理。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到了。”宇文邺一见凌提起此事，立刻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会了，我身边已经没有那种毒药了。今后，我就全靠宇文大哥了。”白凌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能这样想就好，不要逞强。你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再休息一下吧，等雨停了我们就上路。”
　　白凌点点头，窝入宇文邺的怀抱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人的怀抱，意外地让他不讨厌呢。

　　离天断山脉仅一日路程的小镇上一处不起眼的小宅中，龙千行面无表情地听着下属的报告，只是手上被捏成碎片的茶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再说一遍。”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阁、阁主，任副阁主与我们失去了联系，而且……”

　　“说！”男人锐利的目光让地上的黑衣人抖得更厉害了。

　　“而且属下在离天断山脉入口三十里处发现了一些白骨和……任副阁主残破的扇子，地上还有许多已经死去的毒物，所以……属下认为任副阁主他已经凶多吉少了。”黑衣人说完，随即低下头不敢看上面的主子。

　　许久没听到上面的反应，黑衣人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阁主，却发现龙千行一脸平静，这反而让黑衣人的恐惧更甚。

　　他深知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出了这样的事，阁主他是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了。

　　“去把金谦叫过来。”

　　黑衣人听到命令后动作比大脑快一步地行动起来，等大脑反应过来后，更是逃命似地快步离开。他还真怕刚才阁主在一怒之下杀他泄愤呢。

　　不一会儿，金谦走了进来，脸上早已没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样，而是一脸严肃。

　　“都听说了？”

　　金谦点点头：“没想到阿落他竟然……我不会放过北湮楼的！”

　　“你现在就回千水阁。”出乎金谦的意料，龙千行下了这样的命令。

　　“我要亲自为阿落报仇。”比起让龙千行亲自出马，然后被自家老姐知道他不阻止龙千行的行动，老姐把帐算到他头上，还是亲自请命去趟天断山脉比较好。

　　“这件事我会亲自出手，现在阿落不在了，我要你回去牵制陆颐。”

　　“可是……”金谦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千行打断。

　　“我不希望回到千水阁的时候那里已经易主了。”

　　“……放心吧，我一定把一个完整的千水阁交换给你。”只要你有命回来的话。金谦在心中加了一句。

　　也罢，如果把千水阁弄到手，阁主和老姐应该不会再怪他了吧。

　　“你现在就出发，我只需要十卫，剩下的人你全部带回去。”顿了顿，“天断山脉，一般杀手进去也是累赘。”

　　“你自己也要小心。”金谦也不多言，叮嘱了一句后便离开准备去了。只是在龙千行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金谦带人离开后，龙千行也领着十卫离开据点直奔天断山脉。

　　他，要亲自会会宇文邺。

　　雨，在一个时辰后停了下来。此时，天也完全暗了下来。

　　唤醒凌，宇文邺打算立刻离开如今休息的地方。

　　“为什么要离开？”白凌心下是明白宇文邺动作的原因，只不过表面上仍是只能故作无知。

　　“若猜得不错，龙千行现在已经知道任源落的死讯追过来了，我们必须另觅一处更隐秘的地方休息，不然今晚他们就能追到这里。”

　　“对不起，若不是我，现在宇文大哥早已……我当初不应该这么任性，应该跟着大部队走的。”白凌有些自责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今日若不是你，我们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地逃离包围圈。”宇文邺扶起白凌，“凌，身体如何，还能坚持下去么？”

　　白凌点点头：“我可以的。宇文大哥，快走吧。”

　　宇文邺熄灭地上的篝火，拉起白凌的手走出山洞。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白凌微愣，随即又有些无奈，看来宇文邺还真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只是不知道宇文邺若是知晓如今的一切大多在他的设计之下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有人在跟踪！

　　白凌握住宇文邺的手紧了紧，宇文邺停下来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他没事，白凌的头脑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如今能在这种地方跟着他们的也只有千水阁的杀手，可问题在于现在的他是不应该发现有人在跟踪，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宇文邺，只会徒增怀疑罢了。

　　真是作茧自缚，而如今已无半途退出的可能，只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做些小动作。

　　“宇文大哥……”

　　“什么事？”

　　“我……”白凌刻意踉跄了下挡在宇文邺面前，任由急射而来的针没入他的后背。

　　“凌！“宇文邺接住白凌倒下的身体，初以为是因为白凌体力不支，却在看到他肩上插着的一根银针后明白了什么。

　　他们被人跟踪了，若非凌正好挡在他面前，现在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背靠在大树上，警惕地查探着四周，宇文邺厉声道：“别躲躲藏藏的，龙阁主，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宇文邺，你还真是好命，这样都能被你逃过。”龙千行从阴影中走出，十卫则将两人团团围住。

　　宇文邺没有理会龙千行的挑衅，只是担心地看着凌，那针上泛着的蓝光说明针上有毒，凌的身子本就因为之前发生的事而变得虚弱，如今中了毒，只怕……

　　“把解药交出来。”宇文邺冷冷地看着龙千行，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没有解药。宇文邺，这毒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杀了阿落，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认为龙某会准备解药么？”

　　龙千行手中的确没有解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解药。白凌在宇文邺怀中暗自翻了个白眼。

　　醉雨沉浮，针上毒药的名字。这是他在暗华阁无聊之时做出来玩的，中毒者三日之内全身无力，恢复过来后内力会减半。幸好如今中了醉雨沉浮的人是他而不是宇文邺，反正他百毒不侵。若倒下的是宇文邺，那么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出手也不行了。

　　而这东西他只给过几个内部人员，一下就可以推断出是谁给龙千行的了。

　　金谦，你死定了，他这次到京城后一定会联系青冥，让她好好调教下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任源落的死是他自找的，若不是你们千水阁步步紧逼，宇文又怎会为了自保而被迫出手杀人？”宇文邺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越发的焦急。

　　眼前龙千行一行人是铁了心要杀他为任源落报仇，想必针上的毒也不会是什么普通毒药。凌现在生死不明，包围他们的又是千水阁的精英，今日一个不好真的会葬送在这里。

　　“好个自保。”龙千行闻言发出一声冷哼，“若不是元梦蝶这个女人先负我，做出那种事，千水阁有怎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与朝廷为敌？这样吧，只要宇文少楼主交出元梦蝶，龙某今日就看在北湮楼的面子上放少楼主你一条生路。”

　　“你把宇文当成什么人？若今日将公主殿下交给你，今后宇文还有什么面子坐在北湮楼少楼主这位子上，又有什么面子在江湖上行走？”

　　别说眼下在他怀中的根本就不是龙千行所要找的梦蝶公主，若是让龙千行知道自己被他们耍了，今日两人更走不了；就算他现在带的是梦蝶公主，他也不可能为求自保而交出去，正如他之前所说的，若他这么做了，他过去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这么说宇文少楼主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龙千行见宇文邺态度强硬，也不打算继续妥协下去，反正他如今占尽优势，要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

　　龙千行对十卫使了个眼色，十卫顿时蠢蠢欲动，场上的形势一触即发。

　　“千行，你忘了之前任源落是怎么死的了吗？”出声的是倒在宇文邺怀中的白凌，而他的话成功地让原本蠢蠢欲动的十卫身体一僵。

　　虽然不是元梦蝶那张脸，声音也是清亮的男声，可龙千行不知怎么的，直觉上认定眼前之人便是他苦苦追杀的元梦蝶，只不过是经过了高明的易容罢了。

　　“元梦蝶，你竟然没有中毒？”龙千行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离开宇文邺怀抱的白凌，稳稳站在地上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中过毒。

　　“千行，你莫非忘记了我自小长于宫中，常年服毒，一般毒药根本无效。”白凌斜靠着宇文邺身上，用身体挡住右手悄悄在宇文邺手心上写了个“走”字。

　　宇文邺微微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只不过这个表情并没有引起在场人的怀疑，因为龙千行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可能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毒药，再好的抗毒性也不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白凌盯着龙千行的眼睛，一脸镇定地说道。

　　“就算你没中毒又能如何？你们真认为今日还能逃脱得了吗？”龙千行被白凌的异军突起弄得心神大乱，索性也就打算硬来了。

　　“我刚才就说过了，别忘了任源落是怎么死的。”说罢白凌洒出一把白色粉末，龙千行一行人见势不妙立刻四处避散，原本完美的包围圈立时出现了缝隙。

　　宇文邺刚才受到白凌的提醒，虽然不知道凌会怎么做，却早已做好了准备。见此情形，立刻抱起凌，找到一个缝隙逃离了包围圈。

　　不过龙千行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他在进入天断山脉前查探过任源落的具体死因，此时立刻命令众人围成一个小圈，背靠背严阵以待。

　　然而等了许久并未出现预想中的画面，龙千行这才意识到上当了，立刻带着人向宇文邺和白凌逃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