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栏杆拍遍》木鱼与水

3、是他？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一处密林中安顿了下来。

　　卫秣翻身跳上了那辆马车，紫砚则持剑四下巡逻。

　　车中靠躺着一名男子，不，是伤者。那人年不过二十二三，皮肤惨白，紧闭双目，眉头深锁，面容略有些嶙峋。卫秣皱了皱眉眉头，早就想到了他落到了辽人的手里，自然是要收些折磨的，却也想不到才一个月的功夫，便能将这昔日京城第一俊美的公子哥，折磨成了这幅形容枯槁的模样？

　　察觉到卫秣的到来，赵则弋蓦然睁开双眼，只一刹那，天地都会在那凛冽的目光下失色。只一眼，便能使他面上柔和之气尽数褪去，他的眸子似寒冰，蒙着一分不耐，两分淡漠，三分锐利和四分戾气。

　　若是个稚子见了他，必定会被他吓到哭。

　　不过卫秣却对他眼睛里的冷冽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从小看到大了。

　　他也不见外，一个翻身便坐到了马车另一侧，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瓜果就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开口说道：“辽军驻守在镇州城外不过数十里，镇州现在已是危在旦夕，前线不可一日无帅，所以我来问问你，路过镇州却不肯回营是何用意？”

　　赵则弋思忖了片刻后，开口道：“围守在镇州城外的辽军大致是十万，而镇州城内守军不过三万，我原本以为辽军真的信了我们的空城计，摸不准我们的兵力才不敢贸然进攻，可自月前我亲手被耶律休哥所擒……

　　“趁着我军无帅，军中群龙无首之际他们竟然依然没有攻城，即便他们一开始确实是不清楚我们的兵力，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们就是猜，也该猜到了，怎么可能还不动手攻城？除非……”

　　“除非……辽军的目标并不是镇州！”卫秣接口道。

　　赵则弋点点头道：“我这一趟去了辽都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听说辽帝耶律隆绪这一次交给大都统的兵马是三十万，依你看，除了据守在幽州的和守在镇州城外的那已知的二十万兵马，剩下那十万，会去哪里？”

　　“定是化整为零，偷偷派往真定府去了，只怕他们是想先取了真定府，再直逼太原城。”

　　卫秣一拍桌子骂道：“当真是狼子野心。”

　　“不过，这镇州城内也不可放松警惕，辽人自是不介意行兵路上再多收一座镇州城的。”赵则弋说完揉了揉额头，自打他从狱中逃出来以后，竟总觉得有些精神不济。

　　卫秣见他有些疲累，忙扶着他又躺了回去。 “怎么样，这一趟辽都之行，除了这一身的伤，可有什么其他的收获？”卫秣盯着赵则弋惨白的面孔，脸上有少见的严肃。

　　“除了这一身的伤，便就是听到了一桩关于这大辽国后宫的风月事，你要听？”赵则弋笑了笑说道。

　　“算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对那些风流韵事不感兴趣的。”卫秣皱了皱眉眉头摇着头。

　　“我会立即赶到太原召集潘鸣旧部一个月之内必带人来镇州与你会合，适时一举出击，我定要将那辽人打回草原之上，十年之内不敢再染指中原！”赵则弋的眼睛里闪现着坚定的光芒。

　　“一月之内，确是进攻的好时机。辽都内号称铜墙铁壁的北院被毁，辽都势必大乱；萧太后本欲以闪电之势攻下太原，勒住中原要塞，却不想驻军在这小小镇州城下三月有余，三战均未捷。军心早已涣散。

　　“那场火，想必是你的杰作了？”卫秣问道。

　　“哈哈哈哈”赵则弋坦然一笑，默认了，

　　“如今趁乱进攻，既是在我方腹地做战，短时间之内相信不会有大的变动，若是真能得太原旧部的兵力相助，此翻进攻，或许真的可以将其赶走！”卫秣说着不禁浮现一抹笑容。

　　赵则弋极为坚定地纠正道：“不是或许，而是势必！”

　　突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卫秣的神色倏尔变得很复杂。许久，才极轻极轻地道：“有人来了，共十三骑。”

　　“我知道。”赵则弋眼也不睁地说道，“这一群人从我出了辽国国境开始，便一直跟着我，现在要进大宋地界了，只怕是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马车外就响起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卫秣掀起竹帘往外看去，是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两方人马正在交手，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卫秣看了看动不了手的赵则弋，正欲下车加入战局，却被赵则弋一把拉住。

　　“不用下去了，有紫砚在，他们对手。”赵则弋冷静地道。

　　卫秣再看外面，果不其然，前方疾射出什么东西，黑衣人瞬间倒下了大片。而后一抹紫色的身影急速掠至，腰间长剑甚至才刚抽出，胜败之势便已定。

　　眼见此状，黑衣人竟纷纷拔剑自刎。顾不得其他，紫砚腕口一翻，从袖侧弹出了一把环首弯刀，急忙格挡住了身边一名黑衣人的长剑。紫砚翻转手腕，将弯刀向前一推，划向黑衣人的虎口，黑衣人吃痛，虎口一颤，长剑脱手而出。

　　同时，紫砚左手立即锁住了他的咽喉，右手翻转过弯刀，用刀柄狠狠击向黑衣人的腹部，再侧身一踢，正中黑衣人的腹部。

　　只见那黑衣人呕出了一口黑血。原来紫砚见他欲挥剑自刎不成，便知他要服毒，这才急忙锁住他的咽喉，逼他吐出口中所含的毒药，为的就是留下这个活口。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她已做了无数遍了。

　　原来，这个紫衣女子，竟然就是赵紫砚！

　　卫秣惊呼出声，赵则弋手下排名第一的杀手——赵紫砚？

　　“她不就是那个害死你那个未婚妻的……”说了一半，卫秣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后悔不迭，他这张嘴呀，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则弋的身体蓦地僵了一下，不过这点儿异样转瞬即逝，旋即，他就恢复成了原本的那副冷漠的模样。

　　他在卫秣的搀扶下走了下去，走到黑衣人的面前。开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只是瞪着眼看着他，并不说话。赵则弋示意了下紫砚，退开一步。

　　紫砚点点头，弯刀一勾，便断掉了他左手的的筋脉。

　　“啊……”只听得凄厉的一声惨叫，黑衣人捂着手、痛得只得在地上打滚。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赵则弋眼也不眨地继续问话。

　　“我说……我说，是惕隐大人派我们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

　　惕隐大人？又是他？

　　惕隐是个官职，时任大辽国惕隐一职的正是耶律休哥，也是当日两军对战之日生擒赵则弋之人。可是此时此刻耶律休哥明明身在前线，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逃跑的消息？

　　“不可能！”卫秣插话，义正词严的反驳他，“从你们辽都飞出来的鸽子，已经全进了我肚子，这会儿的耶律休哥，估计还不知道他自家后院着火了。”

　　“当然，再过个大半天，算算脚程，送信的使者就该到了，他到时候也该知道了。”卫秣又补充了一句。

　　赵则弋正想质问那黑衣人一番，哪知——

　　一支箭从暗处射了出来，一箭命中地上那人的喉咙。黑衣人当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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