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皇后[清]》花朝酒

5、第 5 章

　　因着弘历的安排，雅音难得清闲，便打算将乾西二所的账册好好整理一番。

　　不想用膳喝完药之后，青芜从外面送来了一个消息，“福晋，外边几位格格约好了似的，说是来给福晋请安。”

　　雅音走向书房的步子一顿，“那就请进来吧，对了，金格格也来了？”

　　“没呢，昨儿四阿哥说了要禁足，她如何敢出来？不过倒是派人来传了话，说是等她禁足出来了再来给福晋赔不是。”

　　昨日富察格格身边的宫女已经被拉去了慎刑司，金格格身边的翠容也因为对四福晋不敬，被拉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后贬回了内务府。

　　也难为金格格还能找到人给她传话。

　　对金格格口中的赔罪，雅音倒是有些敬谢不敏，她只要金格格日后能够安分一些就够了。

　　青芜说完见雅音颔了颔首，心领神会转身出去将几位格格一同请了进来。

　　等回到正殿，雅音已经端坐其上。

　　“给福晋请安。”因是第一次正式拜见，几位格格郑重其事的以富察格格和高格格为首，站成整齐的两列，规规矩矩给雅音行了跪拜叩首的大礼。

　　“都是宫中姐妹，无需客气，都起来吧。”雅音缓缓开口，话里平缓柔和，夹杂着水一般的温淑婉转。
　　说完，她的目光不自觉被下边一道宝石蓝身影吸引。

　　那便是高格格。
　　肤白胜雪，似凝脂一般细腻，面上柳眉弯弯，星眸深邃婉约，高挺的鼻梁，朱唇不点而红，衬得一张桃花面越发潋滟生姿；雅音仔细瞧她，一身宝石蓝旗装上还绣着大片大片的石榴花，袖口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较其他的格格的略大些，镶边的绸缎层层叠嶂，衬得她那双柔荑愈加白皙玲珑。

　　周身气质，怎一句风华绝代可形容。

　　她就这么端正地坐下雅音左手下侧的位置，腰板尽量挺得笔直，一双散着水光秋色的眼眸正盈盈望向雅音的方向，似羞含怯，叫雅音心中不免升起了些怜惜，险些就要开口让她随意一些即可。

　　其他格格们见福晋首先注意到高格格，而高格格也睁着眸大胆回望，纷纷噤了声，心下俱都有些紧张。

　　福晋入宫已有一段时间，应当知道往常四阿哥最喜去的便是高格格屋子……而高格格自福晋入宫后，就被四阿哥冷落了好一段日子，她应当是心有不甘的……

　　这便是新欢和旧爱之间的较量？等会儿若是言语交锋起来怎么办？那到时四阿哥下了朝回来见到此等场景，也不知会偏帮于谁？
　　格格之中，年纪最小的陈格格最是毫无心机，天真浪漫，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激动地偷偷瞅着上边对视的两人。

　　而其他几位格格却是暗中对视了几眼，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叫上高格格一起。

　　就在她们的静谧不安中，雅音缓缓收回了打量高格格的目光，扬着明媚温和的笑容开口道：“各位服侍爷的时间都比我早，想来规矩应该都清楚，我也不再强调。只一点，我不太喜欢心眼子太多的人。都是爷后院的姐妹，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才是。”

　　说完看她们眸子里的紧张都快溢出来了，不由得又有些好笑，“不用慌张，日后每逢五日到我这里请一次安即可，其他时候你们看着安排就是了。若是下人有不尽心尽责的，你们也只管报到我这里就行。”

　　“对了，富察格格的身子如何了？今儿个太医可曾来过？”稍微提点敲打过之后，雅音很是熟稔的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了富察格格的身子。

　　这样的事，她在梦中已经做过了千百回。

　　于是虽然年纪比富察格格还小些，但她这么一开口，不自觉带着叫人折服的气场。几位格格怔愣过后，心下暗自有些佩服，当下顺着她的话视线慢慢在富察格格身上凝聚。

　　富察格格起身出列，端庄地对她服了服身子，“回福晋，太医今日已经来过了，说是还未诊出什么结果，只叫奴婢平日里注意些吃食，多加休息就好。”

　　“月事呢？”

　　“还……还未来呢。”说到女子间私密的话题，富察格格脸上不免带了些娇羞。

　　雅音笑笑，示意青芜过去将她扶起来之后，很快又看向跟在富察格格身后的宫女，“这是你昨儿新选的？”

　　“是，不知福晋看着如何？”富察格格也跟着看了一眼那宫女清秀的脸庞，惴惴不安问着雅音的意见，大有她只要说句不好就立刻将这宫女送回内务府重新挑过的意味在。

　　“瞧着是个面善的，日后便好好伺候好你家主子吧。”只是不知为何，这宫女看着有些眼熟，雅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快得她捉不住。

　　摇摇头不再想，她又谨慎细心的一一问过格格们的起居日常份例。见屋子外面日头高照，又补充一句，“若是得了闲，便多出去走走，‘养备而时动，则天不能病’。身子好了才能长久的服侍爷不是？”【1】

　　她记得梦境中，弘历的这几个格格，除了陈格格和柯里叶特格格之外，好似其他人都活得不太长，特别是黄格格和富察格格。也不知是不是跟长时间躲在逼仄的小屋子里有关。

　　半月前四阿哥弘历大婚，乾西二所被划分为了大婚的主要场所，圣旨上虽只写明了二所，但其实乾西五所中的其他四所早已被搬空，无人居住。

　　头所被熹妃娘娘下令装饰成了一个小花园，种植了各色花草植被，雅音说的叫她们多出去走走便是去往这个小花园，至于隔壁的御花园…那边乃是皇上的后妃们常去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二所是弘历和雅音大婚的地方，三进的院子，前院会客，中院起居，后院的翠云馆则是作为书房用。
　　格格们统一都住在隔壁三所；四所设为小厨房，每日份例都从宫中御膳房那边派发；五所用作库房。

　　当今圣上的皇子太少，是以他们这般征用整个乾西五所，前朝后宫也无一人敢提出质疑，不仅如此，听说五阿哥那边的乾东五所也是这么安排的。

　　毕竟宫中人都知道，熹妃娘娘和裕嫔娘娘的关系向来不错。在潜邸之时，她们便是先后生下了四、五两位阿哥，甚至还交换抚养过一段时间。

　　雅音看着底下几位格格蹙眉犹豫的神色，怕她们听不进去，便随意扯了个以方便更好伺候四阿哥的借口出来，同时心里还想着，以后得了闲，她就带着几位格格多去小花园中活动活动。

　　先帝爷在时便很是注重养生，少食多动，所以延年益寿、长生久视；四阿哥弘历又因为事事都爱效仿圣祖爷，信奉“十常四勿”，热爱围猎骑射，所以身子骨一向健朗，到了八十多岁还耳聪目明，神智清晰。

　　想要长久地陪伴在弘历身边的话，没有个康健的身子可不行。

　　几个格格们听她这么说，微拢的眉头很快松开，恭顺地异口同声回答道，“是，福晋。”

　　福晋说得也对，成日躲在屋中，手脚都懒散了不少，这样的身子，若是以后有孕了怕也是经受不住生子之痛的，倒不如就听福晋的，把身子养好再说。

　　*

　　送走几位格格之后，雅音见青芜和青遥拉着手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由得有些好奇，“怎么了？”

　　青芜一惊，迅速转身背着手，强自欢笑，“没、没什么。福晋可要睡个午觉？奴婢去给您把沉香点上吧。”说着脚下蠢蠢欲动。

　　雅音好奇地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可是几位格格给了你们什么赏赐？”

　　“不、不是。”两人连连摇头，她们是福晋身边最亲近的人，别说是几位格格了，就算是四阿哥私下给了她们什么赏赐，她们也不敢随意收下呀。
　　必得当面跟福晋报备了才行。

　　青芜见福晋还要猜测，只得无奈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掌心是一枚绣的歪歪扭扭，花色杂乱的荷包。

　　“这是何物？”雅音拿过那枚荷包放在手中反复打量，隐约觉得这针脚有些熟悉。

　　“是…是高格格说要送给福晋您的，奴婢看着针脚有些不太好看，想着拿回去重新修补一番，顺便叫崔嬷嬷检查一下，别夹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青芜耷拉着肩头，有些不安的解释。

　　高格格虽说只是个格格，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正经主子，她打算奉献给福晋的东西，被她拦截了下来，怎么看怎么不符合规矩。

　　但是……
　　青芜想着，心里有些微妙的气愤和委屈，就这样的东西，高格格怎么好意思送给自家福晋？
　　未免过于寒酸！

　　她心里的想法，雅音只一看她的神色就能猜得出来，她心下有些好笑，手里抚摸着荷包的动作温柔而又小心，还夹带着几分怀念。

　　“这是高格格亲自绣的吧？也难为她了。”高格格名为如烟，虽是包衣出身，但也是高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朝送入宫中就被皇上点名指给了四阿哥做格格。

　　是以一点端茶送水的活都没干过，更别说亲手刺绣了。

　　梦中自己入宫之后，她也曾送过自己一个针脚别扭的荷包，可那时自己还处在半是兴奋半是谨慎当中，对此也没多么重视，崔嬷嬷说要拿去检查，她便让嬷嬷拿去了。

　　后来有没有还回来也不知道。

　　想起梦中后来发生过的事，雅音眼角有些微微发热。她使劲眨了眨眼，将热意逼退，再回神的时候又是那个端庄守礼的四福晋，“拿去给崔嬷嬷检查吧，只这针脚就不用改了，到底也是高格格一番心意，叫嬷嬷检查完原封不动送回来就是。”

　　“福晋！”青芜一惊，生怕自家福晋真的想不开，真打算带着这个荷包出门……

　　雅音只是温柔笑笑，“高格格一番心意，合该好好收藏才是。”

　　既是失而复得，又怎能不好好保管呢？

　　青芜和青遥对视一眼，只得答应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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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源自《荀子·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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