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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 桑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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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海有一处宝地,名为乐离,三面环山,一面朝海,左右青龙白虎得势,晨暮烟波浩淼,海面熠熠生辉。钟灵毓秀,地灵人杰,古往今来,人才辈出,状元贤士不计其数。
这一 年,榜首者便是乐离人,宝地传开了的,是个叫左炎的书生。
左炎出生贫寒,家中无人,一间茅草屋,一亩三分地。这种芝兰玉树的好儿郎,当地的女子最是青睐。
“这左公子若来我们这儿,可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手艺,叫他流连忘返! ”
一红衣女子 “ 扑哧 ” 笑出声来: “ 青天白日的还做梦呢! 人家可是前程似锦的状元郎,会来我们这种烟花柳巷?”
“乐离阁好歹也是乐离最大、 名声最响的阁楼,怎就不会来?”
乐离阁,坐落于乐离中心,有“人间极乐 ” 的美称,乐离有三宝,排在首位的便是乐离阁,乐离也由此阁得名。
阁楼高耸,正门朝阳,暗了身后一片低矮的房屋,四周明灯错落,明光璀璨,映得姹紫嫣红。每日尤其是夜晚,便是红男绿女们的天地。
红衣女子又笑: “名声再响,也是不入流的。 ”
“三教九流也没见得多少状元郎,会享乐的还有不来的?男人嘛,不好色好什么?”
红衣女子说说笑笑,上了楼。
东西是一条走廊,立着七八根滚圆的红漆柱子,上下各有石砌藻饰的拱形廊檐嵌在屋前。
向东行至第四间屋子,她轻轻推开了门。
月麟清香扑鼻袭来,萦绕在整间屋内。她合上门,携来一缕燃光,点在了长信宫灯的芯上,罩上灯罩,又依次点了几座烛台,屋子骤然被照得通亮,射在金壁,耀眼辉煌。
“桑榆,身子好些了吗? ”
斜卧在美人榻上的女子缓缓睁眼,理了理半掩的裙裳,任凭鬓云乱洒,轻启朱唇: “ 本就是个命薄缘悭的破胚子,实在要坏就由着它去吧。”声声莺莺燕燕却只剩下慵懒。
红衣女子劝慰: “ 妹妹一定要想开点,来到这儿,姐姐们自当好好照顾你,你就当重新来过,以你这容貌和身段,前方又如何不是片大好新途?”
榻上的女子凄然一笑。红衣女子微微挽袖,端起了一座烛台,放在梳妆台前,道: “ 今夜别懈怠了,莫要再惹妈妈生气了,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待红衣女子离去,榻上的女子才缓缓起身,迈着小碎步行至梳妆台前,悠悠坐下,拾起木梳,对着铜镜细细梳理,抹了些胭脂均匀地敷在脸上,黛色的眉毛,勾画得精巧细致,将彩凤小篦子别在了发髻上,又在小盒中蘸取了些赤色的口脂,涂抹在了樱唇上。
门外鸨母道: “姑娘好了没,客人都等急了! ” 姑娘应了声,披上五彩的锦缎出了门。
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行至幔帐后,隐约可见台下人头攒动,几桌子上有些个公子哥喊道: “姑娘可算来了,叫哥儿几个好等啊! ”
纤纤玉指轻拢慢捻,帷幔后传来阵阵琵琶声,音调忽缓忽急,如春雨倾盆而至,又如浓墨泼洒于纸上一泻千里。
一曲琵琶后,从帷幔后幻现出一画中女子来。
春黛淡蛾若隐若现,一双似嗔似喜含情目,秀挺的鼻子珑玲娇俏,肤若凝脂,黑发如瀑,眼波流转,如出水芙蓉娉婷婀娜,隐隐约约漫流出倾国倾城之姿。
众宾客移不开眼,难以分辨眼前之人是梦是幻、 亦真亦假,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
一位小公子将楚桑榆拉下台来,合不拢嘴: “ 叫清影是吧?不愧是乐离阁的头牌,小爷这 回重金没白花! ”
楚桑榆却推搡着从小公子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公子,妾今夜只卖艺。 ”
小公子却掏出一袋子金珠子扔在桌子上,金珠子满桌子散开,哈哈大笑: “ 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 ”
楚桑榆拼命挣扎着,越挣扎却被搂得越紧,紧要关头来了红衣女子,将她拉到了身后,对小公子迎笑道: “雨儿还在上面等着您呢,官人,快去看看吧! ”
小公子这才想起今晚已经约了一位叫雨儿的姑娘了,忙乱着收了金珠子,对楚桑榆道: “美人,小爷改日再好好疼你! ”
楚桑榆理了理被扯乱了的衣裙,对红衣女子感激道: “映雪姐姐又救了桑榆! ”
红衣女子笑着说: “好妹妹,你与我还客气什么? ”
楚桑榆补了胭脂,又去另一间楼阁弹唱。
忙了一夜,她懒散地推开房门,退了披帛,这几日刚入春,来乐离阁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一倍,姑娘们忙得不可开交,她连弹了几夜,有几根手指已出了血。
屋内香气弥漫,她走时明明未点香,而且这香气也不是她平日常点的月麟香,楚桑榆心叫奇,又心道:或许是别的姑娘来过她的房间点上了这香。
床前的帐幔紧闭,她退了外衣,就要休息。
帐幔一层一层掀开,在床上突然冒出一男子来!
楚桑榆吓得惊慌大叫,踉踉跄跄向门口逃去,却被男子一把抓了回来,龇着牙,如饿久了的野狼,大笑: “小娘子,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
“走开!” 楚桑榆疯了般大喊: “救命! 来人,救命啊! ”
男子怒道: “闭嘴!”
楚桑榆只觉头皮发麻,被拽着头皮扔到了床上。
眼见这恶魔男子就要扑来,楚桑榆抓到了枕旁的小木盒向男子扔去,这男子本就醉了酒,未来得及躲开,被这小木盒子砸得头昏脑眩。
这时,门被打开了,来了鸨母和一群姑娘。
众人见到屋内状况都讶然,鸨母惊道: “怎么了?只是发生什么事了? ”
这男子怒火中天,道: “老鸨子,这贱人给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打伤了我! ”
“ 这、 这 ……” 鸨母未弄清当下情况,听这男子怒吼,只得哄道: “ 官人莫急,我让那丫头给你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莫怪啊! ”
她将啜泣的楚桑榆揪下床来,骂道: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给官人赔礼道歉! ”
“妈妈,我……” 楚桑榆边哭边道: “他入了我的房……”
鸨母哪还听她解释,一记耳光映红了她的半边脸,揪着她扔到了男子身前。
楚桑榆跪在地上,迟迟不肯开口。鸨母怒道: “快说啊! ”
她也不哭了,只低着头,如何也不吭一声。
“你! ”
鸨母见男子冷着个脸,只得又迎着笑脸,道: “官人,这丫头一定吓傻了,妈妈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
“慢着 ” ,男子坐到椅子上,正了正衣冠道: “今日楚姑娘若不给我道歉,我便不走了! ”
“这、 这……” 鸨母揪着楚桑榆,吼道: “听见了没有,快说啊! ”
她如何也不开口。
鸨母蹲下身,咬牙低声道: “不要命了,你若敢给乐离阁蒙了羞,我饶不了你! ”
男子玩弄着茶盏,脸色铁青。
“你!”
鸨妈大怒,召来了几个下人,道: “给我打烂她的嘴! ”
几个下人抡起手掌,向跪在地上的人的脸上使去。
“啧啧啧 ” ,男子叹道: “真是可怜! ”
打了一会儿,下人们怕给打坏了脸,往后接不了客,就停下了。男子笑道: “怎么不打了? ”
下人们闻言,不敢懈怠,立即又打了起来。
男子大笑,又叹道: “没意思!”就走了。
楚桑榆趴在地上,方才人们都掂量着未用力打,她却疼痛难忍,疼的也不仅仅是脸。
鸨母怒道: “还这么不听话? ” 吩咐下人锁了门,断了食物。
被关了三天,放出来时气息奄奄。
“ 怎还未想开?桑榆,听姐姐一句劝,莫要苦了自己! ”
红衣女子抹了些药膏,轻轻涂在楚桑榆的伤口上。
“映雪姐姐!”她哭着扑进红衣女子的怀里, “我熬不下去了! ”
红衣女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 姐姐初来时,也如你这般倔强,想不通我本清清白白女儿身,为何要入这条不归路?为此也挨了不少罚。桑榆,姐姐是过来人,相信我,你会慢慢习惯的,等习惯了,一切都会好的。 ”
楚桑榆低声抽泣着,问: “映雪姐姐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是啊! ”
红衣女子长叹一声: “我看上了一位英俊的男子,可我相貌丑陋,纵使精通女红,学会了琴棋书画,他还是不愿看我一眼,我就为了这一眼,拼命地把自己变美,我想只要自己变好看了,他一定会瞧得见我的。终于,认识的朋友无不夸我比以前好看多了,我终于把自己变美了,可那男子却已经有了妻室。而我,因为美貌被乐离阁的人看中,给掳了来。 ”
她凄然苦笑: “南门映雪啊南门映雪,美貌就天下无敌了吗?你真得了美貌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在枕黄粱、 大梦一场? ”
楚桑榆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蛋,哽咽哑然。
南门映雪帮她涂好了药,扶她躺下, “ 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后就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
楚桑榆合上眼,不过,她真的能忘吗?她着的忘得了吗?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掳来的。
她自幼家中无人,无依无靠,唯有一青梅竹马的发小,两人相依为命。
十五岁时,发小进京赶考,家中只剩下她一人,她日日翘首企盼,打听京城来的消息。
可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一烟迷香,一条麻袋。
药效渐渐散去后,她在麻袋中醒来,只听得外面几个人在商讨着价钱,才知自己竟被人掳了要卖到青楼。
她奋力叫喊,可嘴巴被堵得严实,手脚被绑得紧绷,她全身发麻,也叫不出声,只能不停地呜咽、 苦苦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