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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浅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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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冥军阵营,年炫怕说出实情后人心惶惶引起躁动,就扯谎称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家安全小心地撤离。
人数太多,花了大半日时间,将北冥军与难民们送走后天色已黑,便是留给二人的时间已不多,南樾军明日加速前进,他们必须在明日前拖住南樾军,这就意味着他们要连夜行动。
夜晚,隔着一层薄雾,天空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若有似无,飘飘悠悠地落着,又渐渐消逝,轻盈,泛着柔和的白光,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纱时,南樾军阵营前伫立着一对身影。
年炫紧握着权誉的手,问:“阿誉,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或需身旁有人,权誉无一丝恐惧:“又不是来送死的,你不是很有把握么,况且现在还有我在你身旁。”
闻言,身旁人安心了很多,笑道:“正是有你在我身旁,我才没把握了。”
权誉收了这微笑,还回去更柔和的明澈:“敢情我是好心办坏事了?”
年炫未回答,权誉又道:“你放心,权某武功不济,但论逃跑的本事,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以前在奴隶院时,他便是凭着能跑这项技能逃出生天。
年炫惊奇:“逃跑也算本事?”
“怎么不算,你瞧不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年炫笑着点点头,他未想过“累赘”二字,他只担心有了身旁之人,自己便总想着去依赖他。
“阿誉,与君相识,不枉此生!”
雪花无瑕,这一声有力的宣誓传在耳畔,天地寂静了。
权誉会心,却打趣道:“年公子不是信誓旦旦还想单刀赴会吗?作何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年炫浅笑,权誉的话总能让他宽心。
“阿炫”,即将赴难之人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得君为友已足矣!若生有不测……”
“什么不测?”年炫打断了他的话,“你那视死如归原本是想赞美自己的?”
权誉便紧握了他的手:“不说了,走吧!”
分外静谧的大地,仿佛万物静止,直到两道身影飞奔闯入了一片百花花的阵营。
“谁?”一士兵恍惚看见两个人影,淡蓝浅紫的袍子飘过,留下一阵疾风,看清确是两蒙面人,惊慌大喊:“有刺客!”
这一喊,三军一涌而出,在那士兵的指引下,纷纷抓刺客。
一时间火光四射,原本静悄悄的阵营蜂出并作,如火如荼锣鼓喧天。
权誉紧握住年炫的手,带着他向西逃去。
一众士兵穷追不舍。
穿了林子,越了山路,枯草完全凋落,被踏过的薄薄的雪化成了一滩水,到了一处犄角旮旯,年炫停了下来。
“阿炫你累吗?我背你。”
年炫气喘吁吁:“你哪来这么多力气?”
权誉拍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你这两年太辛苦,累垮了身子,自然体力不济。”
“你才身体差!”年炫拉着权誉又继续向前跑。
权誉边跑边问:“我们还要跑多久?”
“至少甩掉这些追兵。”
路过一片湖泊时,权誉突然停了下来。
年炫一边瞧着身后的动静,一边焦急地问道:“阿誉,怎么停下了?”
权誉瞧着湖泊,笃定道:“湖的右端尽头连着瀑水!”
“何意?”
“来不及解释了”,权誉紧紧握住公子炫的手:“走!”
潺潺的溪水连着不太平静的湖面,忽然激起大串的水花,是岸上的二人双双投身这湖中,朝着一端奋力游去。
不多时,果然见到一瀑水,顺着瀑水,二人被冲向了低处的河流。
潺潺声渐小时,侧向显出两片广袤的林子。
水中的二人上了岸,带着满身的湖水躲进了林子。
年炫四处察看,权誉找了一处空地坐下,道:“你放心,他们决计想不到我们竟钻进了湖,一定继续向西追去了,就算能想到,没有极好的水力,他们也游不过来。若非要强行来抓区区两人自损八千,那可太蠢了!”
听了这话,年炫才坐下休息,问道:“你怎知这瀑水的存在的?”
“那湖泊表面平静,但内部却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动着,这种情况多半是瀑水。”在初来北冥的路上,权誉遇到此类景象数不胜数,自然能一眼辩出。
年炫:“承你吉言他们想不到我们钻了湖,若非如此,可真难保证那般蠢人不会游湖泊下来抓我们。”
“为何?真这么蠢?”
年炫:“上官诀不同旁人,他宁可错杀也决不放过,为了区区两刺客而自损八千自然做得出来。更何况他们是龙族,本就不怕水的。”
权誉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书上见过,苍梧南樾乃蛟龙一族,暗叫自己竟未想到这点,叹道:“失策失策。”
年炫生起了火,道:“我们先把衣服晾干,休息休息,养好了精力,他们追来也不怕。”
权誉扯了几根树枝搭了个衣架,二人脱了外衣围着篝火小憩。
夜早已深了,今夜无月色,浅淡的星光也被林子遮了大半,暗影压上来,乌黑一片。
年炫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是昨夜小憩时就睡着了。
他抬头一看,权誉正冲着他笑,一只手在烤着的东西像是个饼。
“醒了?刚才发现兜里还有个饼,但昨天被河水浸湿了,烤烤兴许还能吃。”
年炫:“这还能吃?”他打了个哈欠:“抱歉,我睡着了。”他隐约记得小憩那会儿权誉正同他说着话。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权誉将烤好的饼递上去。
年炫接过饼,掰了一半又递回给权誉。
权誉接过饼,又盯起年炫,眼中含光,如星星闪耀,问:“阿炫,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年炫嚼着饼,纳闷:“什么事?”
权誉嵌了星星的眼秋波粼粼,一字一句怕说得不好会碎了般:“阿炫,你以前出兵时可救过一只鸟?”
年炫嚼了一口饼,回:“鸟是自然救过的,阿誉莫不是忘了我可是鸟的守护神。”
权誉以同样的神情问得更仔细了些:“那可曾救过一只有眼伤、极不祥的鸟?”
年炫一愣,像是这饼太硬,嚼不动了。
眼前飘过一只风筝线,不曾忘记的过往再次浮现。
他带过一只鸟放风筝,鸟儿陪他度过了一段极为艰苦的时光,尽管只有短短的半月,但正是因为多了这么一个小活物,他才在忙忙碌碌中有了牵挂。这只鸟让他心心念念惦记数年,他答应过要带它回北冥治好它的眼伤,当他得知在回北冥的途中弄丢了它,懊悔万分。
“有”,年炫放下饼,看向远方:“我还欠它一场放纸鸢。”
他的小傻瓜,有眼伤,极不祥。
天空出现了一只风筝,上有一只鸟儿,渺小轻盈却看起来笨重地像个傻瓜,草地上少年握着风筝线,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放飞着风筝。
权誉揉揉双眼再瞧,眼前只有年炫。
少年,真的是你!
年炫眼神从远方收回时,只有权誉那双温柔的眸子,正地看着他,片刻也不移眼,这双极美的眼中还闪着点点泪光。
“阿誉,怎么了?你还好吗?”
梦在恍惚中与现实融合,美得交相辉映又朦朦胧胧,遥远又近了,就在眼前,宛如是上苍听见了他曾经的祈祷,草木闻到了他多年的心声。
“阿誉?”
他一直努力,平复情绪。
年炫生疑:“阿誉,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小傻瓜有眼伤极不祥的?”
权誉欲言又止,卡住了喉咙。
年炫见他眼中噙着泪,问得小心翼翼:“小傻瓜不会是你的鸟儿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但他又害怕若真如此,那他弄丢了小傻瓜,他该怎么赔偿权誉呢?小傻瓜那么可爱乖巧讨人喜欢,只怕他赔上自己都难以弥补吧。
权誉低了眸,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年炫要握住他颤抖的手,不听他回答,却见他跑开了。
“到底是不是你的鸟啊?”
年炫不明所以,又懒得去追,就待在原地等他回来。
这会儿天已晴了,没再飘着雪,他又开心又好奇,偷乐若小傻瓜不是权誉的,他就不用担心赔偿的事了,忧心小傻瓜到底在哪儿,它的眼伤好了吗?自己还能再见到它吗?又好奇权誉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他也认识小傻瓜?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疑问满脑子乱窜,不一会儿,权誉又回来了。
“阿誉,你去哪儿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权誉将水壶递上,说:“我去打水了,口渴了吧。”
年炫接过水壶,才觉口是有点渴,饮了些。
“去打水了?”他半信半疑。
“嗯。”权誉接回水壶。
年炫低声埋怨:“去打水也不说一声。”
“你还不信我?”权誉盯着他,方才的泪眼此刻终于噙的不是泪,闪着星光,浅浅一笑,漾出好看的酒窝来,说:“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你不管的。”
“切”,年炫笑意一闪而过,神情不屑,嘀咕:“谁要你管。”
他说完就要起身,却忽觉四肢无力,眼前一片眩晕,颓然倒下身去。
权誉迅速伸手揽接住了他,搂入怀中。
“阿炫”,他唤了几声,怀中人昏迷不醒,他伸手探其额头,竟烧得滚烫。
他不懂医术,不知该如何做,就将年炫紧紧地搂在怀中,尽量让他靠着舒服些,一低头,又被这俊逸出尘却苍白憔悴的面容吸了眼。
这仿佛就是一场梦,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少年!
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的一日悄然降临,来得猝不及防,是他从未想过的如此奇妙,如此动人心魄的美好。
明明只是昨夜看着眼前人小憩着睡着了,就多看了几眼,明明只是想到了他的少年,就带着七分疑惑多问了这几句,明明白白都只是巧合,却又似乎都明明白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舍不得松手。
天空浅蓝色,湖水浅蓝,山林浅蓝,大地浅蓝,一切都是最美好的颜色,三月的风在十月的这一日吹来了。
过了许久,年炫仍高烧不退,权誉浸湿了布条,拧干,敷在他额头上。
半蛟人体质不同于常人,这种方法无半点作用,年炫昏迷了大半日,到了傍晚才终于醒来。
“阿炫,你终于醒了!”
年炫一抬眼,见到权誉,轻唤了声“阿誉”。
听这一声有气无力,权誉又伸手贴在他的额头,还在高烧。
“你发烧了。”
年炫脸色惨白,声音微弱却含着笑意:“阿誉,我没事,只是好困。”他说完又合上眼昏睡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隔日清晨,年炫发现自己依躺在权誉的怀中。
怀中人动静,权誉听他轻声问:“抱了几时了,怎么也去休息?”
“无事,抱着你我放心。”权誉神情憔悴,却挂着笑,喜道:“你终于醒了。”
年炫这次醒来身体已大为好转,唤了声“阿誉”后就要起身,权誉扶着他,担忧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年炫摇头:“好多了。”
权誉扶着他,舍不得放手。
年炫:“阿誉,我们在此地已待许久,该离开了,否则让那帮官兵找到可就麻烦了。”
权誉:“再休息会儿吧,你身子这么虚,再倒下了怎么办?”
“阿誉,真的没事了!”年炫清扫周围,隐去有人来过的痕迹。
“既然执意要走”,权誉半蹲下,道:“那我背你吧。”
年炫含笑:“不用了阿誉。”他将权誉扶起,握着他的手,“走啦!”
二人一路朝北回了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