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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炊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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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权誉一觉醒来就没见着年炫的人影,想来一定是去处理军务了。
他翻翻昨晚那本书,昨夜回来后年炫就睡了,也没怎么看书。
他拿着书随手翻了几页,有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句子,心道:以年炫这性格还能宁静得下来?
他又随手翻了几页,写着: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他一连看了好几行,又心想:以年炫这样的人怕是连对待敌人他都会心软三分,又如何会亲而离之,从而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呢?
此时帐帘掀起,天刚蒙蒙亮,年炫进了营帐。
见帐内人正看着书,他问道:“阿誉喜欢读书吗?”想到权誉聪明才智,又习得一手好字,一定是十分喜欢读书的,便说:“改日我送你几本,我在北冥的小院里收藏了好多呢,等回到北冥,我挑几本好的送给你。”
权誉放下书:“我只是瞧瞧这宝贝书有什么好看的,昨夜天黑了,某人还是执意要去拿回它,路上又义正言辞地说了一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什么的,想来它一定是个宝贝。”
年炫:“理没错,只是……”只是他昨夜回来后,书没怎么看,盖了被子就睡了。
权誉抬头:“只是什么?”才见年炫一手端着一碗粥,另一手拿着两个饼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权誉手上的书已翻了好几页,年炫问:“你看得如何了,可悟出什么道理?”
“道理?有啊”,权誉认认真真地说:“攻其不备。”
“哦,学的真多。”
权誉笑道:“哪有这么快。”况且他刚才看的这些是一个字都没思索,光想着书的主人会如何处理书中说的了。
“放下书,先来吃饭。”年炫说。
“这是给我的早膳?”
“是啊。”年炫眯着眼:“伙食不好,权相公可别介意啊。”
权誉挑眉:“又何时成权相公了?你这来来回回给我取了多少个称号?”
年炫扳着手指数了数:“不多不多,也就五六七八个吧。”
权誉惊道:“还有?可别了,公子。”最后“公子”二字,他特意加重了声音。
“好”,年炫嘿嘿笑,“我不叫了还不行吗?就阿誉这一个称呼成不成?快给我叫回去。”
“好的,阿炫。”权誉应了他。
年炫送来早膳就又要出去,权誉问道:“你去哪儿?”
年炫:“这是真的离不开我了?”
他脸上洋溢这笑容,笑容中又含着傲娇,可脸色苍白,唇色也比平日淡了许多,看起来十分疲惫。
权誉想到每日只喝粥,就算是常人也会体力不支,更何况他还日日操劳多事。
“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多吃草,你又不知草,还要跑得这么快?”
他说这话声音轻,看着年炫的眼,年炫明白其中比拟,反驳道:“谁要吃草?粥可比草香得多!”他瞧瞧自己也没瘦得太严重,颇为骄傲道:“再说我可不是常人,我可是半蛟!”
权誉穿好衣服也要出门,想跟过去帮忙,道:“那能让我这凡夫俗子看看你们半蛟有多能干吗?”
“啊,你也要去?”年炫撇了撇嘴,斜眼说:“你可不是凡夫俗子。”权誉自个学字练字,写得一手好字,比他学了十几年字的人写的好看得多。
权誉没回他这句,说着:“我也想去。”
年炫想着权誉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不如带他出去逛逛。
“行,你先把粥喝了,可不许浪费粮食。”
权誉扒完了粥,就跟着年炫出了营帐。这次有他领路,比上次自己独自出来看到的景象要多很多。
“可让我瞧见了围墙了,初来时没怎么注意,想不到这军营这么大,进来后就见不到了。”权誉心道:难怪那同行的运粮官说若南越军来了要仓皇而逃了,原来这么大片,撤离一定极其麻烦。
“原来你想瞧围墙。”想那时权誉就说这儿挺美了,要留下来看风景,这儿年炫是有几分信了,道:“你以前住的那一隅可是离围墙近的很,你莫不是连方向都分辨不清?”
“怎么可能?”权誉扬起下巴,张口说来:“有北极星的方向就是北方!”他以前可是独自到了北冥,方向一点儿没错。
“那白日里呢?看不见北极星要怎么分辨?”年炫问。
“有太阳的地方是东”,权誉想想也不一定,又添道:“或西,或南,或东南,或西南,还有……”
他一转头,年炫那眉又高高挑起,睁大了眼盯着他:“这也算分辨?”
权誉灵机一动:“卯时辰时太阳所在即为东方,午时太阳所在即为南方,申时酉时太阳所在即为西方,不就辩清了?”
年炫不与他争,只问道:“那这围墙的方向,阿誉可算出来了?”
听这“算”字很是精妙,权誉伸手掐指,道:“应为西。”仿佛真是算出来的。
年炫被他逗乐,跑开了。
“别光顾着笑,是不是西啊?”权誉追过去要问个究竟。
年炫路过了昨夜的炤台,入了伙房,权誉尾随其后,问道:“快告诉我,是不是西,还是东?”
年炫未回,旁边的一炊事兵只听到“东西”二字,不禁问道:“什么东西?”
权誉趁机问这火夫:“那外面的围墙所在的方向可是西方?”
炊事兵瞧了眼窗外,想了一番,应道:“西方,是西方。”
闻言,权誉抿嘴轻笑,又埋怨说:“阿炫,你太不地道了,我明明猜对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年炫笑出声:“你听,这不破案了?”
权誉想想自己方才的话,才心叫糟糕,刚才一不小心竟将自己是猜对了的事实说了出来。
他拍了拍脑袋,捂住嘴,现下里外说什么话都不太合适,就干脆默默生起了火,况且他来此就是想要帮忙的。
“阿誉你做什么?”年炫才拿过干柴,却见权誉蹲在炊台前吹着火。
权誉:“生火。”
“你生什么火?”年炫要拉他起来,“这事由我来做就行了,这里热,你先出去。”
“你莫不是主仆颠倒了?怎么,你做得我就做不得?”权誉利索,手巧,火生得刚好到位。
那炒菜的炊事兵菜炒得顺,粥也熬得好,赞不绝口:“想不到你这官人还有这本事,不当个火头军可惜了!”
“火头军?”权誉喜道:“那挺好!”心想若是当了火头军是不是每次都能同年炫一起出兵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念头?
年炫:“好什么好?他可是辰哥哥府上的三品祭酒!”前半句话是对权誉说的,后半句说得得意得很,是对炊事兵说的。
炊事兵闻这声音,像被训了似的,直道:“是小人眼拙了。”
权誉倒半分都不忌惮,回嘴道:“这生火生久了,脾气都生大了?”
“是啊,那你还不赶紧出去,不然等会儿火势蔓延烧到你身上可就怨不得我了。”年炫已在另一处生起火。
权誉嬉笑:“没事,我体寒。”
年炫两只眼睛眯成弯弯,他自幼体寒,却道:“巧了,我体热。”
权誉一边炊火,一边探出头来呼着气说:“那咱俩睡在一起岂不美事一桩?”
年炫仿佛刚尝到了蜜糖的滋味,硬要边回味便挑衅:“是挺美的,就是一开始是谁总不愿来同我居住的?”
权誉点点头:“原来阿炫一早便是看中了我体寒的?”
“可不是吗?”年炫知他故作误解,也故意说:“我这看人识体质的本领可是旁人学不去的。”
“还有这本领”,权誉浅笑:“那可厉害了。”
年炫:“想学,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却听权誉说:“不想。”
“啊,这么扫兴的?”
“可不”,权誉说:“我劝你也舍了这本领,以免以后还请别的体热之人来……”他先知先觉,立即没再说下去。
年炫冒出脑袋朝他这边探来:“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权誉咳了两声:“呛到了。”
“这可怎么好”,年炫起身,“我去弄些水来。”
“公子”,权誉喊住他,又立即改口:“阿炫,不用去了,无事的。”
年炫回了,在他身旁蹲下,道:“既然无事,那你方才想说什么?”
权誉佯装:“方才、什么方才?我忘了。”
“啊,哦。”年炫信了,在同一个炊台下帮他一起吹火。
权誉问:“怎么来我这儿了,你那边生好了吗?”
年炫小声应着:“大概是生好了。”
“大概?”权誉起身,过去探探了。
他伸头扒望,里头黑漆漆的,他换了个方向,又盯了许久,才终于瞧见一点亮,火光弱成一团,似乎是火?
他缩回头,不可置信:“你生了这么久,生个这么大的火苗?”
年炫闷闷不乐,无趣地哼了哼,微渺着声音喃喃:“我那个洞在风口,难生火,再说你这边本就是有些火的。”
权誉起身瞧去,这洞靠门,还真是风口,就蹲下,吹起火。
权誉:“炊火都不会,我教你。”
“好啊。”
年炫蹲的那处已被权誉生好了火,他便起了身,又跑到了这边,在权誉旁边蹲下,与他一同吹火。
他身子板虽瘦削,可这洞口本就小,他一来就把位置都占了,权誉差点跌倒,就向他挤了挤,这样一来,两个人完全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