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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上官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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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几日路,队伍停在了一座城外。
围城高砌,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城门上端刻着二字:西隆。
壮士向城内喊去:“城内的老兄帮忙开个门,我等是来给你家王爷送人的!”
那瞭望台的小兵伸头一探,须臾,城门缓缓开启,出来一位身披盔甲腰佩长剑的魁梧大将,道:“使者请!”
将士们押着一众人质进了城。
众人被带到了郊外,在一片广袤的原野中,设有一方高台,起于垒土,被架空的瓷色板砖覆盖,玉砌的卧椅横摆其上,坐着一年逾半百者,衣着华丽,苍髯如戟。
宁如初低声问:“这西隆是何地?这人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王爷?”
他的低声中渗透着虚弱与疲累,自那日被人击了两掌后,灵气连一成都没恢复,奔波了数日,胸口一直隐隐作痛。
林愿问:“宁兄可是受伤了?”
宁如初摆摆手,心道:只是没了灵力阿誉能找到他吗?阿誉现在在哪儿,会有危险吗?
林愿:“若我猜的不错,这人就是西隆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爷司马尚原,听闻此人一手遮天浑身反骨,倒行逆施,当地百姓无不叫苦连天,那些人将我们抓来竟是要献给他的?”
宁如初长声叹息:早知就多学些武功,也不至于叫人这么轻易地捉来。
林愿问:“宁兄是如何被抓来的?”
“哎”,宁如初道:“被下了迷药,就被掳了来。”他问:“林兄你呢?你可不像武功稀疏平常之辈。”
林愿笑道:“宁兄高看了,林某确实只是个泛泛平庸之辈,一介粗人,不勤学好问,不习文擅武……我对不住爹娘……”说着说着,他再也笑不出来,“其实我是出来寻我弟弟的,他五岁时就被我爹卖给了大户人家。”
宁如初:“才五岁就要离开父母?”他不禁心疼起这个五岁的孩子,而他十几岁被师父抛弃时连寻死的念头都曾有过,这种被抛弃的感受他最清楚。
“为什么?为了生存?”他问。
“是”,林愿神情平淡,道:“我弟弟生不逢年,正赶上歉岁,家中供不起口粮,爹爹无法,就卖了他。”
他抹抹眼睛,笑着说:“爹娘过世多年,我就成天想着去见世上最后一位亲人,没想到因为武功不济,人没探到半点消息,就先栽在这里了。我常在想,若当初被卖的人是我,留下的人是他,一定是另一番光景吧。”
宁如初:“人各有命,昨日不可追,林兄莫要这样想。”这是别人曾用来宽慰他的话,他从不信命,但如今想不出别的话来宽慰眼前人,就借了这话。
二人低声谈话间,一声雷霆嘲哳传来,台上的王爷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话毕,几个小兵押着一人上了高台。
这人衣着整齐,戴着手镣,通身的高贵气质也丝毫不减,长身玉立,细腰盈盈,飘逸的长发如巫山一段云直过腰间,侧脸轮廓十分流畅,肤白若雪,只是戴着半边银质面具,遮住了左半只脸。
宁如初听得身旁几人小声议论:“这身姿怕是比得上玉宫仙子了!”
台上一人喝道:“见到王爷还不跪下!”
面具男子冷笑一声,岿然不动。
身后小吏见状,立即用手中的棍棒对其弯膝处一阵猛击,挺立的男子终于跪地单膝,想要起身却被两个小吏一左一右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王爷大笑,如地狱幽灵道:“这般倔强的性子可是要吃大亏的,那就给你再看个宝贝!”他轻轻击掌,立即上前两个小吏,拿来一幅垫子铺在了地上。
垫子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几乎不留一丝空隙,尖锐无比,光看着就让人寒毛倒立。
面具男子却毫不畏惧,小吏压着他使其双腿紧紧地跪在了针垫上,他仍面不改色。
针入肉中,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袍子,痛入骨髓,他却连哼都未哼出一声。
林愿低声:“这人好骨气!”
王爷抬起茶盏,然后慢条斯理地小酌了一口,缓缓道:“上官诀,还不招吗?你与那群人到底什么关系,甘愿用自己来换他们一条生路?”
面具男子脸色煞白,冒着冷汗,却含笑道:“毫无关系。”
王爷仰天大笑,在呜咽的风中却像鬼哭狼嚎,又立即转为怒气,质问:“你敢糊弄我?”
“哼,司马老狗,这么快就发现了?一帮蠢货!”男子唇色惨白,却勾出了得意的微笑。
“你!”王爷又立即消了怒气,狰狞冷笑道:“行,那就耗着,看你能坚持多久!”
男子下半身白袍和铺着的垫子已被染成血色。
王爷身侧一人吩咐道:“把那群人带上来!”
他口中的那群人正是宁如初和刚被押来的共二十六人。
二十六人被押至台前,纷纷下跪。
众人没听见问话,只听得几声咚隆脚步,才见台上的人已走下台。
“都抬起头来。”王爷来回踱步,仔细瞧过众人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武功不济者留在府中作下人,其余的训练成死士。”
上前几位将士将几人带走,台前只剩下宁如初林愿等十人。
宁如初低声问:“他如何知道哪些人武艺高超,哪些人武功不济的?”
林愿低声回:“我也不知。”他叹息:“我们要做下人了!哎,忙忙碌碌了半辈子,竟是这个结局!”
宁如初:“兄台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难道又是我猜错了?”
林愿:“那倒不然,只是我自幼身子骨弱,这把年纪定已埋了半截黄土了。”
宁如初安慰说:“别担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想着这会儿权誉一定在寻他的路上,才刚想了这事的苗头,却听了一阵嗤笑。
林愿:“兄台,这种侥幸的心理可抱不得,瞧见刚才那人没有?他应该就是来救人的,人不知有没有救出去,自己反正是搭进来了。别看他衣裳整洁,但就那气色来瞧,一定已经被折磨好几日了。”
正说着,面具男子被小吏拖了上来,向台上人禀道:“王爷,他又昏迷了,还要继续审吗?”
昏迷的那人全身湿淋淋的,已被凉水浇了透。
司马尚原盯着面具男子,魅惑地说:“真把人玩死了可没意思了,先带下去吧,明日再审。”
两小吏将面具男子拖了下去,地面留下两竖骇人的血渍。
林愿打了个寒颤,仿佛见着了呼啸的猛兽,喘息声急促,哭道:“兄台,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宁如初瞧了眼身后的血渍,问:“林兄怕血?”
果然,林愿眼珠向上翻滚,倒下身去。
宁如初急忙喊来一将士,“官爷,有人晕倒了!”
来了一人掐了掐林愿的人中。
他醒来环顾四周,又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为什么不是梦?”
将士呵斥:“快起来,装什么死?小心吃鞭子!”
林愿惊惶,立即起身。
不多时又来了一人,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指挥着众人,厉声道:“都跟我走吧!”
众人奉命唯谨,跟上去了。
幽蓝的天空像蓝色的缎子入了染缸,愈发浓重了。
夜晚,他们被关在了柴房。
皎月当空,还似那夜的弯弯月牙。
“唉——”叹息声一阵接着一阵。
宁如初又宽慰了哀叹者几句:“林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林愿长叹一声,道:“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不过我就好奇了,你怎么这么确定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宁如初像梦见了春梦,盈盈浅笑:“我有位朋友,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如何这般确定?”林愿正色:“你还年轻,这世间哪有真正的朋友?都不过是以利益为筹码的骗局罢了,夫妻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宁如初不同意这话,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士为知己者死,林兄你以前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林愿从宁如初的言语中抠出了一句,问道:“士为知己者死?那你的那位朋友若为你死了,你还能独自活下去吗?”
“你胡说什么呢?”宁如初冷起了脸,“什么死?你说谁呢?”
林愿弱弱低喃:“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我就问问。”
宁如初本就有些担心权誉,现在这些不吉利的字眼又勾起了他的担忧焦虑,喃喃自语:“阿誉你在哪儿……”
突然,在他眼神定落的窗口冒出一个人影。
想起那日被窗口的黑影掳走时的情形,宁如初惊慌失措,半天正要开口叫喊,那人影却道:“他没事。”
这声音温婉柔和,轻盈袅娜。
宁如初的叫喊声停在了喉咙,收回后低声问:“是谁?”
人影现了身来,是位女子。
女子轻手轻脚盈盈一跃,翻进了屋内。
宁如初急忙问:“你认识阿誉?你知道他在哪儿?”
女子回:“他在寻你,我已沿途留了记号,只要不是太笨,最快两日后就能找来。”
宁如初这才安了心,“多谢姑娘!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他瞧这位姑娘几分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但近瞧有确实未曾见过。
一旁的林愿听二人前句对话问道:“你们认识?”听了这句又问道:“你们不认识?”
女子未回,只问:“看见一个戴着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了吗?高挑白皙,身着白色……”
她未问完,林愿就回道:“见过,戴着银质面具,遮住了左半只脸?”
女子喜道:“是,是他!”
未等女子继续问,林愿道:“不过我们也不知他被关在哪儿了,他应该是个重要犯人,一定关在极其隐秘之地。”
女子却说:“我知道他关在哪儿,只是以我一人之力无法将他救出,我要问的是,他今日伤了何处?”
“啊?他伤了……”
“膝盖、腿。”宁如初回,那两条骇人的血渍他记得清晰。
“对”,林愿也想起,道:“伤得很严重,若不及时治疗,那双腿可能就要废了……”
女子神色慌张:“二位保重。”她迅速翻出了窗,没了踪影。